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章 过来人

作品:《喜唐

    颜白从江州城离开了。


    就带了陈摩诘和麦殊,加上颜白自己满共五骑。


    渡过长江之后直接马不停蹄的沿着官道朝着长安而去。


    来时坐船是明智的选择,速度快,没得说。


    回去就不行了。


    要么顺流而下直到苏杭,然后走大运河北上。


    要么就是逆流而上到达鄂州,之后走汉水到襄州。


    但无论哪一种,要想在二月底之前达到几乎不可能。


    所以颜白选择了骑马走直线,这个路程虽然难走一些,但节约时间。


    江州城的城防交给了孙书墨。


    民生这块儿交给了卢照邻。


    一千府兵的指挥权交给了颜昭甫,其余诸人共同议事。


    卢照邻和颜昭甫年纪小可能会看不透很多事情。


    孙书墨就不一样,一个狠字就能拆解所有的弯弯绕绕。


    赶路的滋味不好受,颜白只能咬牙坚持着。


    长孙冲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如意。


    颜白虽然不在兵部。


    但却给长冲一种颜白就在高处看着他感觉。


    感觉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感觉他依旧在统管着兵部。


    至于兵部尚书崔敦礼。


    这个新上任的兵部尚书,长孙冲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的人。


    打听后才得知他去安抚回纥、铁勒等部落至今还没回来。


    兵部里他长孙冲为最大。


    可越是这样,这种感觉就越憋屈。


    他觉得他这个侍郎从上任以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


    因为没有事情可做。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兵部按照颜白先前做好的分配,每个人各司其职。


    不用吩咐,手底下的官员一来就把事情做好了。


    虽然提拔上来了几个人,但这几个人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一上手漏洞百出。


    兵部的众多官员里好多都已心生怨言。


    最后他们发现还是什么都不动的好。


    可不动就等于是不折腾,不折腾哪来的功绩。


    没有功绩就升不了官,进不到要紧的职位里,也就掌握不了实权。


    长孙冲不敢把颜白立下的一切全部打散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颜白把利益分到了每个官吏身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自己的弟弟就是前车之鉴,打乱了裴行俭的安排。


    到最后挨了一顿骂不说,全都是长孙家来兜的底。


    如果光是挨骂,那倒没什么。


    可身为官员,一步错,那就需要有人出来兜底。


    他是争了一口气,阿耶却退了一大步。


    被房家弹劾,花了数万贯重新建造一个幼儿园不说。


    还失去了十多个可以安插亲近人的职位。


    朝堂之上的人,别看个个都笑嘻嘻的,说话还賊好听。


    能混到朝堂之上的,哪个没两把刷子。


    家族里面的人恨长孙涣恨得牙痒痒。


    原本都打算好去上任了,就因为长孙涣,一下子被按了回去。


    长孙冲是真的想做好事情。


    在这几个月里,他陆陆续续的给尉迟家,李家,任城王家都递了拜帖。


    想虚心请教一下兵部的运转流程。


    结果很不好。


    各家的人都见了,话也说了,但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套说辞。


    什么任用贤才,加强监督,按照轻重缓急来做事。


    具体怎么做,几家是一句话没说。


    长孙冲知道没有人会帮自己。


    与其说他们不愿意跟长孙家交流。


    不如说是他们厌恶外戚更贴切。


    司马家族做了一个恶劣的开头,以至于现在人人都怕。


    长孙冲不敢动兵部的安排。


    别人给颜白面子,那是人家颜白实打实的在战场里面打出来的。


    从突厥,到辽东,做的事情让人佩服。


    自己不行,那点微末军功,都是家将拼出来按在自己头上的。


    唬外人可以,唬朝堂之上的那批人,实在不够看。


    而且,自己在读书人之间也没有颜白那种声望。


    如今阿耶在朝堂上靠着皇帝的信任大展身手。


    在昨日的朝会上再次驳斥了太子提议的关于赋税制度改革的提议。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长孙冲看的很清楚,太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看的出来太子心里已经有了火气。


    只不过在控制着自己的火气。


    阿耶这么做已经是第三次了。


    阿耶这么做让太子很没面子,很不好。


    阿耶应该站在太子身后,就如当初阿耶站在陛下身后一样。


    不用说什么,就足以显得自己的地位。


    而不是如今,太子说什么,立刻就驳斥太子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父亲太心急了些,这么做就是在埋下祸患。


    皇后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太子是个孝顺的人,所以他忍着。


    一旦皇后离去,一旦太子彻底掌权,今日因,就是往后的果。


    可阿耶却说自己是长辈,有资格,有义务去教导规劝太子。


    他说自己是过来人,自己有丰富的人生阅历,不然秦王府那么点人是怎么有如今的地位的……


    说什么太子年轻,做事难免有些意气行事。


    可长孙无忌不知道,赋税制度是李承乾要做的第一件事。


    这件事很难,他要看看朝堂上各方的态度。


    准备等到登基之后,手握兵权,这是李承乾要做的第一项惠民之策。


    他如今需要通过试探来找到破局之法。


    这是请了王玄策三次,这是他给的法子。


    结果……


    态度没见到,直接被舅父长孙无忌给掐死。


    根据书院学子长达十年的统计,当前的朝廷商税不合理。


    十税抽二。


    百姓赚十个钱就要交朝廷二个钱。


    排出去成本,百姓就赚不了几个钱。


    但对那些豪门,大商家来说,这个税收制度等于是在给他们送钱。


    他们赚的越多,缴纳的少。


    这个制度对他们算是可有可无。


    赚一万贯钱,只用缴纳二千贯,看似很多,但一点都不多。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只赚一万贯钱。


    大家族享受的便利多于百姓,朝廷资源大部分都被这大家族捏在手里。


    他们理应多纳税,而不是和百姓争利。


    如果这个现状不改变,今后的大唐是有钱人越来越有钱。


    百姓越来越穷,朝廷也会渐渐入不敷出。


    朝廷就会被架空。


    大家族越来越有钱,就算把山东那批人压下去了,那也会有新的豪族顶上来,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不利于大唐的稳定。


    所以,已经有很多官员不断的上书要求调整税收制度。


    根据田亩来衡量,土地越少者缴纳的越少,土地越多者自然要承担的更多。


    这样便于朝廷的统治,更可以遏制那些豪门世家。


    李承乾知道会有很多人反对。


    但没有想到第一个反对自己的却是被自己当作亲人的舅父。


    这个失望的感觉让他难以释怀。


    父皇再三嘱咐让自己虚心请教的人。


    已经接二连三的当着朝堂诸公毫不客气的的驳斥了自己多次。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日,可李承乾依旧意难平。


    恨恨的举起一个罐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恨恨的放了下去。


    “我知道你要在朝堂立威,立话语权,可为什么要拿着我立威?”


    “在父皇面前你跟我说关陇是一家。


    父皇如今离开朝堂,别的人家一句话没说,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驳斥我……”


    “我是太子,在朝堂之上也要脸面……”


    李承乾的咆哮在他那小书房里面回荡。


    没有人知道太子有多生气,也没有人知道李承乾在书房里大哭了一场。


    心里的那份憋屈,无法言说的憋屈让他释怀不了。


    收拾好心情,李承乾看着落叶随风乱飞的东宫。


    思绪也被这寒风带走。


    他不由的又想起了颜白,想起了颜白告诉他的话。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谿,不知地之厚也,决定了就去做,只有全力以赴的做了,才知道结果如何!”


    “墨色,你他娘的去什么江州啊。


    你就该呆在朝堂,就该站在那里。


    如当初怒骂魏征一样,怒骂这些小人!


    你要喷他们一脸的口水。”


    李承乾在计算着日子,计算着颜白何时归来。


    他无比的确定,晋阳和颜韵的三月大婚之日他一定会回来的。


    “小曹,颜韵呢,还在宗人寺么?”


    “回殿下,宗人寺的礼法小郡公已经学完了。


    奴仆估摸着小郡公要么在国子学,要么就是回到了仙游。”


    “这么快就学完了?”


    小曹笑道:“殿下忘了不是,婚姻周礼本来就是孔颜两家带着礼部定下来的。


    他学的快不是很正常么?”


    李承乾笑着拍了拍脑袋。


    “派人去国子学看看,如果在国子学里就请他来东宫一趟。


    如果不在就算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喏!”


    颜韵不在仙游,也不在国子学。


    而是带着高侃、大肥、布隆等人去了新丰县。


    从江州城运来的一批犯人要到了。


    这些人要送到大理寺和刑部受审的。


    不然,颜白在江州做的事情就无法解释了。


    这些人,就是人证。


    当然这也并不是颜韵来此的首要目的。


    事关长安的某个家族,颜白怕他们狗急跳墙,派人把这些证人弄死了。


    或者是串供。


    所以,就写信把这事交给了颜韵。


    颜韵先前还觉得父亲的担心有些多余。


    等到了新丰,望着那些躲躲闪闪的人。


    颜韵突然觉得小心无大错很有道理。


    犯人还没送到,气氛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颜韵骑在马上,看着远处一背对着自己的人笑道:


    “来人可是襄阳郡公,小子颜韵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