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回地表的基地或许不是个好选择。


    附近人潮开始汇聚到一个方向，看起来地下城的居民们知道安全的地方在哪里。程维洛跟着他们一起走向最近一处安全集聚点，那栋楼是城中数个巨大建筑中的一个，外观毫不起眼，门口有一些统一着装的人在维持秩序。


    入口处的感应器在每个人通过的时候都会发出“滴”的声音，而她手里只有巴掌大的一个旧款电子书，口袋里装着那块磁片，工作人员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让她通过了。


    她在大厅的一角找到一块空地坐下，四处看去周围都是人，大家神色还算平静，没有特别慌乱的样子，不知是普遍心态很好，还是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不要担心，妹妹。”身旁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阿婆看着她四处张望的脸，“很多年前也经常这样，但进来了就安全了。”


    “您说很多年前？”


    “对，和联盟军打仗的时候。”


    “可这里不是四十年前才建的吗？那时候和联盟军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程维洛问道。


    “地下城的规划可是从和联盟军打仗一开始就有的。”


    周围一位中年模样的男人插嘴道：“每处地下城里都设置有十处以上安全空间，保证紧急时刻居民的安全。你是新来这里没几年吧？”


    程维洛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中年男人了然地继续说道：“地下城模式可是当年费兰因设计的。”


    “费兰因……”程维洛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中年男人看着她一脸平静的表情，有些生气，“现在的小年轻连费兰因主帅都不认识了吗？那可是——”


    “程小姐你好。”


    中年男人正要开始他的科普输出，触不及防被程维洛身边突然出现的一个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打断了。


    “请随我走一趟，指挥官对你有另外安排。”


    程维洛只得起身，对着阿婆和中年男人点头示意，跟着她离开了。


    她被带往一处独立的小房间，里面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张单人床，里间还有一个小盥洗室，看起来她不用和大家一起待大厅，但相比这种特殊待遇，她还是更想和周围人聊聊地下城的由来，以及——


    “请问一下，费兰因是谁？”


    工作人员顿了一下，回答道：“是指挥官的老师，阿特拉斯主舰的前主人，一位十分值得尊敬的人。”


    她低头操作了一下手环，随后调出一张图投送到程维洛面前，“这就是费兰因主帅。”


    那是一位褐色头发模样斯文的女士，从样貌看更像是一位学者，但身上却穿着笔挺的军装。程维洛确实不认识她，但作为地下城的设计者，她确实值得赫塔后来人尊敬和铭记。


    工作人员离开后程维洛在房间里躺着休息，房间的隔音不算差，但外面此起彼伏的警报声还响着，只能强行让自己无视。


    过了一会儿，程维洛迷迷糊糊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敲墙，她睁开眼，起身找声源位置，打开房门发现是隔壁有人在敲走廊的镂空格挡。


    听见有人出来，一个女孩探出了头，“我听刚刚你在问费兰因？”


    程维洛点点了头。


    女孩眼睛亮亮的，“我也觉得她很酷，喜欢她的行星改造计划。”


    这又是程维洛不知道的东西了，对方看着她茫然的神色，问道：“你是新来的居民吗？原联盟人？哪个星系的？”


    “呃……”程维洛想了想，老实回答道：“我是俘虏，以前是自由城人。”


    “这么巧，我也是俘虏哈哈哈哈。”


    她伸手绕过格挡，和程维洛握了手，“以前是联盟白澄星人，我叫廉心。”


    “你好，我叫程维洛。”


    廉心看着她平静的脸色，道：“你果然不认识我。”


    看着程维洛再度露出茫然的神色，廉心摆了摆手，道：“没事，不说这个，你因为什么被他们抓？”


    程维洛斟酌了用词，“因为我有点天赋能力。”


    “啊？”


    程维洛指了指自己的头，委婉地解释道：“我的脑子比较好。”


    “噢……”


    廉心了然地点头，又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现在连智力高的人都要靠暴力手段获取啊？都独立建国了，提出好的待遇招你过去就好啊。”


    “你是做哪方面研究的？”廉心问。


    程维洛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生物……科学吧，脑神经系统之类的。”


    “啧啧。”廉心摇了摇头，叹息道：“文明发展还是需要时间，暴力手段不可取。”


    程维洛感觉她误解了，但又觉得她说得没错，礼尚往来地问道：“你是因为什么？”


    “因为钱。”廉心摆了摆手，“是不是特别俗气的理由？”


    “……啊？”


    “因为我家太有钱了，他们想要用我跟家族要钱。”


    廉心看着诧异的程维洛，眯着眼睛笑道：“我是联盟首富家族的继承人。”


    “不过我不是被绑架的，是我在探寻改造行星的时候，闯进了赫塔的秘密星系，然后就被他们抓了。”廉心哼唧了一下，“之后就被发现身份，成为了人质，真是不太走运。”


    这好像和绑架也没什么区别。


    程维洛问道，“你喜欢探索星球？”


    “当然！不过比起探索，我更喜欢改造星球。在这方面，最厉害的就是赫塔，因为当年费兰因的技术。经过她的方法改造的星球是可以根据需要随时移走的，我虽然也有，但是转移的代价太大了……”


    廉心聊起改造星球来就开始滔滔不绝，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程维洛的认知。


    “可费兰因不是军人吗？他们喊她主帅。”


    “她做主帅之前是非常厉害的工程师。”廉心说起她来双眼放光，“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找她的资料来看，她有很多精彩的作品。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可惜死在了内战里。”


    她惆怅地回忆道：“两个我颇为中意的人都死在了战争结尾，还是敌对方，以惨烈的方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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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战争结尾……程维洛想到了什么，“另外一个是谁？”


    “联盟的脸面，长得最好看的那位指挥官，黎念川。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程维洛沉默不语，随后好奇地问道：“你被俘虏多久了？”


    “两年多了。”


    怪不得。这里信息闭塞，她已经两年多未和外面联系了。


    程维洛想了想，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她，长得最好看的那位指挥官已经又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局势稳定之后，地下城的警报信息被撤掉，居民逐渐回到家中，安全集聚区变得冷清。但程维洛和廉心两人却始终被安排在这里待着，机器人每日送来三餐以及干净的换洗衣物，和地上基地的生活区别也不大，只是暂时不能在地下城闲逛了。


    但有了人聊天后的俘虏日常没那么难熬了，廉心是个很好的交流对象，尤其是在得知程维洛做过打捞人之后，两人愉快地交流了很多个星系探索经验。


    就这么过了二十多天后，廉心看着远处广场中央亮起的信号灯，诧异道：“罕见，竟然战败了。看来这次联盟军派出了厉害的人物。”


    程维洛看着那个不起眼的蓝色灯光，问道：“以前都是战胜吗？”


    “基本是，不过我倒是想让他们战胜。”


    “为什么？”程维洛不理解。


    “战败意味着损失更大，我就要被作为人质去连线家族那边，让他们送点钱过来。战胜的时候，通常不用给钱，或者给的钱比较少。”


    这倒是一个非常现实的理由，程维洛无法反驳。


    “……那联盟那边呢？”


    “我整个家族每年要给联盟的钱，跟我给赫塔的钱，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


    两人闲聊没过多久，工作人员过来带走了廉心。


    “我又要去撒钱了，”她理了理衣襟，“撒完之后就会回来。”


    程维洛摆摆手，和她告别。


    半天左右的时间，廉心果然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次双方短暂的交锋，联盟军俘获了赫塔二十几艘星舰，涉及到几十万的赫塔士兵俘虏。而联盟这边的要求是，暂时休战，并用这些士兵和星舰换回两年前被赫塔俘虏的联盟首富家族继承人。


    “我可以回家了！”


    廉心离开之前，赫塔给她准备了还算体面的着装，程维洛看着眼前人从一个盘腿席地而坐的工装裤少女，变成了一个礼服华贵，珠宝晃眼的华贵女士，她笑了笑，称赞道：“很漂亮。”


    “等我回去，我会捞你的！”廉心伸手绕过格挡，用尽力气拥抱了她。


    两人认识才二十几天，她说这样的话，不管能不能做到，程维洛都很感动。


    “谢谢。”


    “赫塔他们好像很重视你的研究项目，我这两年没怎么遇到邻居，捞你的难度会不会很大？”


    程维洛笑了笑，“可能会有点。”


    廉心皱着眉想了想，“等我回去想办法，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