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氛围愉悦，有细碎的交谈声，有时还会突然爆发出年轻女孩儿的笑声，暖色灯光更添几分温馨。


    这样的环境，更显云惜和方以书的沉默。


    方以书不习惯这样安静的气氛，又想说些什么，但云惜显然只想吃东西，这让她不由抓耳挠腮起来。


    看出她的局促，云惜才主动提起今天店里的情况。


    方以书连忙一一说了，店里一切如常，她还教会陈藏做咖啡了。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提起了陈藏。


    云惜嘴里咀嚼的动作停了停，片刻后，她才吞咽下，然后认真地看着方以书，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小方，你和陈藏认识对不对？一开始就认识，他是你的老师？”


    方以书瞪大眼睛，还没出口的声音全卡在嗓子里，发出一声短暂的怪声。


    云惜看她这样，料想是吓得不轻，不由笑了起来。


    方以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惜的脸色，才轻声道：“……小惜姐，你发现了？”


    云惜叹了口气：“现在彻底确认了。”


    方以书：……


    方以书皱了皱鼻子：“小惜姐你怎么还套路我呢。”说罢又认真对云惜说，“对不起啊小惜姐，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其实陈老师也是看我急着找兼职，又看你忙不过来，才叫我来试试的。不告诉你，是因为陈老师说你好像不愿意理他……怕你知道我是他介绍过来的，就更不想理他了……”


    听到后面云惜蹙蹙眉，小声嘀咕：“说的好像我脾气很坏，我哪有那么不讲道理啊。”


    虽然声音小，但方以书还是听到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班上同学，平时最怕陈老师了，小惜姐你也瞧见了，陈老师老是板着脸，虽然他长得好看，可我们都不敢造次。但是有一天我发现了他的弱点。”方以书故作神秘，伸出一根手指，遥遥一指，“小惜姐，陈老师的弱点就是你，他最怕你不理他。本来是谁也不知道的，但某一天我不小心发现他教案本里夹着的一张素描，但是那会儿我并不知道画里的人是你。”


    云惜心念一动，她想到了次卧抽屉里的那张素描。看来，陈藏画了不止一张。


    方以书继续道：“是我来到‘MOLI’，看到了你才恍然大悟。”


    云惜沉默片刻，才道：“你年纪不大吧？怎么一直在打工？”


    方以书不知道为何云惜突然转移了话题，但她还是回答了。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明媚的笑容，说的话却不那么快乐，她没有扭捏，缓缓诉说，却听得云惜眉头紧蹙。


    也不过是一个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苦苦挣扎妄求自救的故事，方以书原本是考上了普高的，但是父母不愿意供她，并且还在暗地里给她说媒，方以书无意间听说后，在她的初中班主任的帮助下，几乎是逃到了平南，进入了平南职高念书，与家里断绝了关系，从此往后只是靠自己了。


    方以书一手支着下巴，淡淡道：“陈老师帮了我很多，没有那个家，我现在倒还轻松些，明年我就能参加高考了，只要能考出去，天高海阔任我行。”


    云惜望着方以书亮晶晶的眼睛，似乎不曾有过阴霾，有着一株向阳而生的植物般的生机勃勃。她笑了笑：“你行的。”


    方以书自信道：“我也觉得我行。”她眼珠轱辘一转，又带上了往日的狡黠，用撒娇的口吻说，“小惜姐，你原谅我和陈老师好不好？”


    云惜原本只是猜测方以书和陈藏认识，她约方以书出来，也只是一时冲动，并不是什么兴师问罪，当然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这一件事。


    她的大脑从昨晚发现了那个秘密后，便像是被裹上了一层保鲜膜，对外面的感知全都慢了半拍。


    见云惜没吭声，方以书又忐忑起来：“小惜姐，你还生气吗？”


    云惜没有回答她，只道：“你为什么要叫我师娘？”


    方以书叹了口气，显得很颓丧，自责道：“我就知道那天你听到了……姐，我们真没有故意在背后说你的事情，是我发现你就是陈老师画的女孩儿后，就威胁他，说他不告诉我我就把他偷偷画你的事情告诉你。你别生气，你要气就气我，是我嘴上没把门，是我硬要听你们的事情的，你别气陈老师。”


    云惜抓到了另外的重点：“我们的事？他说了些什么？”


    像是想要为陈藏解释，方以书急急道：“没有没有，他只说他从高中就喜欢你，说了点那会儿你们坐同桌时的事情，真的！我保证，我当时就是忍不住兴奋，嘴贱了一下。这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但是小惜姐，你别不理陈老师，他真的……”可能意识到这样会给云惜负担，方以书连忙闭上了嘴，可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只能干巴巴的再道歉，“……真的对不起，小惜姐。”


    然而云惜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她只轻轻问道：“所以，我高中时，在他眼中，是什么样的呢？”


    方以书愣了愣，过了会儿，才说：“他说，他永远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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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开学时，你们被老师安排成同桌，你对他笑着打招呼的模样，很好看。不过小惜姐，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你特别好看……”


    话痨就是话痨，方以书再一次喋喋不休起来。而她的说话声混合着餐厅里其他的白噪音只在云惜耳边掠过，形成朦胧的声波屏障，让人听不真切。她再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原来陈藏这么早就喜欢她了。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从餐厅出来后，云惜挥别了方以书，虽然方以书十分狗腿地表示她会把今天晚上的谈话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让陈藏知道。可云惜却并不在意陈藏是否知道这一切。


    这顿饭吃了很久，平南的夜再一次降临，依旧是日复一日的独属于夜晚的繁华。


    云惜独自漫步在这样的街道上，路过一家店，从里面飘出来一首老歌。


    有人在唱：“……命运好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放开了拳头，反而更自由……”


    云惜有片刻愣神，她想到刚刚方以书说的话：“……陈老师说，有一次你被困在图书馆，他晚饭的时候见到过你，你带了本要还的书，知道你吃了饭会去图书馆。但是晚自习开始很久了你都没回教室，就猜想你会不会被困在那儿了……他就去找你，结果还真找到了……你们摸黑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他就站在你的身后，靠得很近，他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心跳却不自觉跳得很快，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你们俩了。他说，他当时想，要是一直走不出图书馆也好，他就能一直这样和你一起……小惜姐，陈老师真的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不是我说漏了嘴，他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的，他怕你困扰。所以，你也别怪他。他只是喜欢你而已，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云惜猛地吸了一口气，憋住了鼻尖酸意。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为陈藏难过。她说不清为什么难过，到底是因为那段他参与过的青春，还是为她没有参与过的暗恋。


    云惜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列表，因为太久没有聊天，陈藏的名字掉到了很下面，她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上一次她躲着陈藏时，陈藏发的那条，【云惜，你在家吗？】。


    云惜手指微微颤抖着，她想要发点什么，可打了几个字，她还是全部删掉了。


    她握紧手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想见他。


    她要见陈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