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妻妾

作品:《状元家的卷王小夫郎

    第一日,杜云瑟写完了五道四书题和两首五言八韵诗,第二日则写完了八道五经经义。


    他每日日出即起,在火盆上烧开一壶水,烤热酥软的烧饼,冲开一杯加了炒熟的芝麻、花生、核桃碎的酥油茶,简单吃过饭后便开始答题,直到人定之后再收拾笔墨纸砚,把两张长木板并起来睡觉。


    隔壁的李睿聪第一日接连上了五六次茅房,第二日终于恢复正常,但少了一天的时间,他第一场考试的题答得估计不怎么样。


    时间来到第三日,很多考生已经支撑不住了,比起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压力更难缓解。


    在狭小逼仄的号房里连待三日,不能说一句话,还要不停答题,不停想自己的试卷能不能得到主考官的青睐,能不能考中进士……躁动的气氛在一排排号房间涌动。


    杜云瑟端坐在号房里,认真地研磨墨锭,他前后左右的号房比起前两日多了许多动静。


    换纸的声音、放笔的声音、移动木板的声音……考生们不自觉地发出更大的声响,缓解心中的急躁。


    杜云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待澄泥砚内的一汪墨汁浓淡适宜,取来一张铺满整块木板桌案的崭新纸张,开始誊写自己的答案。


    科举文章有着非常严苛的格式要求,比如凡“臣”字要小写,凡“皇帝”、“君”、“陛下”要大写,凡称呼君主要另起一行……


    一旦写错了,那可不只是考卷被罢黜,还会涉及藐视君上之罪。


    一尺半宽、丈余长的白浪宣纸上,蝇头小字竖直齐整地排列着,写错一点,就是前功尽弃,不仅考验考生的耐心和谨慎,也挺考验情绪稳定程度的。


    ——这是秋华年的评价。


    杜云瑟誊写完一道题,暂且歇笔休息片刻,他眼前浮现出自家小夫郎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


    隔壁号房的李睿聪好像不小心摔了砚台,石砚砸在砖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惹得负责这片区域的两个小吏过来查看。


    杜云瑟挑了下眉,拾起笔继续在雪白宽大的纸张上誊抄文章。


    就这样耐心地写写停停,酉时正刻,杜云瑟按时誊写完了一整张长长的答卷,裁掉多余的纸张,正式答卷从头到尾足有一丈长。


    墨迹晾干后,负责糊名的小吏打开了号


    房门。


    当着杜云瑟的面小吏将写着考生信息的卷头用不透光的纸糊住将试卷按规制折叠起来放入专门的匣子封存。


    这一步是有可能出现舞弊现象的前朝曾有个举人一掷千金收买了糊卷的小吏让对方把自己和隔壁文魁的试卷的卷头割下来互换后重新粘贴这样他就得到了文魁的答卷。


    后面会试结果出来他中了会元那位文魁则名落孙山。


    好在文魁考试结束后曾把答卷默写下来给恩师看过恩师恰巧被邀请去品评会元卷一看这试卷不仅内容和自己学生的一模一样连字迹都相同立即向上检举。


    最后真相大白文魁重新取回了会元的名次舞弊的举人和被收买的小吏都被砍了头。


    裕朝科举吸取经验教训让小吏当着考生的面糊名糊名后立即入匣贴上封条上交一个才能去收下一个杜绝了小吏被收买换试卷的可能性。


    杜云瑟平静地看着小吏将自己的试卷放入匣中贴上专门的封条。直到会试彻底结束评阅试卷之时试卷匣才会在层层监督下被打开。


    第一场考试尘埃落定成绩如何考生已无法左右只能静待结果。


    小吏走后杜云瑟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将笔与砚台洗净装进锦袋褥子一一折好


    盖因食物是秋华年算着杜云瑟每顿饭的食量装的而炭火他怕天公不作美杜云瑟冻着紧着容器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贡院的小吏们动作飞快糊名收卷加上确认试卷份数一共花了两刻钟酉时三刻贡院门口的大钟再次敲响大门打开挤满了街道的马车和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秋华年和邓蝶仗着住得近早早就让小厮赶着马车来贡院门口等人占了个好位置。


    但随着考试结束时间的接近贡院门外的人越来越多形制各异的马车挤在一起隔绝了他们望向贡院大门的视线。


    听见钟响柏泉索性跳下车辕“乡君等一等我挤过去接老爷过来。”


    星觅接过缰绳拉着劝秋华年“外面人挤人的乡君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伤到了岂不是叫老爷分心难受么。”


    秋华年顺着车窗往外看


    了一眼,外面当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邓阿嫂只带了一个人不方便,你顺便看看王举人在哪。”


    “乡君放心,我记住了!”柏泉边回话边奋力挤进人群。


    又过了一个多钟,杜云瑟和王引智才跟着柏泉来到两驾马车前。


    连续三日几乎一直在狭小的号房里,两人的神情都有些疲惫,但大体上还算沉稳自若,应该都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


    明日早上还要考第二场试,秋华年没有耽搁,接到了人后就让柏泉赶马车回租住的宅子。


    柏泉这几日把贡院附近的路摸得十分熟悉,避开人流走了条小巷,七拐八拐后,顺利回到住处。


    厨房的灶台上的蒸屉里盛着饭,还烧了一大锅热水,秋华年他们出门前用微火热着,这会儿还是烫的。


    秋华年一边让杜云瑟吃些热食,一边忙前忙后地让柏泉把热水提到房里,等杜云瑟吃完饭就可以舒舒服服泡个澡了。


    等一切忙完,杜云瑟沐浴完出来,秋华年终于找到机会好好说一说话了。


    他伸手在杜云瑟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嘛,杜公子?杜解元?”


    杜云瑟浅笑着握住他的手,“会试一场确实极耗精力,幸好有华哥儿在外面帮我张罗。”


    两人躺在炕上,秋华年靠在杜云瑟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


    刚才秋华年非常奢侈地给洗澡的热水里加了一罐梅花清膏,效果值得好评。


    秋华年又吸了一口,在杜云瑟刚洗热的胸膛上贴着皮肉蹭了蹭。


    “……”


    杜云瑟失笑,“华哥儿是在陪我休息吗?”


    刚才秋华年让星觅收拾了桌子,然后把所有人都劝了出去,关上房门,拉上绢帘,美其名曰要陪杜云瑟休息。


    秋华年无辜地眨了眨眼,“是啊,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也让你蹭回来。”


    他说着便扒拉自己的里衣领口。


    杜云瑟一把按住秋华年的手,声音嘶哑,“现在还不是时候。”


    早有预料的秋华年故意说,“是你自己不抓住机会的哦。”


    “……”


    秋华年埋着脸哧哧笑了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会试结束


    后杜云瑟要怎么“算账


    火盆里面的炭火孜孜不倦散发着热意,柔软温暖的锦衾里,杜云瑟和秋华年依偎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如水洗般渐渐褪去。


    秋华年依旧对那些佶屈聱牙、深奥晦涩的经义题目不感兴趣。杜云瑟说完亲历的会试流程,想了想,给秋华年说起李睿聪的事情。


    ——华哥儿喜欢听新奇趣事、喜欢凑不麻烦的热闹,他一直记得。


    听见李睿聪的号房居然在杜云瑟隔壁,秋华年不免皱眉。


    “虽然同乡举子会被分在同一片区域,但居然紧挨在一起,太晦气了。记仇的齐黍乡君“狠狠骂道。


    “不会影响到你吧?


    “号房戒律森严,除了贡院小吏,还有禁军巡逻,任何异动都会引来排查,我在自己的号房专心答卷,他影响不到我的。


    秋华年松了口气,提起李睿聪,他也想起这三日听到的一些八卦。


    “我前天突然知道,李睿聪租住的宅子离我们不远,蝶阿嫂带着小厮出门买菜时遇见了他家的下人,索性打听了一下。


    虽然有下人可以使唤,但邓蝶仍坚持每日自己出门买菜,她说别人挑菜她不放心。


    秋华年给杜云瑟吐槽,“你猜李睿聪这次进京赶考带了多少家眷?


    杜云瑟摇头,“华哥儿说说。


    他不想扫秋华年的兴,索性把听八卦当成放松消遣,还能顺便了解一下李睿聪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一般举人进京赶考都是轻车简从,集中精神专心致志考试,但李睿聪不但带了夫人,还带了两房姨娘。


    “一房是他夫人的娘家族妹,另一房是从官牙里买的,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据说他租住的宅子里热闹极了,会试之前就闹了好几次,连邻居都听见了,真不知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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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瑟微微点头,“难怪。


    “嗯?


    “无事。杜云瑟笑了笑,吻在秋华年的眉心,“我有华哥儿,实乃毕生之幸。


    ……


    李睿聪堵了很久的马车,才回到岳丈家托关系重金租来的二进宅子里。


    原本热闹的院子今日十分安静,让他突突跳的额头稍微


    缓解了些。


    “皂姨娘呢?”他面色阴晴不定。


    “皂姨娘和小姨娘都被夫人罚禁足了。”


    李睿聪眉头一挑,看见他自中举后便一直“称病不出”、诸事不管的原配夫人白承欢从后面迎出来。


    “老爷辛苦了,厨房按点做了饭菜,水也烧好了,老爷快去休息一番吧,明日还有第二场呢。”白承欢一边说,一边帮李睿聪解下披风。


    李睿聪问,“谁做的饭?”


    白承欢温柔笑道,“自然是咱们从辽州带来的厨娘,皂姨娘前几日推荐来的那个厨子不好,老爷进贡院了不知道,吃了他做的饭,咱们全家都闹了一日的肚子,我赶紧把人打发了,换成了原来的厨娘,果然没再闹肚子。”


    李睿聪重重哼了一声,“何止,老爷我都差点被他害了,要不是这次考的题里有几道我此前准备过,节省许多力气,差点就误了大事!”


    白承欢垂下眼睑,唇角扬起,“这是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下场考试定能如有神助。”


    李睿聪点头,吩咐道,“不能再惯着皂儿了,一个官牙里的奴婢,眼皮子比针尖还浅,哪里办得好事情,心里只有那点东西。你是当家主母,别躲懒,多费些心好好教育她。”


    白承欢点头应是。


    李睿聪见她今日如此乖顺,心情好了几分,却仍拿着乔。


    他避开白承欢奉上的茶水,似笑非笑,“夫人可是大梦初醒后悔了?”


    白承欢垂下头,声音温柔,“我为夫君生儿育女十三年,夫君就不能宽容我一时糊涂吗?”


    见白承欢认错,李睿聪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父母都是清醒人,就你惯爱嫉妒耍性子,可见是被惯坏了,既然如今明白了,以后可要好好做位贤妻良母。”


    他说到这里,想起白承欢往日的好处,心里也动了几分情,“只要你拎得清,我李睿聪难道是抛妻弃子的人吗?等我中了进士当了官,你就是官太太,咱们的儿女就是官员家的嫡子嫡女,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白承欢仍是温柔地笑着,“老爷说得是,妾身受教了。”


    一直伺候着李睿聪吃过饭,沐浴结束,目送他从心地去皂姨娘房里后,白承欢才回到自己住的厢房,背过人处,脸一点点冷了下来。


    天


    将晚时白承欢解了娘家族妹的禁足唤人来见她。


    下人们口中称着“小姨娘”按吩咐退出屋子把空间留给这姐妹两人。


    确认门外无人偷听后白承钰双眼一红扑到白承欢膝头问“夫人怎么样了?”


    白承欢缓缓摇头“你还是唤我姐姐吧。”


    白承钰喏喏道“……我只是个旁支出身的庶女还是个妾。”


    在被主支的伯婶选中送来给白家的金龟婿做妾帮主支嫡小姐固宠前她只是个懂点医术幻想嫁个郎中以后当医女的小姑娘。


    白承欢摸了摸白承钰稚嫩漂亮的脸不到十五岁的年纪就这样折进了腌臜的后宅里。


    她也是在十五岁的时候被父母嫁给了李睿聪嫁给了她当时自以为的如意郎君。


    白承欢哂笑“什么叫出身?我出身高些被摆在妻的位置上你出身低些被摆在妾的位置上?不过都是白家送给举人老爷的礼物罢了。”


    “……”白承钰低声问“姐姐前几日让我配的药……”


    “嘘——”白承欢比了个手势。


    “不着急先出手一次


    白承欢看着紧闭的门扉昏暗的光线还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屋顶。


    “承钰我们失去了这么多总要全都赢回来后宅的日子太长了慢慢等我们有的是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没去成麦积山遗憾退场。


    不过在胡家院子里找到了很多灵感不虚此行~


    今天一整天都在路上奔波晚上才能到家明天应该有加更~


    等云瑟考中解元第二卷“连中三元”也就要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