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表叔不善

    其实,华姝也一直想再见见这位将士,当面道歉。


    可这会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便承认此事。尤其霍霆并未将真相告知这人,她更不敢擅自作主。


    于是,她轻摇头,“我不认识你。”


    “但我真的……”刀疤彪汉也意识到旁边人太多,赶忙压低声音:“我真的见过一位女神医,且长得与您极像。”


    “你、你就只能看见她一双眼,脸都未瞧全,如何就妄下定论?”霍千羽还是极度惧他,但为着华姝,还是颤声反驳道。


    “可……”


    “你莫不是瞧上人家姑娘,故意搭话吧?”旁边的胖老板看不下去了,出言帮忙解围。


    刀疤彪汉动了动嘴皮子,终是没再追问,但困惑的目光仍忍不住端详着华姝。


    华姝假装没瞧见,温声道:“诊脉吧。”


    刀疤彪汉将壮硕粗臂横到手枕上,华姝凝神扣脉,确保被她刺的外伤没想到五脏六腑,稍稍放心些。


    然后,她观察他脸色和舌苔等情况,“你近来可是身体多疲乏,经常食欲不振,腹胀?”


    刀疤彪汉敬佩地点点头,“不错,全被您说中了。”


    “你这是湿热入体所致,我给你开一道……”


    “霍家小姐稍等,属下插一句嘴,还望您莫怪罪。”


    一个士兵刚好从旁边隔间看诊完,路过时出言反驳:“属下跟这位兄弟的症状一样,刚刚大夫说了,是燥热之症。”


    排队等在门口的士兵,原本就很关注这边看诊的后续。大伙虽没说什么,但现下已面露恍然——瞧瞧,就说女大夫不行吧。


    华姝不予理会,只肯定道:“两种病症的确都有上述病症。但他不是燥热,是湿热。”


    “霍家小姐,您可不能砸我招牌啊?”


    给这士兵看诊的旁边大夫,闻言站出来,中气十足地解释道:“他们从岭南那边回到北部中原,本就水土不服,恰逢秋日天干物燥,是而患上的自然燥热之症,不可能是湿热。”


    胖老板听后,略略过来叩打刀疤彪汉的脉搏,而后朝华姝难为地点点头,“您不若再重新诊诊,小的瞧着也是燥热。”


    霍千羽本来是甚是相信华姝,但瞧胖老板也如此说,不免有些担心。


    莫不是姝儿也害怕这刀疤男,一时紧张错诊了?


    但当转头去瞧华姝时,却见她目光依旧波澜不惊,不急不缓解释道:“从南方回中原,的确会因水土不服、天干物燥,患上燥热之症。


    但正因为他们常年待在南方,那边气候湿热,而他们大多时住在军帐内,床铺低矮,更容易湿邪入体,且多年日积月累。”


    “各位来瞧他们的面色。”


    华姝抱歉一笑:“士兵们常年栉风沐雨,肤色较为幽黑。若瞧得不仔细甄别,燥热的面红耳赤和湿热的面色昏暗,就容易被混淆。”


    经她这么一说,其余人不由又仔细观察两人面色,发现那士兵的面色黑中偏红,但刀疤彪汉的脸色则是黑中发黄。


    “还真是!”


    霍千羽最为欢喜,“没有诊错,就是湿热!”


    胖老板和男大夫也相继点头,“霍家小姐心思细腻,这在行医时乃大智慧,我等佩服!”


    门口排队的士兵,也随之惊叹:


    “原来还真是女神医!”


    “那咱也让霍家小姐帮着瞧瞧!”


    “刚刚多有轻视,实在汗颜……”


    军营里的糙汉子一惯如此,你的实力若真比我强,那我就由衷佩服,该认错就认错!至于怕丢脸,不存在的。


    如此一来,女神医的名号正式打了出去,往华姝这个隔间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而且还惊喜地发现,华姝会送些自制的特效药膏,大伙更是蜂拥而来。


    霍千羽吆喝地热火朝天:“不要挤,不要挤,一个个来,人人都会给诊治的……”


    接下来,华姝负责诊脉下药,霍千羽负责将药方子记录在案,并交给药童抓药。两个人小姐妹互相配合,忙得不得空闲,却又不亦乐乎。


    *


    刀疤彪汉因是湿热入体,华姝除了开内服汤药,在他颈部和手上扎了针灸,辅之以祛湿排毒。


    针灸需要等上半个时辰,他就在回春堂盛放药材的里间角落坐了会。趁这功夫,华姝忙里偷闲为他亲手打包。


    并将腕上的玉镯,悄悄塞进药包底部


    她欠他那一刀,得还。再让他捅回来不现实,就请他拿玉手镯换些强筋健骨的补品吧。


    取银针时,看着他颈部的蜈蚣形疤痕,华姝有一瞬微怔。


    这伤口再稍微偏一点,就会划破颈动脉,对方明显想治他于死地。


    就像霍霆眉骨的那道疤,敌手明显是想划伤他的眼。


    那人眼睛最是威慑有神,若是失明,得多可惜。是而,她一定要加紧为他排除余毒……


    “我这疤,是否吓到您了?”刀疤彪汉见她一直盯着疤痕瞧,有些不大好意思。


    华姝回神,继续取针,“没有,我是想着有无合适的祛疤药膏。”


    “若是有的话,您不若留给老大吧。哦,就是镇南王爷。”


    “……你,为何不像外面的士兵一般称呼王爷将军,而是老大?”华姝似漫不经心一问。


    实则,当初若非他们这山匪般的称呼,她也不至于完全没察觉。


    “我们是最初跟着老大的那批人,那会老大还不是将军,也不是王爷。后来叫习惯了,就没改。”


    “最初……你们就是那十二位罗汉将军?”


    想想也是,霍霆那会性命攸关,守在他身旁的,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


    但华姝很快就后悔了,这不是变相承认她在山上承认见过他们十二人嘛。她慌忙转身,假装去帮他拿药包,想将人快些请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怦然的跪地声:“属下萧成,见过夫人。”


    萧成见药房无外人,略作犹豫,还是忍不住为自家老大解释两句:


    “老大当初没让您下山,是想着要对您负责。他这些年在外面领兵打仗,身边从没有过任何女人,您是头一个。”


    “见您实在想走,也悄悄派人跟着呢,就想瞅瞅是哪家姑娘,好去提亲。后来那人回来禀告后,老大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还不准我们再提……”


    “萧将军,快些请起。”华姝受不得他这一跪,“您真的认错人了,我只是四叔的侄女。”


    说完,就将药包胡乱塞进他怀里,匆匆躲离药房。


    身后,萧成却是嘟囔一句:“可你们不是没有血缘嘛。”


    华姝听得心底发寒,回到隔间后,半晌没缓过神来。


    原来他留她在山上,是为来日提亲。


    原来早在他回霍家前,已然知晓她身份。那他特意穿她做的黑靴回府,所为何意?


    萧成认为没血亲的叔侄可以通婚,那位也是这般想吗?


    华姝柳眉几乎拧成疙瘩,应当不能吧,否则他为何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一夜。


    所以,他是因此没有按时吃药而余毒未清。


    回春堂各处依旧忙得热火朝天,药草香,伴着间断的问诊声,以及药童装草药的叮当碰撞声,此起彼伏。


    原本一派祥和的画面,华姝作为大夫看到后最为舒适,但这会只觉得繁乱不堪。


    她得尽快筹集银钱,尽早与那人解释清楚,刻不容缓。


    *


    临近傍晚,来看诊的士兵们渐渐少了


    霍千羽有些腹饥,带着丫鬟跑到对面的酥礼记,去买惦记好久的脆皮烧饼。


    胖老板也捶着后背,去药房轻点存留的药材。


    华姝瞅准机会,跟着走进药房,“陈老板,我下午抓药时,发现没有血竭这类活血化瘀的药材。但士兵们常年跌打损伤,应该挺需要吧。”


    “我发现了,您心思真是细腻。”


    胖胖的陈老板朝她竖起大拇指,但转而无奈道:“按理说,血竭这类药物该多备。奈何药价昂贵,上头批剥下来的银两又实在有限,只能抓大放小。


    不止活血化瘀的,那治疗痢疾的槟榔、治疗头风的金石斛,也都买不起。”


    华姝微笑摆摆手,“您谬赞了。”


    大伯父手上可支配银钱不多,她一早就知晓,是而特意关注回春堂的药材存余情况。


    长辈们给的首饰,她跟祖母商量过后,已交由大伯父支配,各类珍稀药材则留了下来。


    “我家中倒有一些药材,有我自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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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的,还有长辈们为将士们准备的,过两日我就分批拿过来。”


    “那感情好,真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啊!”陈老板大喜,“不愧是镇南王府,对将士们的重视真真是费心了。”


    “应该的。”


    帮了胖老板的忙后,华姝适时提出:“我也有些小忙,想烦请您给费心帮忙打听打听。”


    “何事?您请说。”陈老板爽快应道。


    “就是……”华姝悄悄看眼门外,确定霍千羽还没回来,继续道:“就是您是否知晓,城里哪家医馆招收临时坐诊的大夫?”


    “最好是专攻疑难杂症的。”


    这样收取的诊金更多,偿还霍霆的债务就能更快。


    “您这是要亲自为将士们筹钱?”胖老板会错意。


    “是我祖母生辰快到了,想给她老人家准备一份惊喜贺礼,还望您帮我暂时保密。若是有余留的话,亦可帮衬将士们一二。”华姝神色如常地笑道。


    胖老板见这位姑娘温温柔柔的,且孝心一片,不疑有他,“自然没问题。”


    “您且等小的琢磨琢磨。”他捋着自己的八字小胡须,思忖片刻后,“若说疑难杂症来钱快的,还真有一份。不过那病人出身……微末些,就怕您瞧不惯。”


    华姝本以为要等几日才能有消息,这会不由欢喜,“您且说说看。在咱们大夫眼中,病患不分三六九等。”


    “姑娘大气。”


    于是陈老板简述起病人情况,小声道:“是位女病患,原是翠香楼的花魁,现下乃武威侯府世子爷所豢养的外室。


    结果赎身出来没多久,就检查出患有花柳病,遭世子爷厌弃了。她就一心想赶紧把病治好,银钱多少不重要。”


    华姝听完,不禁唏嘘。


    女子微卑微弱,以色侍人,果然不是长久之计。


    就如她和霍霆,且不说叔侄与否,单说两人的身份差距,也不适合再有过深的交集。


    “同为女子,我还是想力所能及帮帮她。”华姝略作思忖,作下决定:“还望陈老板私下帮我传个话。”


    “好说,好说。”


    *


    在这之后,霍千羽就帮华姝带着热乎乎的新出炉烧饼回来了,两人稍作饱腹,又与胖老板等人一同为剩余的士兵们诊完脉,就坐车回到霍家。


    晚膳,华姝留在了白鹭院。


    大夫人忙让丫鬟伺候着梳洗,关切道:“坐诊一整日,都累坏了吧?”


    “我不累,主要是姝儿。”


    霍千羽骄傲地介绍着白日的事,“您是没瞧见,姝儿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他们的态度瞬间大逆转……”


    “什么就瞬间大逆转了?”


    恰是这时,大老爷霍雲的笑声出现在门口。


    三人转头看去,就见霍玄正推着霍霆的轮椅,先行走进来。霍雲紧随其后。


    他怎么也来了?


    华姝随着众人起身,忙欠身见礼,下意识去看了眼霍霆。


    恰好轮椅经过她身边时,霍霆也往这边瞧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有一瞬交汇。


    华姝眨了眨眼,低下头去。


    娟秀的小脸不似早上那般明媚精神,掩饰不住地疲态。就连如此与他近距离对视,也没脸红心跳,没心思想旁的事了。


    霍霆瞧得出,她是真累得不轻。


    有些话语已到他嘴边,又因诸多缘由,消失在屡屡白色的檀木香雾中。


    霍霆自然被请到圆桌的主位处,他坐定后,其余人跟着坐下。


    饭桌上,大夫人和络地介绍起刚刚的话题。


    霍千羽兴致冲冲地从旁补充:“您是没瞧见,那士兵脖颈的刀疤啊,有这么老长。”


    她越说越起劲,后来更是动手比划起来,“我生平头一次见,吓坏了。那人竟还故意跟姝儿故意搭话,说瞧见过她,姝儿更是吓得不轻。”


    “哎哟,那这的确骇人。”


    大夫人不免紧张,慈爱地摸摸华姝的头,“要不明日就别去了吧?”


    华姝借着给大伙倒茶,早已将头埋低,不敢去看霍霆的反应。


    她没料到霍千羽会忽然提起这茬,还是当着霍霆的面。这般一描述,他自然知晓是山上那位。那后面两人的对话,岂不是早晚会传到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