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代渊第一次跟代熹说起宋哲远。


    其实代渊从来不掩饰他对宋哲远的排斥，代熹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代熹装傻当做不知道，他也就没把这些摆上过台面。


    他本来以为代熹很喜欢宋哲远，没想到……好像也就那样。


    那就说一说。


    代熹沉默了一瞬：“那我回去找个机会分掉。”


    “这个不急。”代渊说：“我其实一直有点疑惑，宝宝。你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下？”


    代熹：歪头小狗.jpg


    “不要装可爱，”代渊捏她的脸：“我记得他是你高中时候的校友，高你一年级。按照道理，你们俩早该认识。”


    校花和足球队长，这在美式校园已经能拍一季24集的青春校园剧了，但代熹跟宋哲远硬是一点交集都没有。这当然跟代熹身边早就挤满了人有关，但唯独不会是宋哲远跟代熹解释过的“感觉有点麻烦”。


    代渊很清楚，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代熹，荷尔蒙上头的青少年更不可能因为要跟其他人竞争而退却。


    那可是个文化课不差的小球星，对抗性拉满的家伙。


    “我其实后面听说过，他家里本来的规划是大学之后一边读商科一边踢球，中间出去两年去欧洲，回来踢职业。”代渊问：“ 你觉得怎么样？”


    “挺完美的。”


    代熹点评：“是打算造一个和既有印象完全不同的运动员，魔武双修，还有国际联赛背景，年轻人会喜欢。如果能踢出成绩固然好，如果不能的话走时尚路线也挣钱，到后面退役无论是开经纪公司还是当教练也都可以，路很宽。”


    “可以啊，你是了解过的。”代渊说：“刚刚你也说了，他没有什么顾虑，遇到什么问题都有人给他出主意，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他的动作和决定，有他很多长辈的利益谋算。”


    “所以他忽然不踢球考军校，是因为他的长辈们有一个能带来更大利益的选择。”代熹说：“是这个意思吗，爸爸。”


    “他们家里的确没什么部队里的人，起码高级别的没有。在彩南，他们家算中上，但娶了你，他们家……”代渊伸出手，拔高了一大截，抬到了头顶：“……是这个。”


    代熹在努力压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嗯，我明白，爸爸。”


    “所以我说，你实在喜欢他，可以只生孩子。”代渊收回手，轻轻敲着沙发侧面：“那个孩子自己愿意留着就自己养，给他们家养也可以，孩子也是他们家的，他们总归不会亏待。但是你人跟他绑在一起……宝宝，我也相信他现在很喜欢你，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又不喜欢你了，你……怎么面对他们那在彩南庞然大物的一家人？你骨头渣子都能被他们嚼干净。”


    代熹低下头，又点点头：“我明白，爸爸。”


    她看起来有点伤心。


    “爸爸，如果我是个儿子会不会好一点？”代熹忽然问。


    “那倒也不一定吧。”代渊没想到代熹问的是这个：“你看看你那少林寺的堂弟呢？”


    “可我都帮不了什么忙。”代熹有些低落：“我——唔！”


    “行了，别卖惨了，早点睡觉去吧。”代渊的指尖捏住代熹的嘴唇：“明天按时起床按时去医疗区报道，不用送我。”


    代熹：……


    代渊：“还行，没因为男人当我的面哭——你还是进步了。”


    代熹：=皿=


    代熹掩上了门。


    房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鲲鹏向后仰，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他身后的黑夜星罗棋布，仿佛随时能将这个世界的一切网罗其中。


    还有很多事情，代熹并不知道。


    但她会的。


    代熹同样忧心忡忡。


    她一夜都没睡好，起来的时候很没精神。金乌老早候着她，要将她送到医疗区。


    “你觉得宋哲远是个怎么样的人？”吃早餐的时候，代熹忽然问，然后把温着的牛奶扔回给金乌：“我不喝盒装奶，我觉得有味道。”


    “我的大小姐，你欺人太甚了吧。”金乌接过牛奶：“这东西外面难民磕头都求不到。”


    代熹：“我在问你问题。”


    “……”


    金乌摘下护目镜，跟代熹对视：“我不是回答过了吗？你欺人太甚了吧。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哪个男朋友？”


    代熹：白眼.jpg


    代熹：“算我没问。”


    “你要一定想知道也行。”秦颂说：“那小子我就三个字，死绿茶。”


    代熹：？


    代熹：“我问你正经的呢。”


    “我的回答也是正经的，死绿茶，而且是胆子很大的死绿茶。”秦颂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容：“还舞到你爸面前了。”


    “这你高低得跟我说说啊。”代熹来了兴致，三两口把粥喝完：“他怎么惹到我爸了？”


    “就是你们车祸之后，你爸找人去搜救，结果那家伙自己给大使馆的同学电话通报情况之后乱跑，导致第一时间没找到人，让你爸误以为他是被人毁尸灭迹了。”秦颂说：“人找到之后，醒过来先问你爸知不知道出了事，看到你爸之后就开始承认错误，说工作不够严谨，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故，辜负了领导期待。”


    代熹：“这不是正常检讨流程吗？”


    秦颂：“他提你一句了吗？”


    代熹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能活着见到我情绪稳定的爸爸，就说明我没事呢？”


    秦颂：……


    金乌挂上护目镜，遮住自己被气了个倒仰的脸。


    “吃完就起来，赶紧去医疗区，别耽误我行程！”


    代熹笑得要死，一路蹦蹦哒哒，像个小兔子。V过去时恰好看到欢乐的代熹，还有时不时跳脚的金乌的背影。


    鲲鹏上飞机前还在电话，看到V后点了一下头。7队的队长背着手，在一旁等待鲲鹏的间隙。然而直到金乌回来，鲲鹏还在持续沟通不知道哪里的人——但V知道鲲鹏说的不是暹语，反而有点缅语的调调。


    V想起，代熹之前也说在学外语，应该是……在模仿鲲鹏。


    “抱歉，事情有点多。”鲲鹏示意金乌拿过来一个U盘：“这个是代熹追踪器的卫星密钥，可以实时查询，但要单独一个电脑，否则你们基地的系统十年白干。”


    V异常惊讶，但他什么都没说，收下了这个。


    “虽然说要和谈了，但还是有些人面和心不和，关隘这里要实时防止有人挑动难民情绪或者激化冲突。暹国人你压得住，我就直接交代你了。”鲲鹏又说：“除了妇女儿童外，更要注意针对驻边支援同志们的人身安全。”


    “是。”


    V说：“7队和3队会加强巡防频率。”


    “行，就这么多了。”鲲鹏的脚踏上梯子，又回头补了一句：“照顾好她。”


    V敬礼致意。


    螺旋桨卷起了轰鸣的声潮，百米外的地方都能听到停机坪的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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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熹抬起头，看到轰鸣而起的载具，本来被一堆杂活填满的心又空了起来。


    “姐姐！”


    忽然有个小朋友伸手摸向她的口袋：“刚刚那个叔叔给了你什么呀！”


    “！”


    代熹一躲：“这个不可以碰！姐姐生气了！”


    那里装着的是刚刚金乌给代熹的枪。


    “难民营附近实在不安全，你拿着以防万一。”金乌将它放在代熹贴身的内侧口袋里：“记住，保全自己永远是第一位。”


    “你疯了吗，你丢枪是要受处分的！”


    代熹不想要：“这东西你怎么敢给我？”


    “死枪，没问题的，你不带回国没人管你。”金乌笑起来：“你以为你爸不点头它能到你手上？”


    代熹说不出来什么，只能点头收下来。


    “这个地方现在真是铁桶一样，要不然我真想带你私奔。”


    金乌压低了声音：“向西100多公里就是孟加拉湾，但凡你身上没有追踪器，啧。”


    “滚吧。”


    代熹把他往外推：“这种饼我吃腻了。再见。”


    直升机的轮廓在慢慢变小。


    满载而来的鲲鹏卸下了重负，又与金乌翩然而去。


    只有代熹一个人怅然。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之前的高需求宝宝已经被带回到她妈妈身边，代熹不用天天抱着她，轻松了不少。伸了个懒腰，代熹决定先让小朋友们撒欢儿，过一阵子再把他们都拢起来放回病房。


    医疗区的病人在慢慢减少，传染病区的人数也逐渐缩减，一切都向着很好的情况发展。


    很快就能回去了。


    附近也有恢复中的病人在散步，跟他们打了招呼后，代熹晃到医疗区门口——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她能远远看到Beast那头亮眼的金毛。


    但这次运气显然更坏，她看到的是帕拉丁。


    “认真的？掉头就走？”


    帕拉丁又带着队员来拉物资，本着吃人嘴软的精神来向鲲鹏的女儿卑躬屈膝。然而那位大小姐本来好好的，看到他就是脸色一变，转身的时候头发都要飞到半空中。


    封闭的机舱里，他和她有一段距离，但他能闻到的。


    若有似无的香气。


    S*it.


    帕拉丁感觉自己像禽兽。


    3队队长的脚步慢了一些，他有点犹豫自己这么上赶着道歉的初心。就在他犹豫的那一刹那，旁边有个影子直奔向那到姝丽的身影，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代熹眼前一黑，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她背后压上来一大坨温热的东西，带着浊臭，还有手在她身上乱摸。巨大的恐慌感席卷而来，她身体不自主地僵住。


    快动啊快动啊！


    代熹对着自己说，可——


    “滚开！”


    代熹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惨叫。


    扒住她身体的手松了，那坨东西也被人甩开。代熹被拽出了一米多，另一个人环住了她。


    巴别塔的制服。


    “——别开枪！”他对着不远处说。


    只是，已经晚了。


    “砰砰砰！”


    三声鞭炮一样的炸响吓得代熹缩在来人怀里，过了好半天，代熹才慢半拍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灰色的眸子。


    “您已经安全了。”


    Polaris说：“但别乱看，好吗。”


    “您会被吓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