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表叔他们后，申姜开始给埃利斯的妈妈配药。


    埃利斯的妈妈身上寒热错杂，理应该通表透里，开门驱邪。所以她开了续命汤作为药方，扶正祛风，调和营卫，很是对症。


    续命汤的药材店里都有，她不用去外面特地采购，除了麻黄和附子是从异世界采的，其他药材则是明心堂本来就有的存货。


    申姜想了想，又拿上两袋面粉装进背篓里，兽人兄妹自己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又要照顾生病的妈妈，挺不容易的，无论埃利斯能不能帮她找到林麝，她都想帮这家人一把。


    这一次，金色大门直接把申姜送到了埃利斯家独幢的小木屋门口，申姜若有所思，看来，大门也并不是没有规律的，比如她从哪个地方离开，下一次传送的地点就是她离开时的位置。


    这有点像游戏登陆。


    申姜走到小木屋的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反倒是门内传来了激烈的争执，音量大到申姜直接在门口都能听清楚。


    ……


    “这都几天了，她还没来，肯定是在故意戏耍我们。”年轻的男声低沉极了。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那位女巫大人，埃利斯，她救了我妈妈的命。”凯瑟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义愤填膺。


    “可我们已经足足等了她24天，凯瑟琳，你回家去吧，她今天也不会来的。明天开始，你不要再来这里。”


    “埃利斯，连一个月都没到你就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吗？你在怕什么，你这个胆小鬼！”凯瑟琳愤怒的声音很有冲击力。


    “我……”


    申姜没再听下去，礼貌的敲门直接进化成略有存在感的捶门。


    开门的人是埃利斯的妹妹贝阿朵莉丝，此刻她有些无精打采，申姜礼貌微笑道：“好久不见，可爱的女孩。”


    看清门外的人正是哥哥和凯瑟琳争执的源头后，贝阿朵莉丝的身后的尾巴甩动起来，她惊喜道：“女巫大人！您终于来了！”


    这些天哥哥和凯瑟琳每天都会爆发刚刚那样的争执，她懵懵懂懂听明白他们为什么闹别扭，那个教会她给妈妈拍背的女巫不会再来了。


    木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异常安静的沉默。


    贝阿朵莉丝原本想直接拉着女巫大人进去，好在差点碰触到的前一刻，她及时缩回了手，生涩却恭敬地为她让道，“请进。”


    申姜一进去就看到羞愧难当的凯瑟琳脸涨得通红，显然十分尴尬。而埃利斯面色如常，脸上看不出半点心虚和愧疚，仿佛刚才信誓旦旦说她坏话这事不存在。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凯瑟琳语塞，女巫大人肯定听见了她和埃利斯的对话。


    埃利斯一脸诚恳：“您来的正是时候，这几天我在迷雾森林发现了大耳鹿，要是您再不来，只怕它就要被别人猎走了。”


    凯瑟琳诧异的看他一样，前些时间埃利斯不是还说最近迷雾森林里没有大耳鹿的踪影。


    申姜把屋内三人的表情尽数看在眼底，她不置可否：“你们谁有空，先去把火生起来。”


    凯瑟琳精神一振，上次就是这样，这是女巫大人要开始炼制药剂的信号。她连忙让埃利斯去烧热水，别在这里碍眼。


    申姜检查了塞西莉亚的身体状况，确认他们这段时间都有按自己的吩咐关好门窗，抬脚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埃利斯眼睁睁看着女巫当着自己的面炼制她那难闻的暗黑药剂，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虽然听凯瑟琳说过，但亲眼看到，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申姜煎完药，把背篓里剩下的十三副药包交给贝阿朵莉丝，“从明天开始，按我刚才的方法每天给你妈妈煎药，对了，药得趁热喝，知道吗？”


    贝阿朵莉丝一脸忐忑：“女巫大人，我没有魔法天赋，我不可能想您那样炼制出魔法药剂的。”


    申姜愣住，难道她们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施（魔）法救人吗？难怪每个人都叫她女巫，她还以为是因为女巫会炼制药剂，所以凯瑟琳才这样称呼自己。


    这误会可有些大了啊。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温声道：“我相信你，善良的贝阿朵莉丝，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方法做，煎药的时候一心想着妈妈吃完药就会好起来，你就能成功。你知道，我不可能每天在这里。”


    贝阿朵莉丝将生病卧床的妈妈塞西莉亚照顾得极好，上次她就发现了，塞西莉亚虽然肤色苍白得像吸血鬼似的，但她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褥疮，这需要照顾她的人非常细心，看得出来，兽人女孩非常爱她的妈妈。


    贝阿朵莉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认真保证道：“我一定会在煎药的时候认真祈祷的。”


    申姜揉揉她的脑袋，“这就对了，现在，我们去给你妈妈喂药。”


    埃利斯冷眼旁观黑女巫忽悠妹妹的全过程，什么煎药的时候用心祈祷，也就贝阿朵莉丝这种小孩子才会相信黑女巫的鬼话。一想到半个月后的场景，埃利斯不由捏紧了手心。


    申姜看着兽人女孩给妈妈喂完药，再次强调：“不要让你的妈妈吹到风，一点都不行，否则这一切将前功尽弃。”


    埃利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黑女巫越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眉间的阴郁就加重几分。


    申姜借着喝水的空隙，从背篓里拿出两包面粉放到厨房，也不是多贵重的礼物，没有特意提一句的必要。


    埃利斯早就看她鬼鬼祟祟不顺眼，这下终于找到证据，顿时来了精神。


    他就说，这个黑女巫肯定没有表面上这么好心，果然，他始终没放松的警惕心终于等到了她露出破绽的这一刻。


    “女巫大人，您在做什么？”


    申姜看到埃利斯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脸上浮现探究的神色。


    这种悄咪咪送礼物结果被正主撞见的糗事，未免太尴尬了些。让申姜应付这种煽情的场景，她简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申姜索性转移话题：“你刚才说已经找到了大耳鹿，不如现在就带我进迷雾森林吧，我希望天黑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这两袋面粉，等他回来自然就明白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嘛。


    埃利斯没纠结于这个话题，只默默点头，换了身利落的衣服后，拿上弓箭就带着申姜前往迷雾森林。


    凯瑟琳和贝阿朵莉丝站在家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她们双手紧扣放在胸前，做出祈祷的动作，祝愿埃利斯和女巫大人此行顺顺利利。


    迷雾森林因终年缠绕不散的雾气而得名，即便外头艳阳高照，可一旦进入其中，就会因为铺天盖地的白雾而丧失方向感。


    难怪老猎人天黑前不肯带她进来。现在还是上午呢，在还算明亮的光线之下，森林里的视野还是大打折扣，只能看清面前两米的景象。


    申姜紧紧跟在埃利斯的背后，发现埃利斯果然对这里很是熟悉，他们走的这条路几乎没有遇到过野兽，最多也就是眼睛猩红带着几分妖诡的巨型兔子，静静匍匐在草丛之中一动不动。


    埃斯里走了一会，开始和申姜闲聊起来，“我妈妈吃完那些药，真的会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吗？”


    申姜原本时刻注意着脚下的路和前方的少年，此刻还要回复他的问题：“是的，她会好起来的。”


    “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搞懂，您愿意为我解释一二吗？”


    “你问吧。”


    申姜发现男声突然变远，抬头看了眼前方高大的身影，见他拐弯朝右边去连忙跟上，没想到右脚踩空，直接掉进了一个超过她身高的巨坑。


    “啊！！！”


    申姜掉下来时及时调整了姿势，借着打滚的姿势卸了大部分的力，这才没有受伤，她看了眼周围：这应该是某个猎人为了捕猎设下的陷阱。


    “您没事吧？”深坑上方传来埃利斯担忧的声音。


    申姜揉了揉发疼的肩膀，“我没事。这坑太深了，你快想个办法把我拉上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其实我对魔法植物略有了解，女巫大人，您是不是觉得戏耍我们这些卑贱的普通平民很有意思，所以才会给我妈妈吃连风暴猪都不会吃的劣等杂草，还骗贝阿朵莉丝让她煎药时需要诚心祈祷。”


    申姜：“！”


    感情巨龙没骗她啊，他说自己家门口都是杂草，她还当他是凡尔赛呢。


    “埃利斯！”申姜一脸严肃，“我问你，你妈妈是不是冬天得的病？”


    站在坑口前的埃利斯一怔，没想到她竟然连这都知道。


    “当时她应该经历了非常大的痛苦，当时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她的亲人出事了？”


    埃利斯脸色一沉：“够了！这些都是凯瑟琳告诉你的吧。你还在戏弄我。”


    “埃利斯，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拉我上去，否则你会后悔的。”申姜厉声道。


    埃利斯的身影隐藏在雾气之中，申姜看不清他的脸，她当然能出去，只需要使用银龙的龙鳞，她立刻就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可她是来找林麝的，要是现在离开，她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林麝。


    埃利斯冷笑道：“不要威胁我，女巫大人，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用这种威胁的口气命令。”


    申姜沉声道：“我以生命向你起誓，塞西莉亚吃完那些药就会好的。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情，凯瑟琳的妈妈吃的也是你口中所谓的杂草，但她好了不是吗？”


    “看来我遇到的是一个巧言善辩的黑女巫，那不如请你解释一下，出门前你在厨房偷偷摸摸做了什么？”


    申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跟这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大男孩计较，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是说，我放了两袋面粉在厨房，你信吗？”


    埃利斯一滞。


    这个世界上真的可能会有这么善良的黑女巫存在吗？


    肯出手治他妈妈的病，还悄咪咪把他们空荡荡的厨房填满。而代价只是让他帮忙引个路，和她所做的比起来，他的回报已经让这个天平严重失衡了。


    申姜见他仍旧不为所动，真有一种良心喂了狗的感觉。


    “白眼狼。等半个月后，塞西莉亚恢复了健康，你再回想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你会后悔的。”


    不知是哪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埃利斯，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他俯下身来，把手递给申姜面前，“拉住我的手。”


    申姜哪里敢拉，别到时候他再故意松手，她不受伤才怪呢。


    埃利斯轻笑起来，似乎对她这种惊疑不定的表情很是受用，纵身一跃，也跳了下来。


    申姜的耳膜里听见清脆的声响，接着，她就看到埃利斯呲牙咧嘴的捂着手腕的场面。


    申姜：“你小子……没毛病吧？”


    埃利斯忍着痛强装自若：“……没事，我托你上去。”


    申姜搓热手心，拉起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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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推揉，埃利斯忍不住躲避。


    “别动。”


    过了片刻，埃利斯的兽耳不自觉绷直，感受到手腕的胀痛感消失，埃利斯不可思议道：“您掌握治疗魔法？”


    申姜斜睨他一眼：“我哪会那东西呀，不过就是平平无奇的中医推拿罢了，就和你看不上的那些劣等草药差不多。比不了那些高级的治疗系魔法师。”


    她眼底的奚落和挖苦一目了然。


    埃利斯忍不住红了脸，嗫嚅道：“对不起，我向您道歉。”


    等埃利斯让申姜踩着自己的肩膀从坑里爬出去，他的手臂化为棕熊粗壮的熊爪，用力一撑，轻而易举就从深坑中跳了出来。


    申姜：好家伙，还会变身。难怪敢坑她。


    这次，申姜走得小心翼翼，手里捏了根树枝探路。不过埃利斯没有再坑她，径直带着她到了靠近迷雾森林中心地带的一片树林中，一头精壮漂亮的大耳鹿正在不远处悠哉悠哉的吃着草。


    申姜看清那正是她需要的雄麝后，压着气音道：“我们从两边包抄，堵住它的路，一会你帮我抓住它，我要从它身上取一点分泌物。”


    埃利斯活动几下手腕，有些可惜地放下了自己的弓箭。


    他更期待女巫大人说出让他亲自猎杀一头魔兽这样的要求。


    大耳鹿的身前突然蹿起火苗，惊得它下意识后退想要逃跑，差点扑倒了背后的埃利斯。


    好在上半身兽化后的兽人力气极大，只靠两只手就轻而易举制服了受惊的大耳鹿，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攥紧了大耳鹿的前后肢，膝盖压在大耳鹿的肚子上，被掣肘的大耳鹿腿力极大，却仍旧抵不过面前兽人的力量，只猛烈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动弹。


    申姜连忙过去，从背篓里取出准备好的罐子，开始挤大耳鹿饱满的香囊袋。


    埃利斯闻到空气中浓烈的复杂味道，甜味混杂着腥味，辛辣味和皮革味不甘示弱，还有种奇异的木香味。


    “喂，你们这些盗猎的老鼠们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不远处，有四个穿着宽大的法师袍的年轻人正怒气冲冲地站在灌木丛外，十分嫉恶如仇地看向这边。


    埃利斯低声道：“我们的运气不太好，他们应该是荆棘学院的见习魔法师，今天来迷雾森林进行魔法实践。”


    申姜加快了动作，“坚持一下，等我挤完就带你走。”


    埃利斯“嗯”了一声，加大了力道压制躁动不安的大耳鹿。


    见到低贱的半兽人和无耻的黑女巫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仍旧我行我素。魔法师芬妮再也无法忍耐，吟诵起咒语的同时挥动魔法棒，径直朝黑女巫的方向丢去一个火球。


    埃利斯见申姜仍旧在专心致志的挤麝香，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袭来的火球，眼疾手快的用肩膀撞开了申姜。


    申姜被撞到在地，同时听见埃利斯闷哼一声，这才发现，他推开自己后，胸前的毛发被火焰烧焦了，露出里面猩红翻滚的皮肤。


    申姜没想到，对面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连忙将埃利斯护在身后，催动戈德温的龙鳞，向对面四位魔法师招呼过去。


    可惜对面的人躲避得极快，申姜的火球虽然威力强大，但她掌握得一般，没有击中任何一个魔法师。


    “是……龙炎！给我拿下那个黑女巫！”芬妮闪身避开火球，身为火系魔法师的她，察觉到空气中有异样的火系魔法，第一时间探测出这竟然是来自恶龙的魔法能量。


    申姜这次是遇到硬茬子了，面对四个配合默契的见习魔法师，只有戈德温龙鳞护身的她显然就不够看了，尤其是其中一个土系魔法师用变异的土盾直接拔地而起将她环绕时，她直接被困在了一个高耸的环形土墙内。


    埃利斯眼看女巫打不过那四个人，连忙放开手里的大耳鹿，一拳打破了困住女巫的土墙。


    申姜重新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的火直往上蹿，差点那堵墙就把她的脸糊在里面了，为了救她，埃利斯好不容易抓到的大耳鹿也不翼而飞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悠着，加足了马力把加大加强版的火球扫向四人，她毫不吝啬，一个接一个丢火球出去，显然是要速战速决的意思。


    她还想着能再去追一下林麝。


    对面的魔法师早就识破了她的伎俩，所以早早就分散了开来隐匿在雾气中，一个嚣张高亢的女声穿过雾气。


    “不用留活口，我只需要她手里那片龙鳞！”


    不好！申姜听见对面的女声就知道对方动了杀意。


    她不确定银龙的龙鳞能不能同时带两个人走，所以她说：“埃利斯，你先走，我来拖时间。”


    埃利斯熟知这里的地形，一个人逃出去的希望极大。


    埃利斯一怔，“不。”


    “快点！”申姜发现危急关头自己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别浪费时间。”


    在申姜差点被脚下突然生出的土刺扎穿脚底之前，埃利斯一把拉过她，将身形小巧的她护到身后。。


    “如果您能逃出这里，请帮我给凯瑟琳带个话，请她忘了我，让贝阿朵莉丝照顾好妈妈。您的生命，远比我的宝贵许多。”


    眼瞧着埃利斯背后的火球再次袭来，申姜估摸着位置，抛出一个火球对冲，戈德温的龙炎径直盖过了对面的小火球，空气中火星四射，点燃了不少植物。


    申姜和埃利斯周围的雾气被火光驱散，他们两人彻底暴露在藏在雾气里的年轻魔法师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