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前军大营里。


    脱欢眼见向己方冲杀而来的敌军正前赴后继、源源不断的赶来。


    心中岂能不知，已中周军奸计？


    只是，此刻，再想掉转马头，杀出敌营，已经不太现实了。


    来时的路，已被大量的周军将士堵住。


    四面八方都是周军。


    这种局面，已是兵家所谓死地。


    而脱欢距离帅纛，仅有四五十步。


    若是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骑马片刻便能赶至。


    只是，这四五十步的距离，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推进了。


    “结阵！防！”


    脱欢大吼一声。


    瞬间，整支瓦剌骑兵，便迅速脱离各自鏖战所在。


    随着令旗的指挥逐渐朝着脱欢去靠拢。


    并且，在乱战之际，第一时间，就能组织好阵型。


    由持盾、弯刀的勇士护在两侧。


    手持弓弩的将士站在第二左右翼。


    至于长枪兵，则紧随脱欢身后。


    在持盾骑兵积极防御时，长枪兵与弓弩兵都可消耗周军。


    不远处。


    来到帅纛所在位置，并且已经跨上战马的嬴渊，见瓦剌的军队，在乱战之时，仍旧有着能够结阵的能力。


    不由得便对脱欢此人高看几眼。


    但凡是为将者，都不可否认的一点。


    自齐朝以来，随着军队有了专业性的发展。


    各种铁甲与军械的产生。


    以致于兵法、计谋，成了辅佐。


    而决定一场战争胜败的关键因素，也从兵法、计谋上，转变到了兵员素质身上。


    当然，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儿，就是比拼双方国力。


    泛指后勤、辎重这一块。


    也就是说，像是大规模的歼灭战役，已经很难发生了。


    都是在比谁能抗、谁能拖。


    论兵员素质这块来讲，无非就是兵练的如何。


    这也是为什么，从齐朝中期到周朝如今，但凡擅用兵者，都不在兵法上做钻研。


    而是将重心都转移在了练兵上面。


    就连嬴渊前世历史上的明清两代也是如此。


    前有戚继光的练兵法，后有年羹尧的《治平胜算全书》等。


    都是侧重军容、军纪、军威、士气、号令等有关练兵的方面。


    “曾几何时，草原的兵，竟也会结阵了。”


    嬴渊充满忧虑的开口。


    陈大牛不知其中之意，“不就是会结个阵？大...嬴帅，让俺去破了这阵便是！”


    嬴渊没有再拒绝他请战的要求。


    不然，此战，怕是陈大牛连个热乎屎都赶不上了。


    “切记，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伤了脱欢性命！”


    真要是将脱欢给活捉，那比活捉几名与脱脱木花关系紧密的王室子弟都管用。


    毕竟，如今瓦剌的实际掌权者，乃是马哈木。


    陈大牛手持战斧，哈哈大笑道：“得嘞！大哥瞧好便是！”


    说罢，他便径直冲入敌阵当中。


    其实军事发展到这个时代，个人勇武，已经不足以称雄了。


    毕竟，随着兵员素质的提升，别说话本里出现的万人敌，就连百人敌都很难得见。


    以前的军队里，可能只有颇为重要的几名将领能着铁甲，毕竟那个时代的冶炼技术，锻造一副铁甲，代价极大。


    不可能给全军装备。


    而着铁甲的那些将军，杀敌自是勇猛无敌。


    像是着藤甲、布甲的士卒则次之。


    而如今，随着冶炼技术的提升，铁甲已经足够装备一支军队。


    都是爹生娘养，即使你懂得杀人技巧，也就是武艺，但也架不住那句‘双拳难敌四脚’。


    在周朝，私藏兵刃，被官府发现，顶多就是被罚些银子，甚至一些大户人家，连银子都不用罚。


    与各地官府都是极好。


    但，无论大户人家还是百姓，没有人敢私藏铁甲。


    个人勇武不足以影响到整个战争的进程。


    可个人的勇武，能使一支军队的士气无比振奋。


    陈大牛在冲阵之后，果真如一头蛮牛般，在左右亲卫的掩护下，硬是将瓦剌的阵容撕开一个口子。


    周军将士见此，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高呼‘陈将军威武’。


    随后，也如陈大牛那般，不畏生死的冲入敌阵里。


    草原上的人，一向以勇猛自居。


    他们真的是勇猛吗？


    论体型，还不如汉人高、汉人壮。


    真要是落下马来，生死搏杀，一汉抵五胡，绝非是虚言。


    但是马战，汉人明显有着劣势。


    胡人自生下来便就接触马匹，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马。


    而嬴渊训练骑兵，才用了多长时间？


    不过，即使在马术上比不得胡人。


    但架不住汉人多。


    一众周军将士紧紧跟随陈大牛，竟是直接将敌军阵型捣了个稀巴烂。


    见此，嬴渊的脸颊上，并无任何喜悦之意。


    他倒不是在担忧瓦剌兵也会结阵。


    而是担心草原上的人学习能力太快。


    以往，中原缺马，马术不敌胡人也就罢了。


    毕竟是农耕民族。


    但汉人会建房子、城墙。


    可如今呢？


    阴山几处关隘，可都是由胡人建造。


    能在如此险峻的山势中建设城寨，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再言铁器一事。


    草原已经掌握了比较熟练的冶炼锻造技巧。


    他们缺的只是原材料而已。


    是以，大周严禁军民向草原贩卖铁器等物。


    换而言之。


    如若大周不持续更新军械，不发展军事方面的技艺。


    迟早有一日，野蛮攻破文明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不过，绝不是如今就是了。


    嬴渊想到此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亲卫营留守此处看护大纛！”


    “其余人，随本帅冲杀！”


    他要亲自掠阵。


    他的目标，是脱欢！


    也不知为何，当嬴渊下达命令的那一刻，周围许多将士，并未在第一时间就反对。


    毕竟，主帅冲锋陷阵，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这支军队，就要散了！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嬴渊已经上前厮杀去了。


    或许，就连他们这些将士，也想亲眼目睹嬴渊的勇武。


    毕竟，他们已经听说了太多有关嬴渊‘万人敌’的传闻了。


    随着主帅亲自掠阵，原本就将所有优势都给占据的周军，这下便是彻底沸腾了。


    所能够在与敌厮杀时，能得主帅青睐，那么，飞黄腾达，只在今朝。


    李川、陈大牛两位将军，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杀！”


    “将这些蛮子斩尽杀绝！”


    “汉家儿郎，威武！”


    “...”


    在乱战中呐喊，是助威的一种形式。


    然而，这时的瓦剌军队，却连助威的空隙便没了。


    因为稍有不慎，他们便会被数倍于己的周军‘吞没’。


    嬴渊冲到敌军阵营那一刻，所到之处，即如黑云压顶，降下天灾，寸草不生。


    脱欢自是也注意到了嬴渊的身影。


    这道身影，自京城一别后，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似如梦魇一般。


    这一刻，脱欢内心憋屈的情绪，再难压抑。


    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不由分说，单枪匹马的，就要杀向嬴渊。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瓦剌将领一边杀敌，一边驱赶胯下马匹来到他的身前，拦住了他。


    刚要说些什么，五脏六腑，便被周军将士的长枪戳成一个个的洞眼。


    脱欢当即愣神。


    若非四周仍有瓦剌亲卫在保护着他。


    不然，乱战之际有片刻愣神，都足以要命。


    那快死的瓦剌将士，用着自己仅剩的气力，咬着牙，说出一番话来：


    “将军！”


    “嬴渊非人力所能敌，我军已中计，望将军突围！”


    言毕如气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