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章 掀开疤痕

作品:《喜唐

    李二没有在书院过年。


    在腊月二十八那日他就走了。


    在这之前,颜白陪着他在书院的周围,在楼观学前面的那条大道上挖了很多的泥坑。


    这些坑来年都是要种树的。


    种皇后喜欢的树。


    李二离开后书院又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多了许多的谈资。


    原来陛下不吓人。


    原来陛下很慈祥。


    原来陛下长那个样子.....


    在这件事的新鲜劲过去后,学子们钻到地窖里面把储存的菜蔬取了出来,然后聚在小河边清洗。


    准备过年了!


    颜白不知道李二心里的阴霾到底散去了多少。


    颜白觉得哪怕只要有一点点的开心就够了。


    自己费尽心思的安排就值得了。


    一个失去了相濡以沫的人。


    一个决定把自己手中至高无上权力交出的人。


    换作谁,谁心里都不开心。


    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思绪涌上心头,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的又长又远。


    过往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脑子里会清晰的浮现过往的一切,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触而不得,无尽的折磨。


    颜白经历过,在老爷子去世的那一年里,几乎每个夜晚都是如此。


    颜白有大兄,有嫂嫂,有裴茹,有很多来劝慰的人。


    李二是帝王。


    他的身份注定了要独自承受。


    除了几个孩子,没有人能帮得了他。


    在颜白看来这些人就是帮倒忙的。


    说着说着自己就哭了。


    贞观二十四年来了,也恰好是官员对长孙皇后的守孝期到期的日子。


    街头的御史离开,憋了数个月的官员终于喘了口气。


    居丧违礼,是对仕途有影响的。


    如今套在头上的那道枷锁消散,众人一下子都变得大方了起来。


    势必要把前些日子的苦全部弥补回来。


    所以,如今的东西两市你能看到买东西不还价的豪客。


    一掷千金的也有,一般人看不到。


    没有人会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掷千金。


    这些人都是躲在舒服的雅阁。


    在仆人的服侍下悄然商定。


    财不露白,富不露相,言不露形,贵不独行。


    这才是属于文人雅士的高冷范。


    是谦虚,也是中庸之道。


    再加上今年还是金吾不禁,因此,今年的上元日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到处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人。


    也不知道长安哪里好,反正是天南地北的人都喜欢来长安。


    城里的房子住不下,就去城外住。


    过了年后城里到处都是盖房子的。


    以至于上元日还没过完,城外的水泥窑口就已经在冒白烟了。


    坊长也急得不行,把坊里的汉子聚集起来,把各种犄角旮旯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看看能不能再起一套房子。


    上元日之后就要点卯了。


    颜白依旧呆在仙游,朝堂的人忘了颜白,颜白也懒得去想朝堂是一个什么样子。


    只觉得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真好。


    就在书院学子一日比一日多的时候,李治慌忙的走了过来。


    直接让颜白睡个午觉的心思全无。


    “先生,出大事了!”


    颜白一愣:“怎么了?”


    “粮食在涨价,青盐在涨价,已经听闻陇西商道有一伙沙匪,徘徊在鄯城和兰州之间,断了商道。”


    颜白闻言眼神猛地变得锐利起来。


    沙匪,多么陌生的词语。


    自从灭了突厥和吐谷浑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如今,又出来了。


    颜白心里隐隐觉得这怕是关陇的人在搞事情。


    毕竟,这商道一直是他们在走,在管。


    听说他们在城门口摆摊。


    一碗解乏的酒水一万钱起。


    喝了酒你就可以进城,有人护佑你周全。


    你若不喝小摊贩的酒水......


    关隘你怕是进不来,货物也不得周全。


    所有人都得忍着,因为这天下是他们陪着皇帝打下来的。


    这是尼玛说的,颜白听说后只是笑笑,并没去搭理。


    自己不是圣人,也不是圣母。


    只要不卡书院的货物。


    颜白才懒得管理。


    当然,这群人也不是逮着谁就让谁喝酒,尼玛喝酒是不要钱的。


    “继续说!”


    李治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洛阳出了一巫人,自言能通天地知鬼神,他说今年会有大灾。


    无独有偶,有人从河道里抓住了一只玄武……”


    颜白见李治吞吞吐吐的不说,眯着眼道:


    “龟背上刻有字是吧!”


    “有!”


    “讲!”


    “汝杀吾子孙,他日汝子孙亦复如此,讨债,讨债……”


    颜白听闻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句话传言是李渊当初说的。


    因为玄武门之事发生,手足兄弟相残,兄弟的子嗣屠戮殆尽。


    在逼着写禅位诏书的那一刻。


    经历了丧子之痛,失去至高权力成为太上皇的李渊对李二说的一句恶毒诅咒。


    为了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颜白特意去问了大兄。


    结果就是颜白在祠堂跪了一天,背了一天的君子之道。


    想来,肯定是有这么一句话的。


    假如没有也不会传出来,而且知道的人还这么的多。


    如今这句话被人刻在乌龟的背上,还搞得神神秘秘。


    看来,是要动手了。


    要在李二禅位的那一刻动手。


    “还有没?”


    “没有了,但也就因为此,谣言四起。


    粮商开始减少放粮,市面上的粮食少了,价格自然往上涨。


    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屯粮。”


    颜白点了点头。


    这就是蝴蝶效应,用大唐话来说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百姓乱了起来,长安乱了起来。


    长安乱了起来,那天下自然就乱了。


    “陛下知道么?”


    李治痛苦道:“这怎么敢说啊!”


    颜白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要进宫!”


    “先生你要去说么?”


    颜白叹了口气:“我要去要兵!”


    穿戴好的颜白准备出门,看了一眼身边的颜韵后低声道:


    “从今日起,书院狠抓学业,告知诸位先生,作业多加一些,要背诵的课文多一些!”


    “知道了!”


    颜白带着高侃朝着长安城而去。


    因为有佩剑,颜白一路畅通无阻。


    直接穿过九道宫门,来到立政殿。


    在被剪刀引进去的那一刻,颜白不由一愣。


    一身盔甲的程咬金,尉迟恭左右对坐。


    文人打扮的长孙无忌笑眯眯的坐在李二的下首,须发洁白的李孝恭坐在其对面。


    再往下赫然是多年未见的席君买。


    颜白深吸了一口:“臣拜见陛下!”


    “嗯,颜郡公还算有心,算算时间你怕也是知道了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来人,赐座,再端来一碗驱寒姜汤!”


    “喏!”


    晦暗的烛光下颜白静静地喝着肉汤。


    李二一边写字一边说道。


    “事情蹊跷,怕是有人准备在太子登基时故意生乱。


    这些微末小事算不得什么,也不必担忧朕。”


    李二干巴巴的笑了笑:“既然朕做了,就不怕别人说。


    既然有人要生事,你们也来了,朕就做一番安排。”


    “颜白!”


    “臣在!”


    “来,拿着看清楚后就走!”


    “喏!”


    颜白接过纸张一看,上面只有万年两字,颜白瞬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朝着李二点了点头,颜白把纸张放在了烛火之下。


    李二点了点头:“去吧!”


    颜白一愣,才来就要走?


    转念一想,一下子明白了李二要做什么。


    今日来的人他都信任,但今日来的人他也都不完全信任。


    所以,才有了如此行事。


    互相提防,互相钳制。


    颜白退去,殿门外的寒风让颜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颜白搞不明白,这一次是山东世家,还是其他人。


    颜白慢慢离去,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毫无思绪。


    在离长安不远的蒲州,李象收回了看向长安的目光。


    “不能做!”


    杜荷闻言笑道:“天文有变,当速发以应之,陛下老了,当年八百人可成事,如今我们这些人,还怕成不了事?”


    “我怕!”


    杜荷抓着李象的肩膀沉声道:“你是长子。”


    “我不是嫡子!”


    “陛下也不是嫡长子!”


    李象叹了口气:“你不懂火器的威力!”


    杜荷轻轻一笑:“是么?如果炸了它你还会怕么?”


    “怕!”


    “殿下,王侯将相,你就愿意一辈子低人一等,朝着比你小的人磕头行礼么?”


    李象猛的出手,杜荷被打倒在地。


    望着快步离开的李象,杜荷笑着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笑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公主,你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