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劝了我几句。”


    苏珊回来的时候，代熹醒了一下，听到回答后又窝进被子里。她的睡颜恬静，就好像这个世界只是由柔软的棉花、琥珀色的蜂蜜、酸甜鲜美的浆果组成的一样。


    盯着代熹看了一会儿，苏珊也躺了下去，往代熹那里靠近了一些。


    Beast第二天还是没回来。


    V并不在意这个人出现不出现，并且似乎他不碍眼更好。代熹吃早餐的时候有些担忧，欲言又止地看了V好几眼，而后者假装自己没看到。


    然后他被代熹踢了两脚。


    “你担心谁都不需要担心他。”V说：“这家伙混得路子比我野得多，上上下下没有他搭不上的，真出了事不说他自己的家族，暹国国内争着要保他的人也一抓一大把，放心吧。”


    “我不担心他，”代熹说：“我担心的是别人的死活。”


    正说着，Beast就给代熹发了个视频。画面中，被关了几天的联络员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没几秒就立刻对着镜头行匍匐礼，嘴里不住地道谢。代熹有些不适，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声音却还是传了出来。


    “人我送回来了哦babe。”Beast问：“我不需要签收单吧？”


    V露出了一个很mean、非常英国人的表情。


    他拿过代熹的手机，直接语音回：“暹国官方的公关做派除了不被文明浸染外没有任何亮眼之处，很难想象会有发达国家的人类生物会照单全收地学习。”


    Beast立刻反击：“都是保留王室的国家，大哥别说二哥啦。”


    天知道他们火气为什么这么大，一大清早用代熹的号面对面地开始阴阳彼此。代熹深感无语，咔嚓咔嚓嚼着面包，胃里一阵翻涌。动作定住，代熹深呼吸一口气，抢回手机，翻看着日历。


    “？”V的激情输出被打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你遗忘了吗？”


    “没有，就是在算余采薇的预产期。”代熹说：“孩子出生的话刚好入夏，坐月子怕是会很辛苦，我在想要不要劝她回国生。”


    她把手机又丢回给V：“继续吵吧。”


    公主似乎在发脾气，这让V心情莫名愉悦。


    他变幼稚了。


    试图变回成熟男人的V想了想，发现目前代熹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他们只剩下一周多的时间了，短暂得很，可他不能要求她时时刻刻留在他身边——他还有每天必须要做的工作和训练，以及一些其他的任务。


    名单代熹已经发回给了鲲鹏，但鲲鹏人在忙，一时半会儿给不了回复。


    天天呆在基地里闷得很，可外面实在是不安全。


    “其实暹国真的没什么搞头，三天两头就能有枪案。”V想到之前的事：“和他们的军方及行政机构打交道的时候，很多次我会感到很不适——他们不像正经政府。”


    “这儿也不是个正经国家啊。”苏珊这时候打着哈欠坐过来：“又□□又卖··淫，白人老头租妻能租成产业链——我爸前两天跟我讲他那边有人公然养了第二个老婆，他吓得半死，有点后悔接这边的任命了。”


    “胆小是好事。”代熹抿了口牛奶，又踩了踩V的鞋：“队里有人这么干吗？”


    “可能有吧，你去问问Beast。”V丝滑甩锅：“我对队员的私生活没那么关注。不过……”


    他勾勾手，代熹凑了过去，被V吻了一下脸。


    “恶心。”苏珊说：“恶心！”


    V拍拍代熹的脸，自己端着空盘子走了。苏珊看代熹很茫然，还以为代熹也被V的热情吓住了。


    但不是。


    V刚刚又爆了个料。


    “Swan在总部附近也有长期情人。”


    “他们有三个孩子。”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吗？还是……给你打预防针吗？”


    苏珊的嗓音故作低沉：“像英国国王那样，‘我不想成为唯一一个没有情··妇的威尔士公爵’，他也不想成为唯一一个没有婚外情的英区指挥官。”


    代熹桌子下的腿踹了苏珊一脚，被苏珊蛇皮走位闪避开来。小金毛吃饱喝足，拍拍肚子，好像一个中年男人。


    “好无聊啊，我去练枪了。”苏珊站起来：“一起吗？”


    代熹拒绝了，她觉得训练场太吵。


    而且，上次的开枪让她有些很难说的感觉。


    “我知道我是对的，但是我不太喜欢……手上沾血。”


    阅读室内，代熹跟Alcor说：“我很难过。”


    Alcor：？


    “我倒是没想到您对自己原本的期望有些……狂野。”Alcor很真诚地说：“恕我直言，您的人设应该是遇到事情后哭哭啼啼寻求男人宽慰的……玻璃娃娃。”


    “我是，但是……我也不是。”代熹叹气：“我觉得自己很拧巴。”


    “您很美丽，美丽到任何不符合常理的矛盾都可以被接受。”Alcor说：“但如果您愿意说的话，我很乐意当您的垃圾桶。”


    “我其实知道爸爸做的事情很危险。”代熹摁着太阳穴：“他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很难睡着。很多时候爸爸的保护欲过强，其实是担心我被报复，我可以理解，我也愿意听话。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性格强势一点、霸道一点，或许多少也能帮上爸爸很多，甚至于能完全接手他的生意。但……我不太乐意起冲突，尤其是，真的能造成巨大伤害的。”


    这也是一种宝石花公主的通病。


    她只想在舒适区里驰骋，而这个舒适区，是被家长圈出来的。


    “这难道不好吗？”Alocr很好奇：“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


    “我知道。”


    代熹垂下眼：“还在边境的时候，我说……我不喝盒装牛奶，我觉得有味道。金乌骂我来着，说那东西难民求都求不到。”


    而她现在在基地，虽然自由受限，可只要她想，哪怕没有提出要求，她的早餐依旧可以琳琅满目地铺满一个桌面供她挑选。


    “你会觉得我无病呻吟吗？”代熹问。


    “不，我知道您的烦恼都是真实的，哪怕有些脱离实际。”Alcor想了想：“您的确弱势一些，我是说，如果您作为女性，想成为第二个鲲鹏的话。但实话实说，即便您是男人，哪怕想达到和鲲鹏同样的高度也是很难的。”


    无论是鲲鹏还是巴别塔，除了时代的机遇，更有一个又一个的巧合。


    “若是现在组成联合部队，以目前暹国的形势来看，必定在最开始的筹备期间就会以西方国家为核心进行主导。即便C国的士兵再有能力，比如20多年前的鲲鹏，也不会成为核心。”Alcor看看代熹：“这点您承认吗？”


    代熹点头：“我认。”


    “20多年前，propaganda的攻势也没有如今这么无孔不入。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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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同样的几个人组合在一起，也未必能够在短短时日中和彼此建立超越种族偏见的信任，您……也承认吗？”


    代熹再度点头。


    “依旧是20多年前，暹国的国王还是现任的父亲九世。比起现在这位的骄奢淫逸，上一任还是认真经营的，试图在东南亚这边营造一个……相对仁义宽和，且八面玲珑的国家形象。九世对C国内心深处有着敬畏，尤其是在隔壁被锤得国都都没守住后。他也对国家实力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因此力排众议地给了巴别塔法外的行动权限。换做现任，这有可能实现吗？”


    代熹自然也知道不可能。


    这位不仅仅是骄奢淫逸，还恢复了多妾制度，甚至给狗授军衔，可以说公然开了文明的倒车。如此傲慢自大的人，自然没有这个政治智慧来平衡各方势力，在中庸中谋求东南亚霸主的宏图伟业。


    “说到底，不过是时势造英雄罢了。”


    Alcor说：“只是目前几个比较出挑的总部指挥官中，胡子并不能看穿这一点，只以为巴别塔发展至今都是自己的功劳；Swan他就不适合当指挥官，只适合成为战斗英雄；而您父亲，我觉得他可能过于自谦。”


    “爸爸不是现役。”代熹纠正道：“不可以相提并论。”


    Alcor笑了起来。


    但经过他这么一说，代熹倒也没那么胸闷了。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下棋，代熹没认真，Alcor更是乱下。


    “其实您不需要对自己不满，”Alcor下棋时想到了什么：“人类，尤其是女性，绝大部分都不指望自己做铿锵玫瑰。”


    “我也没那么想做铿锵玫瑰，可我到了7队之后就发现，我作为公主的特权只在爸爸权力的覆盖范围内——当然我早就知道，从到了彩南后就知道，可这么切身地感受是第一次。”代熹想起了胡子和食堂里的事，咬牙：“只要爸爸的威慑减弱，那么另一个强权完全可以将我搓圆捏扁。”


    “我其实一直在思考我的出路，因为我知道爸爸没办法一直保护我。可是我从小到大似乎更善于讨好男人，C国的主流意识很鄙夷这样依靠父亲或者攀附男人的菟丝花。”代熹扶额：“可我又害怕做铿锵玫瑰，我真的，好烦啊。”


    不能说讨好吧，公主。


    Alcor心里暗暗反驳，但他没有说。


    “但这也是您……非常突出的长处。”Alcor说：“找到愿意将您的切身利益视为自己的、甚至高于自己切身利益的伴侣，这怎么不让人羡慕呢。起码，丽塔·埃文斯小姐一定非常想要学习。”


    代熹忽然下了一子，原本不起眼的四个白棋瞬间有了第五个伙伴：“我赢了！”


    她终于赢了Alcor一次。


    “V要和丽塔结婚了，Beast以后也会有新的狩猎目标。”她说：“忠诚的战士背叛祖国，花心的浪子情深不悔，现实不是爱情小说，你也少看点吧。”


    代熹伸了个懒腰见好就收，捡好棋子便打算回去了。Alcor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


    忠诚的战士背叛祖国，花心的浪子情深不悔，现实不是爱情小说。


    所以呢。


    这些，真的不会发生吗？


    Alcor不知道。


    他觉得，这还是需要本人回答。


    而其中之一，现在正坐在林濯缨的办公室里。


    Beast已经做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