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回和明照临“正儿八经”地讨论了情感问题后,姚皜皜也从洗浴间里出来了。


    他们打了一下商量后，姚皜皜还是把七魄灯招了出来，七魄灯在正常情况下是青白色的旧式走马灯。路回是第一次这样端详七魄灯,所以才注意到七魄灯一共有七面,每一面都隐隐约约有一点字样。


    分别是【屍狗】【雀陰】【臭肺】【吞賊】【除穢】【非毒】【伏矢】。


    因为好奇，路回摸了摸七魄灯,还问了姚皜皜一句：“你有什么感觉吗？”


    姚皜皜：“？”


    路回诚恳道：“不是动漫里都有那种，法器是自己的本命法器,别人摸是感觉得到的情节么？”


    姚皜皜：“……”


    她本来还有点紧绷的神经瞬间因为路回这一句话松懈下来,并且觉得无语：“这不是动漫小说。”


    不。


    路回心道，这就是小说啊。


    他作为作者,最清楚了。


    不过路回没有说,只是笑了下。


    姚皜皜也没有多言，因为在路回笑了那一下之后,七魄灯里青白色的微弱灯光骤然亮了一点，还变成了幽蓝色！


    姚皜皜也是瞬间就再度被那种阴湿黏腻的感觉笼罩，使得她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有种悚然感。


    明照临第一时间并没有出手,而是路回直接起身对着姚皜皜那边就喊道：“你来上班了是不是？！在你上班工作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姚皜皜感觉到风声一顿，这一次她听见的不再是尖利刺耳的大喊大叫与辱骂，而是茫然的声音：“我…是谁？”


    姚皜皜看向路回和明照临，意识到他们听不见,就立马把话传给了他们。


    路回继续：“对啊！你说这个房子是你的,这个工作是你的,这个位置是你的。可你是谁？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如果你的工作就是来吓陆缘缘，来夺走陆缘缘的视力和听力,那你们的工作根本不冲突！陆缘缘是声音工作者，她和你做的根本不是一份工作！你为什么又要说她抢走了你的工作？”


    跟鬼讲道理，这大概是世界第一人。


    但不得不说，路回在有些地方出其不意的思维，总能正中靶心。


    这只鬼还真讲道理。


    在好一会儿的安静后，姚皜皜又听见女声在喃喃：“是啊…是啊……不冲突……不，不对！”


    女声像


    是如梦初醒，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困惑：“我的工作…我也是播音的……我也是主持人……她抢了我的工作，就是她抢了我的工作，导致我只能做这个工作，等我完成了这个工作，我就可以做回原来的工作了。”


    姚皜皜把话又复述了一遍。


    路回一开始听到前面时，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因为这种也应该要诞生恶意，听到后面就明白了。


    姚皜皜没有感知到恶意，是因为这个鬼确确实实真的没有恶意，就算真的在怪姚皜皜，这只鬼也只是单纯地想要回到自己原先的岗位，在她眼里，只要她完成了现在这个工作，她就可以回去了，所以她根本不是带着恶意，要弄死姚皜皜或者要弄伤姚皜皜的……又或者，因为她现在已经死了，所以她的脑袋不清醒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是“恶意”的，也就诞生不出恶意了。


    这回不用路回去跟女鬼沟通了，姚皜皜自己就可以：“我应聘的时候这个岗位就是空缺的，我没有抢你的工作，组长也跟我说你离职了一个月。”


    “……怎么可能？！”


    那女鬼愤怒道：“现在工作那么难找，尤其是一份包住的工作，我怎么可能随便离职！你在骗我是不是？！”


    姚皜皜服了：“你怀疑我都不怀疑一下别人？我和你是一样的打工人！我骗你干嘛？”


    路回听到她这话，就大概猜到了女鬼说了什么。于是他说：“你说陆缘缘骗你，咬定是她抢了你的工作，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我……”


    那女鬼急道：“这房间我住了那么久！一直是我的！她突然住进来了！不就是抢我工作吗？！”


    姚皜皜：“你在我住进来之前一直有每天按时去造梦娱乐上班吗？”


    女鬼：“当然啊！我可从没缺过全勤！你什么意思啊？！”


    姚皜皜一怔，把话转达给了路回，同时也是用眼神询问路回。


    她是在想这个女鬼是不是缺失了中间的记忆，但是路回有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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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回冷静道：“你是白天去上班还是晚上？”


    女鬼：“我一个月前就被调成夜班了！有问题吗？！”


    路回微微一笑：“你会上网吗？看得见东西吗？要我帮你搜一下造梦娱乐这个岗位有没有凌晨夜班这一说吗？”


    女鬼：“……”


    她又是好一阵的安静，七魄灯里还亮着幽蓝色的光


    ，唯独不见她再说话。


    姚皜皜跟路回示意了一下她不说话了，路回就继续跟女鬼说：“你差不多要认清事实了吧？你现在做的工作伤害到了陆缘缘！这就不是一份正常的工作！和当初那个纠缠你的鬼做的工作一模一样！你和她都是将女孩子们推向展览柜的凶手！


    路回没有证据证明，这只女鬼也经历了和姚皜皜一样的经历。


    但他只能赌，赌这种“文化是这个城里的常态。


    夜晚上班的“人，分为两种工作。


    一种是督促人们找工作上班发挥价值，一种是在人们没有价值了的时候，成为A区资本家的推手，将他们最后榨干。


    要么是被送进黑色产业链里，要么是自杀，又继续成为上“夜班的“人。


    如果路回赌对了，那么他们接下来的路会好走一点；如果他赌错了，那就是明照临出手，先解决了这个女鬼，或直接杀了或镇压。


    路回冷静地盯着姚皜皜的方向，姚皜皜对上他那双丹凤眼时，无端恍神了下，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飘过。


    但就在她试图抓住的时候，女鬼突然又出声了：“不、不是……


    “不可能


    “不会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不是……


    “这是我的工作


    “不，我不该这样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


    如果路回他们能够看见，或者有一个人开了灵眼的话，他们就能够瞧见，在女鬼的思绪混乱的刹那，她的脖子上也出现了一根若隐若现、混沌且带着血污色的粗线，就像是上吊用的绳索套着她的脖子，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窒息。


    “不、这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工作……


    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好多遍，只有姚皜皜能够听见。


    女鬼其实也没有说别的什么，语气也只是在呓语，但姚皜皜就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拿着七魄灯的手都不由紧了几分。


    路回注意到她的反应，意识到了那个女鬼可能给出了什么反应，于是他再次开口：“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还记得你为什么要赚钱吗？还记得你从哪里来，又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女鬼的声音瞬间在一声喃喃的“这是我的工作中停住。


    又是过了很久，姚皜皜都准备跟路回示意她又没说话了的时候，她突然说：“我


    叫唐佳期。”


    路回他们看不见，在女鬼说出这话的时候，套在她脖子上的那根混沌而脏污的血线就倏地崩断，她的眼神也逐渐清明甚至是冰冷起来：“我不是劳光城本地人，我是因为听说这里能赚钱所以才来的。”


    女鬼：“我的家里人也不在这边，他们在遥远的北方城市。我…我出来时，跟他们说，等我赚了大钱就回家，但是我……”


    她说到这儿时，哽咽了下，也捂住了脸，狠狠抽泣了声：“这就是一座吃人的城市！”


    路回冷静道：“我知道这是一座吃人的城市，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们？”


    路回发现了，他穿进这个世界后，运气似乎变得不错了起来，唐佳期十分配合：“当然愿意！我们是一样的人，我当然要帮你们！”


    路回就先问：“你来这座城市打工之前，没有来这边旅游过吗？没有看见过这个城市的丑态？”


    “…我来玩过。”唐佳期咬牙：“但是我来玩的时候，感觉这里一切都很好，就是很正常的快节奏大城市生活。我那个时候是办旅游签证来的，根本不知道工作签证会有这么多限制，尤其我在这边玩的时候，也没有人跟我说过。我甚至问过本地人，本地人都说这座城市有多好多好……”


    她愤恨道：“他们都是蛇鼠一窝！”


    路回不置可否，而是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还记得吗？又或者……你愿意说吗？”


    “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唐佳期跟姚皜皜说：“你叫陆缘缘是吧？你长得那么好，可千万要小心，尽量不要去A区，不要被那些畜生看中…不，也许你已经在他们狩猎的蛛网中了。我也长得挺好看的，而且我声音还可以，之前在造梦工作，虽然工作量有点大，但都还好。我每个月省吃省喝，节约过日子，偶尔有空还去做做兼职，一个月也能攒下万把块钱。”


    “我本来打算做个几年就回家，没想到有一次活动，A区挑了人，挑中了我。一开始说是去做主持，但到了那儿后，我就感觉不对劲了。虽然工作内容也的确是幕后主持，可我感觉每个A区的人路过我，都在打量一件商品，那种视线真的很恶心。”


    唐佳期：“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准确地形容，反正再之后，活动的负责人就说上头有人想见我。我从小危机意识就比较强，所以我第一时


    间就觉察出来了不对劲，想走，可还是被强行带到了对方面前。我以为我那个时候就要被……但他们真的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让我回去了。还跟我说什么他们不强迫人，我不想就算了。


    回忆起那些旧事，唐佳期的眼眶又红了，整个人是止不住地抖：“我真的很天真，我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结果当天晚上回到公寓后，我就被东西吓了一跳，耳朵疼得不行，后半夜我就发现我一只耳朵听不见了。


    “然后第二天晚上，我又被那个东西吓了一跳，就像缘缘你一样……我的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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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佳期：“我意识到可能是A区的人做了什么，天知道我那个时候到底是脑残到了什么程度，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有什么特殊能力，就去A区找了人。他们倒是让我进去了，只是问我想清楚没有。


    唐佳期那个时候不明白，她不明白想清楚什么，于是她茫然地问了站在背光处的男人，问他什么。


    她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貌了，但还记得那张面具，眼睛和嘴角都弯着诡异的弧度，面具面上不是平滑的，而是凹凸不平的，看上去很像一个个圆圆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格外恐怖瘆人。


    而男人叹着气，像是在看一个不聪明的孩子，既有几分头疼，又带着温和、谆谆善诱的笑意：“当然是选择成为人在我身边待着，还是选择成为有思想的娃娃，被我放进橱窗里啊。


    他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什么问题一样：“老实说，我还挺喜欢你的性格的，所以更希望你能成为人待在我身边，而不是成为一个展览品。


    男人说着这话时，还在端详她的脸：“毕竟和你相似的展览品和娃娃我有好几个了，我可能会考虑把你卖给其他人，或者把你送到商店里去。


    那一瞬间，唐佳期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反应了，现在回忆起来也不记得了。


    反正她的生命就那样在A区终止，现在去回想，似乎是她自杀，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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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我好像质问了他们这是犯法的，而那个男人说——


    【当你签下劳务合同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私人财产了。】


    姚皜皜把唐佳期的话全部转达给了路回，路回并不是很意外：“…果然啊。


    他轻叹：“我之前就在想，会不会所有员工都


    是老板的私人财产，可以任由他们支配。”


    姚皜皜不理解：“因为很多影视剧都是这样吗？”


    “不。”


    路回平静道：“因为‘富人的财产就是穷人’。”①


    “……”


    姚皜皜一时间没说话，唐佳期也是。


    明照临倒是一挑眉，终于刷了一下存在感：“说得挺好的。”


    很适用这个副本。


    路回没理他，而是看向姚皜皜：“唐佳期，我问你第三个问题。”


    他道：“你之前是被控制了吗？还是被洗脑了？”


    唐佳期微怔：“……我不知道，但在你问我之前，我根本不记得我是谁，我就记得我的工作，还有我要拿回我原本的工作。”


    路回微眯眼：“那你之前可以自己控制自己去哪吗？平时一直在这间房里？”


    “…我没有记忆了。”


    唐佳期说：“我不记得了…但我确实记得，我每次会从一个地方出来工作，完成后又回去。我现在不能住在这里，因为缘缘住进来了，我就不能住进来。”


    路回：“那你还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唐佳期努力回忆了一下：“……不行。”


    她说：“我每次出来和回去，都感觉到是什么牵引我…现在那种感觉没有了。”


    路回想了想：“那你愿意冒险一下吗？现在自由出入一下这间房，甚至是去别的房间，试试看可不可以。”


    唐佳期说好，于是路回他们就看着七魄灯恢复了青白色的瞬间，又变回了蓝色。


    姚皜皜仔细听了听，有点诧异，又隐约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述给路回：“她说不可以，她一出房间，就直接被拉了回来，而且…她现在在你身边。”


    路回微扬眉梢，也不是很意外的样子：“那再做一个实验吧。”


    他直接开门走出了屋内，七魄灯还亮着蓝光，但在路回关上门的瞬间，姚皜皜就在里面说：“她不在了。”


    路回若有所思地进去再重复了一遍，明白了：“我视野范围内？如果隔了门就不行了。”


    姚皜皜点头：“应该是的。这样看来，是因为是你‘唤醒’了她，所以她就自动绑定了你。后面也许会有用。”


    路回轻嘶：“我听不见她说话，得靠你才能沟通，这能有什么用？”


    唐佳琪：“……我也有意见的好吧！？为什么我要跟你而不是跟缘缘啊！”


    姚皜皜把她的话转述了，路回随意道：“你放心，我推测就算是你现在‘自由’了，你也还是受上班时间限制，到时间后会自然消失…先跟着吧。”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看向已经跃跃欲试，眼底浮现兴奋的明照临：“今晚第二项计划启动。”


    姚皜皜：“……你们真要去？”


    路回眼都不眨就把锅甩明照临身上了：“你拦得住明照临吗？”


    明照临：“？”


    他轻嗤：“谁先提议的？”


    路回摊手：“那我收回，你不去了？”


    明照临：“……”


    他微微一笑，拎起路回的兜帽：“走。”


    作者有话说:


    注①：不记得是在哪看到的了，反正是网上看到的，所以特别标注一下引用了。另外也是这个副本的灵感来源之一


    另外副本名字来源于那个诗朗诵之我爱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