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彻轻而短促地笑了一声,墨色的瞳仁里是不自觉晕开的些许柔和。


    纪斯沐满腔怒火霎时消退,不自然地偏过头去,薄薄的耳垂透着粉。


    纪父见两人视他如无物,故意轻咳一声彰显存在感。


    傅彻如他所愿,转移了注意力,他轻扫了他一眼,温润地笑道:“纪伯父可要照顾好自己,毕竟……老狼露出颓态,幼崽的獠牙可就藏不住了。”


    还没等纪父狐疑的目光移到纪斯沐身上,傅彻又续道:“当然,注定无后的崽子,可没有夺位的欲望。”


    纪父眼角的皱纹随着眉头的皱起再次加深,如藤蔓缠绕,纵横交错。


    傅彻三言两语就丢了个定时炸弹下去,可面上却并无波澜。


    毕竟这一世,他并没有想要谋划纪氏的心思。


    更准确的来说,哪怕是上一世,他想要纪氏的原因也只是为了防止纪斯沐离开他罢了。


    纪氏于他而言,从不重要。


    而前世纪氏会那么轻易地落到他手中,除开纪斯沐对他的毫不设防,纪斯沐同父异母的弟弟纪钰诚也功不可没。


    要不是纪钰诚设计暗算了这老家伙让他入狱,恐怕他想得到纪氏,还得再拖个几年。


    纪钰诚与虎谋皮,妄想黄雀在后,真是……天真呐。


    傅彻心中感叹此人的愚蠢,面上重新挂上招牌式的温润微笑。


    纪父沉吟片刻,若有所思。


    空旷寂静的房间内,只余三人轻而缓的呼吸声。


    直到傅彻平淡地揭过方才的话题。


    “小沐是我研究出来的第一个人工智能,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功能齐全,能够根据人类特定语言,来进行语音激活的AI。”


    纪父被勾起了一丝兴致,伸手拿起桌上那块电话手表,指尖轻触已经暗下去了的表盘屏幕,在叫了AI小沐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可爱的文字笑脸符号。


    他惊奇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表盘屏幕上的符号,笑脸随之变幻,变成了一个掀桌子的文字表情符号,还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电子音,“人机授受不亲,请主人注意和我保持距离。”


    “噗。”


    纪斯沐绷不住了,差点笑出了声。


    纪父尴尬之余是掩不住的惊喜,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紧紧锁在这个文字表情符号上,眼神中尽是贪婪。


    直到一只白到没有血色的手从他手中夺过电话手表,他才醒过神来。


    傅彻对纪父投过来的愤怒眼神视而不见,转头就把电话手表递给在旁边好奇观望许久的纪斯沐。


    纪斯沐正为人工智能小沐的聪慧程度感到惊讶,还没来得及凑近一点再仔细瞧瞧,面前就伸过来了一只手。


    白皙的掌心上是小沐重新露出来的大大的文字笑脸。


    纪斯沐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看着自家大儿子的蠢样,纪父强压下对傅彻的不快,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傅先生若为人工智能技术合作而来,我们自是非常欢迎,就是不知你想要得到什么?”


    对方的合作所需物品都摆出来了,那么就是时候该谈谈条件了。


    从此刻起,双方话语主导权更换。


    傅彻脸上的笑意不变,听到问话也没有转头,而是把手中的电话手表往纪斯沐怀里一塞,让他自个儿拿着玩。


    可能还是目前唯一一个拥有人工智能的电话手表,就这么被他的主人毫不怜惜地硬塞别人怀里,就跟在路边随手摘了朵花送人一样。


    当然,当事人不在意,旁观的纪父倒是吓得不轻,深怕把电话手表给摔坏了,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忐忑紧张,就差上前把手表抢过来了。


    纪斯沐倒是没有那么重视,毕竟拥有前世记忆的他早已对人工智能见怪不怪了,当然也是因为他目前还没意识到小沐的重要与独特性。


    而傅彻在塞完花,哦不,是塞完手表后,终于谈起正事来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


    傅彻的声音很轻,无波无澜。


    纪父眉头紧皱,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立马答应。


    纪斯沐也好似猜到了什么,拿着电话手表的手力度加深,黑色的皮革表带陷入几个浅浅的指甲印。


    要不是这皮革表带的质量不错,就这力度,指甲印还得再深陷几分。


    傅彻则似无所觉,接着继续往下说:“我要你答应我,让纪斯沐自己选择他想要的生活。”


    在场二人都愣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与其说他是在提要求,不如说他是想要纪父放弃利用父亲这个身份逼迫纪斯沐做他任何不想做的事。


    而这恰恰只利于纪斯沐。


    如若傅彻喜欢纪斯沐,明明只要让纪父逼迫纪斯沐嫁给他便好了,可他却提出了一个于他自己全然无益的请求。


    纪斯沐表情怔愣地看着面前认真严肃的青年,紧抿的唇微微发白。


    他能重生的原因他自己也并不清楚,可这阵子发生的所有事,包括现在握于掌心的人工智能电话手表,都在向他证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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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重生的,不止他一人。


    已经掉马的傅彻,面对纪斯沐的目光毫不在意,或者说,他本就无意伪装自己。


    刚重生的时候,他是有想过和纪斯沐重新开始,好好爱他。


    可今天的事让他知道,阻碍纪斯沐获得幸福的人,其实一直是他。


    现在都在隐隐作痛的肚子,就像在提醒他,他始终是一个戴着正常人面具的精神病人。


    上辈子怀疑酿就的苦果,这辈子他真的能够避免吗?


    说实话,他没有这个自信。


    而只要他接近纪斯沐,会让纪斯沐产生痛苦,那么无论这个可能性有多低,他都无法接受。


    这一刻,傅彻对上辈子纪斯沐在死亡的最后一刻,把他推出去的矛盾行为感同身受。


    那是哪怕自己陷入痛苦、死亡,都不愿意让对方受到一丁点伤害的爱。


    可他的爱本身就掺杂了名为怀疑的毒药,那是深刻于骨髓的毒性,他也无法剔除。


    ——何必再把想要脱离苦海的人拉入深渊呢?


    ——放过他吧。


    这是当时坐在出租车上,想了一路,痛了一路的傅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纪父对这个奇怪的要求很是不解,一辈子混于名利场,以权与利获得一切,位于人群中心的他,无法理解这种为爱牺牲、奉献一切的精神。


    他只觉得傅彻很蠢。


    可他的愚蠢有利于他,让他在没有任何损失的前提下,获得一个前途无量的人工智能技术,那么也算是好事一桩不是吗?


    很显然,傅彻给出的利益足够大,大到让纪父选择放弃作为纪斯沐父亲应有的权利,或者也可以说是控制。


    反正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可以。”


    纪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看着纪父连迟疑都没有就答应了对方,纪斯沐本就接近麻木的心脏还是刺痛了一下。


    原来,在纪父眼中,他只是一个只要利益足够便可舍弃的货物。


    他前世安慰自己的,纪父是为了保护他,恨铁不成钢才和他断绝关系的这些话,全部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深棕色的眼眸深处隐藏着的希冀,终于彻底熄灭。


    恶狼伪装成王子,带着聚宝盆所化的礼物,成功赎回了被囚禁的公主。


    拘于狼堡长大的公主,又是否愿意和这位一看就是未来新狼王的王子走呢?


    从快要挣破的牢笼,换成全新的,更为华美的金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