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沈青云还没有来得及过问邵文辉如何处理莲花路派出所的事情，就被市委秘书长李秀莲那边的电话，叫到了市委大院。


    原因很简单，因为省纪委的专案组到了。


    顾尚文作为市委副书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省委省政府都非常重视，省纪委书记楚天舒亲自带队，抵达了常山市。


    常山市这边，市委书记刘福海、市长沈青云带领着市委市政府的主要班子成员，热烈欢迎了楚天舒一行人。


    随后。


    在市委礼堂召开了相关会议。


    市直机关的主要负责人，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以及省纪委专案组的成员，参加了会议。


    席台正中央，“全面推进党风廉政建设”的红色横幅下，省纪委书记楚天舒缓步坐在那里，深灰色中山装的铜纽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胸前的党徽熠熠生辉。


    他的目光如炬，缓缓扫视过整个会场，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固。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常山市，但面对这位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心里面还是有点发怵的。


    “同志们。”


    楚天舒坐在那里，缓缓开口。


    他的的声音浑厚而有力，像一记重锤砸在寂静的会场，震得人耳膜发颤。


    他翻开面前厚厚的卷宗，纸页摩擦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可闻，淡淡地说道：“顾尚文严重违纪违法案，不是孤立事件，而是常山市政治生态出现问题的一个危险信号！”


    说着话。


    楚天舒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身边脸色发白的市委常委们，严肃的说道：“省委经过深入调查，已初步查实，其在华民县任职期间，通过伪造项目、虚增预算等手段，非法侵占专项资金超八千万元。这八千万元，是老百姓的救命钱、发展钱，却成了他满足私欲的工具！”


    坐在主席台下的干部们全都满脸严肃，大家都很清楚，楚天舒的这番话，可不仅仅是在说顾尚文，还是在给在座的这些人敲响警钟。


    常务副市长田正君的钢笔不经意间掉在笔记本上，墨水在“廉政学习”的字样上洇开，晕染出一片墨色的阴霾。


    市委组织部长程建峰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神游移不定，仿佛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跟顾尚文来往密切的人，鬼才知道到底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此时此刻，大家是真的慌了神。


    反倒是刘福海这个市委书记一脸平静，因为他很清楚，顾尚文什么都不会说的。


    “更令人痛心的是。”


    说到这里，楚天舒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指尖重重叩击面前的桌子，发出咚咚的声响。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些本应用于修路、建校、扶贫的资金，却成了某些人买豪宅、包情妇的资本。”


    下一刻。


    就在主席台的后面，通过投影仪播放了一大堆照片。


    石泉乡小学的孩子们穿着单衣，小脸冻得通红，捧着结冰的饭碗，眼神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和对温暖的期盼。


    “看看这些孩子！”


    楚天舒冷冷的说道：“他们的未来，被蛀虫啃得千疮百孔。当我们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享受着舒适的环境时，他们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连一顿热乎的饭菜都吃不上。这是我们的失职，是对人民的辜负！”


    不少人的眼睛都红了，一尤其是更为感性的一些女干部，更是心生怜悯之意。


    沈青云的表情很平静，但想起暗访时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他的心中还是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不舒服感觉。


    “同志们！”


    就在这个时候，楚天舒的声音突然拔高，如洪钟般响彻整个会场：“党的纪律是带电的高压线。无论是谁，只要敢触碰红线，省纪委绝不姑息。不管他职位多高、权力多大，不管他有多少保护伞、关系网，我们都要一查到底，绝不手软。本次专案组将深挖彻查，一个都不放过！我们要还常山市一片朗朗乾坤，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这句话，他合上卷宗，金属搭扣的声响在会场回荡，仿佛是对腐败分子的最后通牒。


    礼堂当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掌声中，常山市委书记刘福海接过了话筒。


    他的西装革履熨烫得笔挺，皮鞋擦得锃亮，却难掩额角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我代表常山市委，坚决拥护省委决定。”


    刘福海的声音很平静，目光扫过台下的那些干部们，缓缓说道：“顾尚文严重违纪违法，给常山政治生态造成极大破坏，在干部群众中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市委一定以此为戒，深刻反思，全力配合专案组工作。我们要以此次事件为契机，在全市范围内开展廉政警示教育，加强干部队伍建设，强化监督执纪问责，扎紧制度的笼子，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


    刘福海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了很镇定，仿佛这件事没有任何影响似的，但实际上他心里面也是慌得不得了。


    别的不说，那可是市委副书记。


    哪怕是在自己的势力当中，顾尚文的地位也是名列前茅的。


    如果不是沈青云空降下来抢了市长的位置，他当初是打算让顾尚文当这个市长的。


    可是现在。


    一切全都成了泡影，这让刘福海心里面怎么可能不难过。


    只不过，他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隐藏情绪的能力还是有的。


    沈青云注意到刘福海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心中暗自警惕。


    当他拿起话筒的时候，全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但是，沈青云眼神坚定而自信，他缓缓开口说道：“根据省委和市委的指示，常山市政府将成立专项整改小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


    说着话，他的声音沉稳如钟，掏出一叠文件扬了扬，对众人说道：“这是华民县问题项目的复核报告，涉及的十七个工程全部停工审查。我们将对每一个项目进行严格审核，每一笔资金都要查清楚来源和去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漏洞，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腐败分子。”


    “同时也恳请省纪委多指导、严监督，帮助我们刮骨疗毒。”


    “我在此承诺，市政府全体工作人员将以身作则，廉洁奉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们要重塑政府公信力，让老百姓相信，政府是为他们办实事、谋幸福的！”


    不管怎么样，该说的话肯定是要说的。


    楚天舒微微点头，再次拿起话筒，开口说道：“我最后强调三点。”


    他竖起三根手指，每根都像钢钉般有力。


    “第一，自查自纠必须彻底，有问题的干部，三日内主动投案。只要主动交代问题，积极配合调查，我们将依纪依法从轻、减轻处理；如果心存侥幸，妄图蒙混过关，等待你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第二，举报渠道全面开通，群众监督是反腐利剑。欢迎广大群众积极提供线索，我们将严格保密，对每一条线索都认真核查。只要证据确凿，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第三，长效机制立刻建立，权力必须关进制度的笼子。我们要完善监督机制，加强对重点领域、关键岗位的监督，从源头上预防腐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实现党风廉政建设的长治久安。”


    伴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次会议终于落下了帷幕。


    ………………


    会议结束之后，沈青云被楚天舒叫到了专案组的临时驻地。


    “青云同志。”


    楚天舒看着沈青云说道：“我听说，你们市政府正在进行反腐败的内部检查？”


    “是的。”


    沈青云点点头，把自己之前在市直机关推进的党风廉政建设情况介绍了一番。


    “很好。”


    楚天舒非常满意，对沈青云说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很不错的。”


    他是纪委书记，自然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楚书记，关于顾尚文背后的利益链……”


    沈青云看着楚天舒，缓缓说道：“我怀疑涉及市政工程招投标。其中可能存在官商勾结、围标串标等严重问题，导致工程质量低下，资金大量流失。”


    楚天舒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如炬的说道：“放心吧，专案组已经掌握部分线索。记住，反腐不是一阵风，而是持久战。我们要有打硬仗、打持久战的准备，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就在这个时候。


    市委书记办公室里，刘福海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消息，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党员干部廉洁自律准则》封面上。


    手机震动，是田正君发来的消息：“书记，专案组开始查城投集团的账目了。”


    深吸了一口气，刘福海删掉消息，望向窗外漫天风雪，突然想起楚天舒在会上的话。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可刘福海却又有些侥幸，他觉得，顾尚文都已经被双规了，这件事或许不会影响到自己。


    想了想，他在心里面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无论如何要尽快把顾尚文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好。


    半个月后，就在新年之前，专案组发布第一批处理通报：顾尚文被双开，移交司法机关。华民县原县委书记、县长等十二人被立案审查。


    常山市掀起廉政风暴，各单位连夜召开整改会议，廉洁从政的标语重新粉刷一新，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青云却相当的冷静，他利用这段时间，在常山市的各个区县进行了走访调研，终于对整个常山市的情况有了一个清楚的了解。


    看着材料上面的内容，沈青云知道，自己接下来恐怕要更加辛苦一些才行了。


    这常山市简直就像一张大网，密密麻麻的包裹着一个巨大的黑幕。


    而在沈青云看来，这个黑幕最核心的人，就是市委书记刘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