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站在隔音室的玻璃外冲路吉挤眉弄眼：


    “姑姑爱你。”


    路吉读懂了她的口型，透露着诡秘危险的暗红双眸骤然变回颓颓又废废的黑沉色。


    古语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辈分大一级压死吸血鬼啊。


    虽然路吉平日在比自己大了几千年的渝白和画皮没大没小，以长生种就是比人类更加漫长的青春叛逆期做为借口，互怼嘲讽地畅快。


    但小吸血鬼一说到“爱”的时候就麻了爪，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登时消散地无影无踪，变回了落汤鸡小可怜。


    路吉得到的爱很多，多到能支持他活过九百九十九年，路吉得到的爱又很少，少到这漫长的九百九十九年中，他也只拥有过两只长生种赋予的、温暖的亲情爱意。


    还有站在画皮身旁面色云淡风轻，周身也半点没有担心的意味，可实际上却一直注视着隔音房内的鲛人。


    了解他的吸血鬼知道，这精明的鲛人平日里嘴角都挂着笑，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面无表情。


    看着紧张着自己的一鬼一鲛，路吉的鼻子有些微微发酸。


    但是尊贵的吸血鬼大人怎么会轻易流泪呢，所以路吉吸了吸鼻子，把一瞬间如潮水涌上来的委屈和酸涩压回心底。


    他扁着嘴，心里发软，嘴却还是硬的：“能不能骂建模师啊。”


    “自作主张。”


    他知道画皮听得见。


    “切，小崽子。”


    画皮甩了甩头发，她用灵力虚空捏了只毛笔出来，脑中已然开始构思路吉的下一套衣装。


    霸道姑姑狠狠宠！


    这边的画皮正在为吸血鬼下一套日常衣装还是精致晚礼服而挠头，那边直播间里却因路吉方才的话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画皮之所以被称为v圈唯一真神，原因就在于经由她的手所制出的皮套有着其他建模师不能赋予的灵魂。


    这是一种只能意会、玄之又玄的感觉，可就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使得熟悉v圈的观众只消看一眼就知道：


    啊，太太又生新孩子了。


    好美，不愧是画皮太太。


    因此在看见吸血鬼的第一眼，所有观众都知道，这一定是画皮的作品。


    所以路吉口中“能不能骂建模师”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将整个直播间十万名观众炸得人仰马翻！


    弹幕陡然换了个风向！


    【我不敢说】


    【不敢说+1】


    【都不敢说我来说，如果没猜错的话，主播建模师应该是那位真神。。。】


    【没有应该....这皮套有灵魂，只能是画皮太太】


    完蛋了！


    直播间中不乏有第一次接触v圈来看热闹的路人，他们不明所以，但是众多弹幕可是在v圈多年，画皮太太的名号可谓是如雷贯耳如日中天如鱼得水如出一辙.....


    如果可以，他们想回到一分钟前，在路吉展示皮套的时候捂住他的嘴。


    宝宝，你是一只漂亮的小哑巴。


    你要记得你不会说话。


    可即使是神奇生物也施展不出时间回溯的法术，一干弹幕只能抱头鼠窜，生怕画皮的粉丝大军前来冲了路吉这只直播生涯仅仅一日的小主播，顺嘴再把弹幕给冲了。


    【主播我先跑了你自己保重】


    【本直播间一切言论由@路吉official 承担】


    【超话来的，谁是路吉】


    【骂了主播就不能骂我们观众了哦~】


    “这些观众还挺有趣的。”


    渝白松下了自路吉开播后就一直紧绷的肩膀，他左右看看，一爪子戳醒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画皮，冲路吉的方向努了努嘴：


    “解决一下，你的恶作剧好像闯了点小祸。”


    “简单。”


    画皮直接开大号进了路吉播间，飘了个金灿灿的付费弹幕：


    “喜欢本女神的小赠品吗？说话。”


    疯狂弹幕因为这条金灿灿的发言而停滞了整整五秒。


    【太太竟然是这样的人】


    【画皮女神好油麦】


    当代网友什么都不强，就是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的没边。不多时便自我调理好了的弹幕们开始清一色地发言：“太太好”、“太太辛苦了”


    也是没辜负画皮给自家小孩撑腰。


    皮套展示的环节迅速在弹幕粉饰太平的问好声中结束，路吉也没辜负弹幕的良苦用心，无比专业地开始cue下一个流程——


    随机回答弹幕问题。


    这是今晚首播最难的部分，路吉不但一言一行都要遵循角色设定，而且要在茫茫多舔屏和“想问主播能不能做我老公”的弹幕中精准找出“正常”的提问，同时他的回答还要保持最基本的逻辑与有趣。


    【主播既然是吸血鬼的话，那平常是以人血为食吗？】有人付费发了一条醒目留言。


    路吉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设定集。


    怎么一上来就是超纲题，这设定集上也没写自己吃啥才活这么多年啊！


    但如果说了不喝人血，那该怎么解释吸血鬼以什么为食呢。


    他紧急看向弹幕，希望能从里面挑一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答案混过去。


    结果弹幕上全是：


    【这是我的血，诚惠33欧元，我的卡号是xxxxx】


    【我愿意为路吉大人献上血液！撒斯给！】


    【不懂就问，被吸血鬼咬了之后会变得像路吉大人一样美貌吗？】


    Fine.


    这些弹幕指望不上，他早该知道的。


    但人血的滋味如何，路吉确实不知道。


    小路吉出生的时候其实是对任何血液都渴望的，甚至在渝白从已经死去的吸血鬼身下扯出襁褓抱在怀里的时候，襁褓里的小路吉试图用自己新生的、不甚尖利的牙刺穿鲛人的皮肤。


    虽然没成功，还把幼牙硌地发疼就是了。


    虽然东西方的修炼体系并不互通，但神奇生物充斥着灵力的血液最是大补，尤其是渝白这种天生便受天道眷顾的长生种。


    “主播没喝过人血哦。”


    路吉从久远回忆中扯回思绪，他想起来了，自己从小是喝灵泉，吃樱桃派长大的。但显然“灵泉”这个名词不可能出现在中世纪的欧洲，他便用了“魔泉”作为替换。


    “高贵的纯血吸血鬼只喝最纯粹的魔泉，只有低等吸血鬼才喝人血。”他一本正经地编瞎话。


    随便吧，反正这世界上就剩路吉一只纯血贵族了，他说啥就是啥。


    【路吉大人不喝人血，路吉好，低等吸血鬼喝人血，低等吸血鬼坏】


    【感谢路吉大人不吃之恩】


    【看来我们在主播眼里不是储备粮】


    【安全了安全了】


    路吉才松了一口气，又紧接着开始挑选下一个问题：


    【主播今年多大了】这一看就是新进直播间的观众。


    路吉在屏幕前笑了笑，耐心回答道：“主播九百九十九岁哦，从中世纪活到现在。”


    他尽力从一片不能过审的、或者毫无营养的弹幕中选出能回答又有意义的问题回答。说实话，直播面对数以万计的观众，这项工作着实累人，路吉从一开始的耐心解答到如今的烦躁只经历发区区半小时的时间——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闭麦叹气了。


    吸血鬼深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不耐。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出道后四年间每日最少直播三个小时，几乎每分每秒都是好脾气的星澜。


    情绪究极稳定。


    奇怪的是，路吉一想到星澜那温温柔柔的语气，浑身已经不耐到躁动的血液渐渐平静下来，回归了正常死气沉沉、缓慢流动的模样。


    电脑屏幕冷冽的蓝光反射在吸血鬼的瞳孔中，他呼了口气，脑子有些不合时宜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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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天外。


    到底什么时候能和星澜连麦呢？


    他不如意，连带看着满屏晃眼的弹幕也愈发不顺心。路吉直接忽略已经谢过的礼物和付费弹幕，转而闭上眼睛，用鼠标在免费弹幕里随意点了一条出来。


    【请问主播平时有什么爱好呢？】


    “主播的爱好？”


    路吉眨眼念出这条弹幕，他还未思考，嘴就已经比脑子快地即答道：“主播爱好旅游。”


    这是设定集之外的真心话，他花了将近五百年的时光周游世界。路吉定居过许多国家，但最多五年，他便会从这个落脚点搬走，前往下一个他看中的“落脚点”。


    毕竟长生种的容貌在成年后几乎千年不变，人类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


    若你的邻居在你年轻时搬过来，等你老的快要死的时候，你躺在壁炉旁的摇椅上，看着面前容貌毫无变化依旧活力满满的年轻人，和红茶倒影中垂垂老矣的自己。


    这时候的你会想什么？


    是仔细回首自己这一辈子幸福与风霜，还是可惜人类生命如蜉蝣短暂，抑或是用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面前神奇生物的皮肉血液，贪心不足地垂涎长生。


    古往今来，为了“长生”二字，帝王们曾以人血祭天以求上苍宽宥，也曾派遣方士带着数千童男童女前往海外仙山求取丹药，甚至还要劳民伤财建造屹于山巅的望月求仙阁，之如种种，比比皆是。


    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由此，世家出现。


    在皇帝不顾大臣们的极力反对与老臣血溅金銮以死劝谏，执意下旨命人建造望月求仙阁时，一名为殷罗的方士只身带着半张丹方前往皇宫，与皇帝长谈整夜。


    无人知晓他就靠着这半片残破的丹方是如何说服了皇帝，世人只知道次日一早，殷罗坐着马车，身后带着三万大军以及一道御赐“降妖行道”的明黄圣旨，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宫。


    当日下早朝后皇帝更是数旨齐发，其中一道便是命以殷罗为首的殷氏氏族，再加上谢家、万家等殷罗举荐的方士世家们组成“除妖世家”。


    还有一道秘密圣旨，命令五千暗卫找到剩下的半片长生丹方。


    明面上是为民除害，实则经由皇帝点头大肆捕杀当时还被称为妖精鬼怪的神奇生物们，用它们的骨血灵气试验炼丹，以求长生。


    “天”、“水”、“木”、“金”、“火”、“土”。


    这半片残破丹方上写明了每炉丹药都要凑齐这六种属性的神奇生物，殷罗花了十年时间，殷、谢、万三家率领三万大军搜捕了无数神奇生物取血剖肉炼丹，最后甚至还用上了数千童男童女的心头血——


    可长生哪里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事情，丹药不是炸炉就是只剩下满炉灰烬，根本没有半片丹方中描述的开炉时龙翔凤鸣灵气磅礴，只消在旁边闻一下就能使人延年益寿的奇效。


    到底缺了什么。


    殷罗站在丹炉前，指尖夹着一颗灰扑扑的圆球。


    这是这十年来唯一一颗成型的丹药，看管这炉丹药的方士跪在他身后，低声汇报这炉丹药的记录。


    他垂眸静静听着，不过依旧是“天”、“水”、“木”、“金”、“火”、“土”中的妖精鬼怪罢了，他更在意的是这炉丹药用了多少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又是在什么时辰开的炉。


    “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当时您抓住万家的小公子贪玩，放走了这炉里属性为水的陵鱼？”


    方士的语气激动，他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单方最重要的部分，就连殷罗大人都不知道的部分！


    “记得。”殷罗的语气毫无波动。


    察觉到他不耐的方士连忙膝行上前，大逆不道地仰头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大人：


    “当时万家怕激怒您，又一时找不到水属性的妖怪，只能差人连夜送来了当年相柳被大禹击杀时所流的血液——”


    “其真身为跟随共工的九头蛇妖，是一只长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