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禹智好像真得吓得失了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快没有了。


    玩家倒是发现点细节，这人装得那么害怕，眼神却阴湿透风，冒着冷气，见明姣西望过来，立刻垂头，用长发遮盖住眉眼。


    哦，原来留长头发的用途是这样。


    电子门被打开，昏暗的环境也没怎么被改善。地下室在下楼梯后的拐角内部，本来就不透光。


    有人特别狗腿地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然后效仿的人越来越多。


    明姣西想笑，这场面太滑稽了，两个攻略角色身后，是手机电筒组成的光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什么演唱会。


    宋嘉礼从顾予白身后走出，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让起了兴味的顾予白收回了自己的校园卡。


    “怎么回事？”


    在来找明姣西的路上，他们一起听到了她的F级宣言，甚至，因为权限足够高，监控里的视频也能看到。


    和顾予白想的倒是一样，她的眼睛动起来，那种欲望与野心杂糅出的肮脏就更明显了。


    她倒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宋嘉礼蹙眉扫了眼角落的江禹智，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明姣西身上。她裙子比他离开时多了点褶皱，裙角还脏了一块，看起来是墙灰，程度远算不上狼狈。


    但宋嘉礼一联想到从顾予白那里得知的消息——江禹智被人下药了——他的心情就止不住有些烦躁。


    这很奇怪，但又不奇怪。


    他选择去做Mentor，自然会尽职尽责做好这件事。更何况，明姣西并不讨厌，她坦荡舒展，清凌凌的目光如山间清泉。这是他第一次成为别人的指引者，宋嘉礼不想自己做得太差劲。


    又是那瓶有金色logo的未来医疗免洗消毒凝胶。


    “过来。”


    手上也没脏，又不吃东西，玩家没打算频繁洗手。于是，直接站着没理。


    后面打闪光灯的群众发出点抽气声，明姣西好奇望过去的时候，又一片死寂。


    江禹智在角落，暗暗旁观着发生的一切，等他发现自己不爽宋嘉礼对明姣西说话的熟稔感时，匆忙将这归纳为西区对东区的天然敌视。


    闻小雨喜欢宋嘉礼，说他像是白马王子，是F4里唯一一个为西区考虑，善良正直的好人。


    但江禹智只看到这个人清贵皮相下的虚伪灵魂。真得想推行平等，不如先从取消未来医疗只要价钱足够就愿意救人的制度开始。


    多可笑，一个流着资本家血液的人，还要戴上温柔可亲的假面，让穷人跪着求着感激涕零地求他剥夺自己的剩余价值。


    江禹智自嘲地垂下眼帘，为自己只能在暗处发酵的阴暗心思而感到可悲又可笑。他就像地底下的蛆虫在大言不惭地评论阳光下鬃毛漂亮的白马。


    宋嘉礼和其他三个人没什么不同，明姣西也这样认为。


    宋嘉礼好像并不觉得此刻近乎命令的口吻有什么不对，在明姣西安静站着没动时，拿着免洗洗手凝胶到了她面前。


    隔着手帕拉起她，自顾自帮她洗手。


    不知道多少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自带提示音的视线。


    「叮，顾予白好感度减10。」


    「叮，顾予白好感度减20。」


    「叮，顾予白好感度减30。」


    「叮，顾予白好感度减50。」


    「恭喜玩家，第一次令攻略对象好感度跌破负一百~」


    「获得成就:令人讨厌的她


    成就奖励:拉仇恨值加成百分之二十。」


    哇，看起来有聚怪的效果，适合集中打击消灭敌方!


    明姣西倒还没有作死到，要现在佩戴这个称号。但刷出新的成就称号，就是让收集癖玩家开心!


    宋嘉礼还是很在意明姣西裙角的墙灰，但他没有伸手去帮她拍掉的理由，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


    见她双眼亮晶晶的，脸上冰冷的表情缓和了一点，慢条斯理地开口：“她是新生，不太懂这些规则。”


    宋嘉礼看了一眼顾予白，那人正似笑非笑审视着明姣西，身后的闪光灯勾勒出他凌厉宽阔的肩线。


    他没说反对，也没说赞成，也许沉默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态度。


    听到宋嘉礼说的话，松了一口气的反而是江禹智。不管宋嘉礼本人如何，至少明姣西不会因为他沦为F级了。


    他已经看过论坛，自然知道明姣西不是他以为的东区大小姐。


    江禹智不笨，甚至相当聪明，很快就能联系到共和党和自由党不久前的竞选争斗。在江禹智眼里，明姣西像是西区的丑小鸭被放进了东区的锦衣玉食堆里，恐怕不知道珍珠和钻石都在暗中标明了价格。


    他能帮她看到的唯一活路，居然就是攀上F4中的一个，从而不会成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这想法，让江禹智愈发自我唾弃，垮下肩膀，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地下室里，鸦雀无声，没人敢对宋嘉礼的话提出质疑。


    除了顾予白。


    “嘉礼哥，那不正好让我们新同学好好学一下清英的规则？”


    什么是清英的规则？


    清英的规则就是F4，在奉行阶级至上的清英，只有上位圈的人有资格体面的活着。


    玩家其实挺意外，从见面开始一直礼貌疏离的宋嘉礼会在这种局面帮她开口。但稍微想了想，多半是因为他那点理想主义泡沫在作祟。


    其实也不是救她，也许感动的是他自己，他需要这么一个契机，缓解他的理想和现实冲突的罪恶感。


    宋嘉礼和顾予白沉默的对视，围观的人都觉得难熬，想偷玩手机用Chatbee的匿名聊天功能发发牢骚，又因为要用手机当闪光灯而分身乏术。


    剧情没进展，有点无聊。


    玩家开始走神了，低头拍了拍裙角的墙灰，声音不大，但在全场寂静的氛围里相当突出，相当引人注目。


    就好像台上的主角换了人，聚光灯打在了明姣西身上。


    顾予白的好感度扣得那么明明白白，玩家不去故技重施，接近宋嘉礼恶心顾予白一下，都对不起那个「令人讨厌的她」的称号。


    明姣西把裙子捋平，淡定和望过来的顾予白对视，茶言茶语：“看我干嘛？学长提醒我整理一下着装的。”


    顾予白眸色一片漆黑，没有像明姣西想象中的那样生气，反而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还是有人顶风作案，在人群中悄悄收了手机，往Echo上直播实况。


    「杀疯了，西区的女的一年更比一年强，所有人都觉得阮慈和闻小雨是极限了，出来一个明姣西，要脑子有脑子，要美貌有美貌，这别是什么真主角了。」


    「真有傻叉信那些恶俗电视剧？」


    「F4的阶级会让他们和贫民窟的人恋爱？」


    「其实理性讨论，恋爱是有可能的，但结婚肯定没可能，最好的结局是当个情人养着。不用我细说了吧，懂得都懂。」


    「hs不也是霍家的私生子，他妈好像就是西区的，西区人都这样，为了往上爬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


    「百晓生(吃瓜版)：消息保真，禾雪儿跟闻小雨一起过去了，有好戏看了。」


    「别又有人进去了，hs的事不知道怎么刷上IG的，学校今天已经在风尖浪口走一波了，小心点闻小雨，来点人路上给她点教训吧。」


    「她不是F级，想破坏等级制度的人是什么心思？」


    「就该让闻小雨成为F级呐，她才是那个该死的泄密者吧。」


    玩家不知道的地方，她想要的主角才有的F级待遇又悄悄地被判定给别人了。


    举着闪光灯的人群跟摩西分海一样让出路来，顾予白转身回头，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眉间凝出细褶，透露几分不耐烦的戾气。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被推了出来。


    还没正式开学，穿着校服的，除了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基本上就是西区的。


    那个只在论坛上出现过的闻小雨有一张清秀有余，美貌不足的倔强小白花脸。明姣西想象中，这个敢于把视频发出去的女孩，应该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但现在，她的眼里只剩下麻木。


    另一个盛气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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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漂亮女孩拽着闻小雨到顾予白面前，看得出来，闻小雨很怕顾予白，死命抗拒，颤抖得很厉害。


    顾予白的冷眼旁观，给了人群狂欢的理由，不知道谁推了闻小雨一把，让她跌倒在地上，还没人开口，就一个劲的道歉。


    漂亮女孩也有点怕顾予白，细声细气叫了句表哥，又满脸欣喜地往宋嘉礼身边靠。她好像这时候才看到明姣西，故意不轻不重地撞了过去，没撞动，得到了玩家一个免费假笑。


    禾雪儿的脸都僵了，盯着明姣西，眼神不善：“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们嘉礼哥身边凑。”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人群里有骚动，好几个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女生走到了禾雪儿旁边，跟她站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似的。


    “就是，别是下一个闻小雨。”


    “还没开学呢，有的人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西区的穷酸味我站在这里都能闻到。”


    第一次体验这种被这么多漂亮姐妹围着说羞耻台词的感觉，让玩家的思绪有点跑偏，感觉她们骂人太斯文，嗡嗡嗡的，一点也不得劲。


    要不她来表演一个带劲儿的？


    “是吗？我怎么闻不到，我都只闻到姐姐身上的香味。”


    “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停在姐姐这根良枝上吗？”


    “闻小雨？姐姐的嘴里怎么叫别的妹妹的名字，我可是会吃醋的~”


    玩家的手指勾了勾这些大小姐的下巴，就吓得她们花容失色的跑开，禾雪儿连宋嘉礼都不想纠缠了，一边骂明姣西神经病，一边跑得飞快。


    玩家遗憾地摇头，这个战斗力也太差了，她还没用那个能聚怪的称号呢。


    本来就奇怪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


    顾予白的视线毫不折中地望向明姣西，或者说，从始至终，他都这样，以一种旁观的视角，欣赏这出闹剧。


    闻小雨和江禹智对上了眼神，慌乱地错开，看起来有几分心虚。


    还有更多人，在偷偷打量明姣西。


    她的名字，她的照片，高速流转在Echo的论坛。


    钟声敲响，好像剧终落幕。


    顾予白突然不咸不淡地开口：“不是还要去食堂和教学楼？”


    现在这个点，是挺适合吃晚饭的。


    不说还好，这么一提，明姣西倒是有点饿了。在家里，都有明砚准时提供一日三餐，她是不可能不吃晚饭的。


    顾予白抬腿往外走，人群分流分得挺像自动化设备的。


    宋嘉礼回头看明姣西，玩家用余光看了一眼闻小雨和江禹智。


    她不走的话，他们也跑不掉。


    明姣西好像又变成了宋嘉礼熟悉的样子，柔柔的笑容挂在唇角：“学长，我挺怕黑的，不如大家一起走。”


    顾予白又没走远，听到那矫揉造作的声音，皱着眉，很不舒服。


    宋嘉礼反而很受用，明白她的意思后，声音更温柔了几个度：“好。”


    不用宋嘉礼说，顾予白挥手示意，人群就像鸟兽一样散开，要多快有多快。


    虽然爱吃瓜，但总要有命活着才有乐子可以看啊，再待下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划算了。


    楼道还是那么黑，闪光灯都走了，只有那盏转角处的昏黄壁灯，还在孜孜不倦地辛勤工作。


    顾予白的声线偏冷，凉薄的目光又跑到明姣西笑意盈盈的脸上：“看起来你也不是很怕黑。”


    她可太知道怎么茶到顾予白了。


    还挺有意思，霍星野和靳洲关系更好，顾予白和宋嘉礼关系更好。


    他们F4内部还搞小团体呢。


    “有学长在的话，我确实比较有安全感。”


    “是吗？”


    顾予白嗤笑了一声。


    “那你可要好好珍惜了。”


    顾予白的眸色黑沉，壁灯照得他半面在暖光下柔和可亲，半面在阴影下冷厉傲慢。


    “毕竟嘉礼哥，应该下周就要出差了。”


    那表情，是再明显不过的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