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雁磐(五)

作品:《邑江雨花传

    呼延酬看着姬花青,道:“你有什么事么?”


    姬花青道:“我可以进来吗?”


    呼延酬道:“请便。”


    姬花青甫一进屋,便将门关上了。


    覃七霄一惊,等等等等这是要干什么?


    他待在这还合适么???


    覃七霄想逃,但门已经被姬花青关死了。


    覃七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也许之后并不会发生自己想的那种事,这两个人平时在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可能?对!怎么可能呢?


    姬花青来到屋里,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呼延酬。


    呼延酬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别用那样的表情对着我。”他别过脸,“很恶心。”


    姬花青缓缓道:“酬哥,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我们是来盗书信的,不是来偷心的。”


    当姬花青刚说出“酬哥”两个字时,呼延酬就眼皮一跳,他大踏步朝姬花青走去,而姬花青则一直直视着呼延酬,脸随着呼延酬的位置移动而转动,直到呼延酬走到姬花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姬花青也丝毫不避,仰头看着呼延酬的眼睛将剩下的话说完。


    姬花青从没叫过呼延酬“酬哥”,这是呼延酬来到白府认识朱镜离后,朱镜离对他的称呼。


    他和朱镜离的事除了他们二人外应该谁也不知道才对,姬花青又如何听去了?


    至于姬花青所说的“盗书信”一事,则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查,玄同教基本已锁定了目标,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潜入那人的住处搜寻他与水西那边假扮玄同教徒之人的信件,只要找到了书信,就能把人最终确定下来,接着便是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呼延酬看着姬花青,一语不发。躲在柜子后面的覃七霄很想将头探出来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不敢,以那两个人的敏锐程度,他怕自己一探头就会被发现,而尽管覃七霄看不到二人,他也能从此刻的沉默中猜想出呼延酬的表情一定很可怕。


    不过姬花青所说的“偷心”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


    姬花青无视呼延酬看向自己的表情,接着道:“如果你接近她是为了达成我们的目的,那再好不过,但我还要再提醒你,你要做的是向她探出我们需要的情报,不是让她知道我们的情报。”


    呼延酬终于开口,只听他道:“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教。”


    姬花青嘴角一勾道:“不需要我教,但可以让别人来教,比如教你怎么扔碗?”


    呼延酬额角青筋暴起,道:“姬花青!”


    姬花青立即道:“呼延酬!”她顿了顿,“有何指教?”


    呼延酬沉声道:“你不要太过分!”


    姬花青道:“我过分?到底是谁过分?别忘了我们到这是来干什么的,别忘了那位镜离小姐的身份,麻烦收收你那情不自禁的心,否则其他人都会被你害死的!”


    覃七霄愣在柜子后面,他手上还拿着糖块,嘴角还有糖渣,但已经连咀嚼都忘记了。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只是进哥哥姐姐的房间吃糖,也不怕被发现,然而现在这个情况,这个气氛,虽然跟他一开始想的不同,但都一样要命——要是这时被呼延酬和姬花青发现,覃七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被灭口。


    覃七霄躲在柜子后面瑟瑟发抖,他不知道呼延酬和姬花青是怎么吵起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他明明只是来吃个点心而已,为什么要让他无意间遇上这一幕?现在覃七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怎么在不被呼延酬和姬花青发现的情况下从这出去。


    姬花青显然并不想在这里多待,她要传达给呼延酬的意思全部传达完后,转身将门打开离去。


    姬花青走后,覃七霄觉得自己的呼吸要顺畅一些了,但呼延酬没有走,因为这里是呼延酬自己的房间!真是要了老命了!


    覃七霄在心里默默祈祷呼延酬在今天晚上睡觉前至少出一次房间,否则自己可能要在这柜子后面待一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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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数日,玄同教众人手头上的事有了进展,姬花青遂和呼延酬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二人没有在白府里谈论,而是在临蓟城一处桥头柳树下选了个位置。


    呼延酬一只手把在柳树枝干上,道:“白濛?”


    姬花青道:“不错,是叫这个名。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呼延酬道:“他做这些事白晋知道么?”


    姬花青背手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道:“白晋应当是不知情的。白氏虽然是资历相当老的水南武林世家,但不被他们盟主看重,如今水南李氏重用的是重云门和琥沙派,不过据我所知,白晋还乐得这样,他并不在乎白氏被挤出水南武林核心圈子,只希望盟主要他做的事少一件是一件。”


    呼延酬道:“那这个白濛又是怎么回事?他是白家的人吧?”


    姬花青道:“是白氏的旁支子弟,跟白晋不一样,他有个人追求和抱负。他早就对白氏的现状感到不满,但身为旁支又很难左右家族决策,于是他主动联系了李氏,希望能为他们的盟主、为水南武林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而挑起我教与聊卫两家的矛盾,就是经李氏同意后,他替他们盟主做的第一件事。”


    呼延酬不屑地笑了一声:“他这样做,李氏给他许诺什么作为奖赏呢?白氏家主的位置?”


    姬花青道:“不重要了,在得到奖赏前,他会先失去自己的命。”她略微皱眉,“他的第一步便已走错,他招惹错了人,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教头上。”


    从知道他们的目标具体是谁开始,姬花青就听出呼延酬说话语气中有一股隐约的雀跃,这对呼延酬来说实在是太少见了,而在呼延酬面对姬花青时更是如此。


    大约是因为知道在背后策划这些的人不是他的朱姑娘所以松了口气吧,姬花青这样想着,她看向江面,微微出神。


    呼延酬道:“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姬花青转身面向呼延酬,道:“眼下大约就这些,之后我们会和花道长商量一下具体如何行动。”


    呼延酬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姬花青有些疑惑,道:“我就不能在这里待一会透透气吗?”她侧头,“仲邑江诶,我还是第一次站在这种大江边上。”姬花青的眼里映出宽阔的江面,道:“真美啊。”


    呼延酬没有搭她的茬。


    就在姬花青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江风时,一道女声传来:“酬哥……咦,这位是?”


    姬花青转过头来,见到眼前的女子后,她知道为什么呼延酬催她走了。


    原来是与人有约啊。


    朱镜离看着站在一起的呼延酬和姬花青,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


    姬花青认识朱镜离,但朱镜离不知道姬花青是谁,渔戏那日,玄同教众人站在人群之中,朱镜离未曾留意到他们,而这之后在白府,朱镜离与姬花青也并未有过交集。


    还未等姬花青自我介绍,呼延酬就对朱镜离道:“这是我的副手。”


    虽然先前呼延酬不想让姬花青留在这里,但既然她已经知道自己和朱镜离的事,呼延酬也不藏着掖着,再加之他本身亦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便坦然地让姬花青看到他和朱镜离二人会面了。


    朱镜离道:“副手?”


    呼延酬道:“就是平日帮我打打下手。”他说完,又补充道:“仅此而已。”


    姬花青听呼延酬这么跟朱镜离说,笑吟吟道:“呼延大哥,你好讨厌,你这样说好伤人。”她捋着自己的头发,“我们之间,又岂是用三两句话就能解释的清的?你为什么这么急于在朱姑娘面前撇清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呼延酬看向姬花青,一脸“你突然犯什么病”的表情。


    朱镜离刚来时,远远地就注意到了呼延酬旁边的少女。


    呼延酬身量很高,姬花青本就不算高,站在呼延酬旁边更是被衬得十分娇小。而当朱镜离在远处看见姬花青将头仰起跟呼延酬说话的一幕时,心情突然就变得有些复杂。


    随着年龄的增长,姬花青似乎越来越不爱梳发髻,而是将发髻拆散,让一头长发散下。她也不佩戴发饰,只在发尾以发带束住,而她穿着的衣物也都以暗色为主。


    姬花青从气质到穿着打扮的风格都跟朱镜离和她身边的那群女伴截然不同,她脸上不施任何胭脂水粉,但姬花青却并不男子气,她的脸秀气清丽,说话声音也细细柔柔,然而她就是跟朱镜离经常见到的女子不一样。


    朱镜离想,水西的女子是不是都像姬花青这般?


    但先开始二人面对面的一幕,以及姬花青方才说的话都让朱镜离感到些许在意。


    呼延酬的声音传来:“我跟她之间就是很简单的关系,别听她说得好像多复杂似的。”


    他是在向自己解释吗?朱镜离想。


    但“简单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关系?这个“简单”其实很难界定,从某种角度来说,单纯的夫妻之实也可以叫做简单的关系。但不论简单还是复杂,呼延酬都亲口承认了他和姬花青有关系。


    朱镜离心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姬花青没有就呼延酬的这句话说什么,而是径直来到朱镜离面前,对后者道:“朱姑娘,呼延大哥之前和你在一起时都说了些什么?”


    朱镜离看看姬花青,又看看呼延酬,道:“我们……”之后便没再说下去。


    她一直以为她和呼延酬的事只有二人自己知道,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来和呼延酬会面,一旁竟会有别的人在。朱镜离感到有些害臊,所以面对姬花青的问题,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姬花青道:“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朱姑娘,这位呼延大哥接近你,说不定是有他的目的哦。”


    朱镜离听姬花青这么说,道:“不!我……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的!”


    姬花青叹了口气,道:“傻姑娘,如此轻信男人的话,真是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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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你且仔细想想,”姬花青神情真诚地对朱镜离道:“呼延大哥是水西的人,迟早会回水西去的,那你呢?抛弃自己原来的家,跟他到水西去吗?你从小生长在水南,到了那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若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该怎样才好呢?”


    朱镜离没有回答姬花青,她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现在这个家,若没有说不定还要好些。


    姬花青道:“朱姑娘,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她说完,微笑着对朱镜离一福,朱镜离本自怔愣,等姬花青离开后,才忙忙对姬花青也是一福。


    呼延酬走到朱镜离身边,道:“她的话你听着就行了。”


    朱镜离嗯了一声,犹豫半晌,还是握住了呼延酬的手。


    又过了两日,姬花青和呼延酬再次在那棵垂柳下商讨任务的事。


    呼延酬本以为他和朱镜离的事被姬花青知道后,姬花青会将这件事告诉玄同教其他人,至少花道人会知道,可直到今日,其他玄同教众对此事似乎都毫不知情。


    因着这点,呼延酬与姬花青虽有龃龉,前者对后者的态度在这几天也比以前缓和了些。


    任务的事说完,姬花青对呼延酬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还不走?”


    呼延酬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姬花青反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呼延酬道:“你知道原因。”


    虽然坦荡是好事,但有时候呼延酬的坦荡让姬花青莫名光火。


    姬花青道:“……你是认真的吗?”


    呼延酬道:“你指什么?”


    可以看出,呼延酬今天心情不错,还跟她装起傻来了。


    姬花青顿了顿,道:“朱姑娘。”


    呼延酬在心里感念姬花青替他保守秘密,又因为他这段时间心情着实比较愉快,所以看姬花青也顺眼起来,他难得地对姬花青笑了,并弯下腰凑到姬花青面前道:“我不会再有别人。”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露骨,而呼延酬碧色的眼眸凑近姬花青,他那张脸笑起来确实会让人心里一动。


    饶是与呼延酬不和多年,姬花青也不由得脸上发烫起来,不仅因为他的脸,还有他方才说出的话,以及说话的嗓音和语调,姬花青有些恍神,呼延酬竟意外地是个……情种?


    姬花青红着脸道:“我真替你害臊,这种话不用跟我说……”


    她话还没说完,二人眼角就同时瞥见旁边闪出一道倩影。


    是朱镜离。


    呼延酬脸上即刻现出高兴的神色,对朱镜离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然而姬花青却觉得貌似有哪里不对,这次朱镜离过来似乎走路带风,跟她平时的形象不太相符……


    疑问在姬花青心底还没过完,只听“啪”的一声,朱镜离冲过来狠狠扇了呼延酬一耳光。


    这是姬花青活了这么多年听过的最响亮的耳光,简直要把她的耳膜穿透,回响直达天灵盖。


    呼延酬的脸被打得偏到一旁,紧接着朱镜离两手接连拍打上呼延酬的胸膛,最后将呼延酬掀得往后退了个趔趄。


    她打完呼延酬就转身跑开了,整个过程没有看姬花青一眼。而在她对着呼延酬一顿拳头巴掌的同时,姬花青似乎看见她的表情就像要哭了一般。


    呼延酬莫名其妙,而朱镜离不发一言打完他就走也让他感到些许恼火,于是朝着朱镜离离去的方向大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姬花青道:“她八成是误会了,你快追上去说清楚!”


    姬花青的猜测一点没错,就在呼延酬弯下腰跟姬花青炫耀自己与朱镜离的感情时,这一幕刚好被提早前来赴约的朱镜离看到。而在朱镜离眼中,姬花青颊生红晕,眼含秋波,表情欲拒还迎地仰头看着呼延酬,两手无处安放般交叠在胸口,活脱脱一个娇羞的小女儿情态。


    呼延酬对姬花青说的话朱镜离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朱镜离的认知中,这是男人在外猎艳时,对最初跟他要好的女子常说的话。


    什么我跟那丫头只是玩玩,无论我有过多少女人,我的心永远都在你这里,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有一席之地的这种话。他对姬花青说“我不会再有别人”,可不就是向姬花青表达这个意思吗?


    朱镜离一下感到强烈的难过、怨恨、感伤、嫉妒……在对呼延酬撒了一通气后,她迅速逃离了现场,她再也不想见到呼延酬和姬花青这两个人!


    呼延酬听姬花青这么说,啧了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看着呼延酬奔跑离去的背影,姬花青的嘴角有些压不住,她心想,有生之年能看到呼延酬被这么重地扇一下——


    爽!


    当然,姬花青承认,自己莫名其妙动不动就脸红的习惯让这个误会更加深了一层。


    这么一想更爽了。


    不管呼延酬这几天心情好不好,反正姬花青现在心情很好。她转身面对仲邑江,深深吸了口带有江水味道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