清晨七点。窗外透出微微的光。


    安柏已经醒来，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她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今天，是她的十一岁生日。她已为此等待三年。


    门被轻轻打开，安柏腾一下坐起。隐约看见她的治疗师梅莲姆·斯特劳正站在门口。


    安柏心里升起一个希望的泡泡，飞速向她跑去。


    头戴着金银丝花环的治疗师满脸笑容：“安柏，我亲爱的，祝你生日快乐，刚刚一只找你的猫头鹰落到了我办公室窗前，我想它可能是怕吵到窗边的艾丽斯和弗兰克，才没有到病房去——”


    安柏心里的泡泡无限膨胀起来，牵着梅莲姆的手飞速向办公室走去。


    那只褐枭大大的黄色眼睛紧盯着安柏，有点不耐烦地咔哒咔哒着嘴巴，好像在责备她让它等了这么久。


    安柏从它脚上取下信封。


    伦敦，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杰纳斯·西奇病房，左侧第二张床，安柏·露芙金小姐收。


    安柏手指颤抖地拆开信封，急切地读了起来：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


    （国际魔法联合会会长、巫师协会会长、梅林爵士团一级魔法师）


    亲爱的露芙金小姐：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随心附上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


    学期定于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于七月三十一日前静候您的猫头鹰带来您的回信。


    副校长（女）


    米勒娃·麦格  谨上


    她可以去读书了！泡泡膨胀到能把她包裹起来，安柏觉得已经幸福得双脚离地。她一头撞进站在一旁微笑着的梅莲姆怀里，心里有好多问题不知道如何问起。


    梅莲姆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亲爱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为你骄傲！三年前你来到这里时，我一度以为你活不下去了。现在，看到你长得这么健康，这么——”她的嗓子哑了。


    “可是，我的学费……我想列格太太应该不会为我付这笔钱的，圣彼得斯巫师孤儿院里有那么孩子要养。”安柏在她怀里抬起头来，“而且，我很担心，你之前告诉我隐形症并不能完全治愈……他们不会因为我的病改主意吧？”


    “没关系，我会给列格太太送一只猫头鹰去，询问一下这个问题。至于你的隐形症，我想可以问问麦格教授。别担心，亲爱的，我见过很多比你病情更严重的病人进入了霍格沃茨呢。我的羽毛笔在桌子上，去给那只猫头鹰写下回信吧。”


    安柏坐在梅莲姆桌前写信，她个子太矮，不得不挺直了背才完成了这封信：


    亲爱的麦格教授：


    非常高兴我能在九月进入霍格沃茨读书。但您应该知道，我的隐形症并未完全康复。是否会有所影响？


    忠诚的，


    安柏·露芙金


    她站起身，把信绑在那只褐枭腿上，它此时正优哉游哉地喝着梅莲姆为它准备的水。


    低叫一声，猫头鹰展翅离开了。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安柏衷心希望，她九月一日能顺利地登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


    一转身，梅莲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大盒滋滋蜜蜂糖：“我记得你很喜欢这种糖，拿去吧，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好了，我先去忙了，我的甜心。”


    安柏接过糖，看着梅莲姆离开的身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自从她三年前穿越到这里，梅莲姆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她。


    回到病房，大家已经窸窸窣窣得起床了。她抓了一把滋滋蜜蜂糖递给隔壁床的阿格尼丝，就靠在床头开始发呆。


    ————


    安柏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深夜，她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合上了《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的最后一页。


    她困得狠狠一点头，像无数个物理课堂上惯常的那样——再睁开眼时，不是愤怒的妈妈，也不是熟悉的小床，而是一个头戴金银丝花环的慈祥女人，站在她身旁，急切地说：“上帝保佑，你终于醒了，亲爱的，我真不明白列格太太为什么会拖到你病得这么重，才把你送到圣芒戈来。”


    说着，她搀扶着安柏坐起身来，又把床头柜上浅紫罗兰色的、不停冒着气泡的药水递到她嘴边：“喝吧，这是幻花露，对你的隐形症有效。”


    安柏不明所以地把药水灌进嘴里，幻花露的味道远不如看起来那么温柔，它又甜又腻，还热气腾腾，好像在喝加了致死量糖的岩浆。


    金银丝花环女人眼神温柔地看着她龇牙咧嘴地灌下一整瓶药水，拿走瓶子后，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相信列格太太不是故意的，孤儿院里毕竟有太多孩子需要她照顾了。但亲爱的，在你完全实体化前，我恐怕你不能回去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恐怕好几年——你来的时候，已经透明地像个幽灵了。哦，最后说一句，我是你的治疗师，我叫梅莲姆·斯特劳。”


    她显然是穿越了。


    病房那一侧用花帘子遮住的床铺告诉了她这是哪里，圣芒戈咒语伤害科的常驻病房。但没有洛哈特。


    她变成了一个八岁孩子，安柏·露芙金（奇怪的名字），父母早亡后被送入孤儿院。院长列格太太靠着魔法部的拨款和好心人的捐助，养活着一大群第一次巫师战争中丧失亲人的遗孤们。


    安柏性格安静，唯一的兴趣爱好是躲在角落里读书，或者发呆。像只怕人的黑猫，她只在吃饭和休息时，才主动出现在人前。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多嘴的孩子打了小报告，说安柏经常在午睡时偷偷跑出去玩，列格太太恐怕根本发现不了少了个人。


    那天，列格太太走到安柏床前，微微鼓起的被子和下面近于消失的孩子让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


    或许在身体完全消失前，灵魂先一步消失了。这可能就是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安柏默默思量着。


    总之，这个可怜的孩子并没给世界留下些什么，只有一只破烂的毛绒兔子，脖子上带着的一个小金坠子，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和一些记忆，勉强够安柏应对混乱的现实和她糟糕的英语水平。


    圣芒戈是个还不错的地方。虽然病友们奇奇怪怪，但都很友好。虽然阿格尼丝不会说话，但会跟安柏一起看故事书。艾丽斯和弗兰克不常出来，但安柏喜欢他们。列格太太来看过她一次，送了一点食物和生活用品后又匆匆离去。


    最好的人，无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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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莲姆。这个安柏第一眼看到的人，像母亲一般关怀他们。在安柏渐渐从半透明变成四分之一透明后，她高兴地允许她偶尔走出门去逛逛。当梅莲姆不忙的时候，安柏会到她办公室读读《预言家日报》。


    但她始终没有告诉安柏她的病情到底如何，只是告诉她，她的病是由于营养不良和长期不与人交流，并要求护工每顿饭都给安柏加餐。安柏猜想或许梅莲姆为了她的心理健康，隐瞒了很多真相。这里面有很多事情说不通，比如，为什么她会住在咒语伤害科，再比如，孤儿院的人为什么都对她的失踪视而不见。


    安柏用牙齿撕开一个滋滋蜜蜂糖的包装。她很喜欢这种糖，在她的隐身症还没太大改善时，这种能让人飘起来的糖是一个非常好的恶作剧道具，它能让她更像一个幽灵。


    她随手翻了翻床头的书，《诗翁彼豆故事集》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或许等到周日，她可以让纳威再带几本杂志来。安柏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逐渐泛滥的春色，只希望这几个月过得越快越好。


    ————


    三天后，中午，护工送了午饭来。


    这几天，安柏脑子里仍然转着疾病和学费的忧愁，对着这一大堆食物叹了一口气。她不止一次要求少送一些，都被梅莲姆驳回。她拿起牛肉馅饼，才咬了两口，就看到病房门开，梅莲姆身后还站着两位女巫。安柏不等她招手，就冲了过去。


    安柏在梅莲姆的办公室里打量着她们。那个面相愁苦的是列格太太，她每年会来看她一次。旁边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女巫。


    安柏大脑宕机了。看着对方朝自己露出微笑，她才结结巴巴地向对方问好。看见偶像还是令人激动的，尤其是当你偶像原本是二次元人物时。


    梅莲姆率先开口：“亲爱的，列格太太和麦格教授今天有空，于是我邀请她们一起来了，关于你的那些问题。”列格太太嗓音低沉而嘶哑：“据我所知，你的父母为你留下了遗产。抱歉，这几年你一直住院，而我不得空时常来看你，一直没有向你转达。”


    麦格教授朝她点点头，说道：“你的回信我已经收到，安柏，我想你的病情不会妨碍入学。我刚刚从梅莲姆那里得知，你已经基本实体化了，对吗？”——“只是在情绪激动时，还是可能隐身。”梅莲姆补充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至于你一直服用的幻花露，我相信斯普劳特教授和庞弗雷夫人会愿意帮你这些小忙。”


    安柏冲着她们放松地笑了。多日来盘旋在她头顶的乌云一扫而空。对于她们的善意，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你是否知道对角巷在哪里？如果需要，我下周四会来伦敦，可以带你去。”麦格教授问道。


    “谢谢您，亲爱的教授，我休息日会带安柏去的。”梅莲姆回应道。


    麦格教授绽放出一个更大的笑容：“谢谢你，梅莲姆。安柏，我相信你会成为很好的巫师。从前很多人，在这种古怪的咒语下逐渐消失，而你成功地对抗了它。你已经展现出了超于常人的魔法潜质和坚定的生存信念。”说罢，她拍拍安柏的肩，和列格太太一起离开了。


    梅莲姆有些心虚地看了安柏一眼，送她们离开了。


    只留下安柏有些讶然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