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情不好。”


    路回微扬眉：“有么？”


    明照临瞥他一眼：“显而易见。”


    路回叹了口气：“好吧。”


    他说：“我就是不太喜欢一些悲情的故事。”


    明照临想了一下,然后歪了歪头。


    路回就知道他没法懂，所以有点糟心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你问我干嘛。”


    明照临知道他什么意思，故而轻嗤了声：“你小时候算不明白加减法你就不学了？”


    路回还没说什么,明照临就先自语了句：“不对,你应该不会这么蠢。那我换个说法……你不懂高数你就不学了？”


    路回：“……”


    他惊奇地看着明照临：“你居然知道高数？”


    明照临：“……”


    他面无表情：“我有听老师在课上提到过。”


    之前在《我爱上班》时，他甚至看见过“君朝满”用手机去搜过“常微分工程”,他扫了眼，那个也是在《高等数学》范围内的。


    在《我爱上班》时搜的,是在那个学校里,那个老师刚好提了一嘴。


    路回说：“所以我真正纳闷的是你居然有在听老师说话。”


    这看上去很不明照临。


    明照临知道路回就是故意的，但他还是轻哂了声,配合他演出：“你不是说你很了解我么？怎么不知道我有听NPC说话？”


    路回：“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了解你。”


    明照临：“？”


    他呵了声：“你别想用这种手段转移话题。”


    “……明照临。”路回没办法了,只能叹口气，看着明照临：“你不觉得你这么探究我高不高兴的,就好像很在意我的心情一样，实在是弄得我俩有点过于暧.昧了吗？”


    然而这一招，明照临是真的不吃了，他只笑眯眯地看着路回,甚至还说了句：“阿满，我说过了，我已经看透这招了，没意思，换个新招转移话题吧。”


    路回：“……”


    他真是——了狗了。


    路回面无表情,干脆换了一招——直接不理人了。


    明照临就跟在他旁边,跟叫魂似的,慢悠悠、有一句没一句地喊着：“阿满。”


    “阿满。”


    “阿满。”


    “阿满……”


    “闭嘴。”路回轻嘶：“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知道？”


    明照临挑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路回无语：“你知道


    这个能胜什么？攻心吗？”


    明照临哇哦了声：“阿满，你真聪明呢。”


    路回：“……”


    他有时候是真恨不能把明照临的嘴缝上。


    “你还想不想知道我卡册的新玩法了？”


    “那是上一笔交易。”


    “哦。”路回平静道：“我们现在没有新的交易诞生。”


    明照临：“……啧。”


    没办法,他只能在这件事上闭麦了：“所以你册子的新用处呢？”


    “回头找个机会给你看看。”提到这个，路回弯眼笑起来：“你一定会很惊喜的。”


    明照临也没有说非要让他现在口述，微扬了下眉梢后，就应下了。


    .


    晚上的夜课，路回依旧是第一个出去的，明照临也跟在他身后。


    他们在临时小办公室坐下，明照临这一次没站着了，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在路回的斜后方。


    路回也知道他老是喜欢站自己背后或者坐自己后面的毛病，更知道是为什么。


    一个典型的猎人盯猎物的位置。


    才坐下，路回就道：“我今天可以继续塑造我的守护神吧？”


    吴老师一顿，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君朝满同学，你今天很迫不及待嘛。”


    路回：“有吗？”


    吴老师：“平时你都是等我先开口，今天却主动开口了。”


    他慢慢掏出口袋里的供灯：“甚至我还没来得及点蜡烛。”


    路回哦了声：“可能因为我很想快点给我的守护神添加一些设定了。”


    他故意用的“添加”，而不是“说一些还没有跟你说过的他的能力”，就是想看看吴老师的反应。


    而吴老师也确实没有说“添加”不行。这就意味着，“明照临”确实可以不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供灯点燃后摆放到桌子正中央时，路回就道：“其实明照临还有一个特殊的能力。”


    他微笑地看着一脸期待的吴老师，慢吞吞、一字一顿道：“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一眼看到所有怪物的本源、本体在哪。”


    吴老师的表情登时顿住，也一点点僵硬起来。


    赌对了！


    路回勾着唇，在吴老师逐渐变得像是要吃人了的目光下，继续说：“无论那个怪物的强弱，‘等级’是否在他之上，他都可以看透。”


    说完这最后一句，路回就笑眯眯地看着吴老师：“老师，这个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吴


    老师的眉宇已然彻底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不对：“君朝满同学。


    他一字一顿道：“你这是在玩火。


    路回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那个梗——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jpg]


    于是看上去恐怖到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把他大卸八块了的吴老师也就没有那么恐怖了，反而是透着一股三分邪魅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总裁形象……


    嗯。


    路回在憋笑。


    他散漫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怎么说？


    吴老师冷冷：“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话是这样说，路回至少现在可以安全地离开临时办公室。


    没意思。


    路回想，他本来以为会这样直接打起来呢。


    不过……


    路回看了眼明照临：“试试呗。


    但路回忘了一个事，其实最不可控的，就是明照临。


    明照临抬眉：“凭什么？


    路回：“……你又闹什么别扭？


    明照临笑得粲然，故意学着白天路回恶心他的甜甜语气说话：“阿满，我们也不是什么亲密暧丨昧的关系，既然是没有必要互相探究关心的敌人，我为什么要帮你提前完成副本？


    路回：“……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明照临，停住了脚步，往墙上一靠，实在是没了办法：“…我有一个朋友。


    明照临挑挑眉。


    路回：“他喜欢一个姐姐，但他还没来得及跟那个姐姐表白，就死掉了。


    他垂下眼帘：“卢山南让我想到了他，所以我说我不太喜欢这个故事。


    明照临：“你这个朋友，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尖，那双原本含笑、带着戏谑的挑花眼，无端闪过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冰冷和躁郁：“说起来，你的确比很多男的都要更尊重女性一些，我听他们说，这种多半是身边有玩得好的女性或者家里主要成员是女性，所以影响比较大。


    “……虽然确实是有这么一个‘我的朋友是我自己’的梗，但别乱套好吗？


    路回无语了：“真是我朋友。


    路回稍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脑袋有一瞬的钝痛，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他……叫黄今古。


    他的那个和他不算很熟，但又确实能够在心平气和的时候和他聊几句别人插不进的话的法医朋友。


    有名有姓的。


    明照临看了路回一眼，他的直觉告诉他，“君朝满”没有撒谎。


    再说他也的确可以看出来，“君朝满”有点回避这件事，也的的确确不是很想提及且明显情绪低落了下去。


    所以明照临有些烦躁。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烦，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君朝满”就该和他一样吧。


    是个不会为这些事情动容的存在，是没有感情……不。


    明照临盯着低头看着地面的路回，他其实早就知道的。


    很早，明照临就发现，“君朝满”不仅和正常人类没有区别，他的那颗心，还比于秋陌他们要干净很多。


    ……让人不爽。


    杀了算了。


    明照临的指尖微动，充满暴戾血腥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又被路回打断。


    路回抬起头，左耳猩红的耳钉闪过了光，右眼眼尾下的那两枚小痣都好像被光衬托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而路回说：“现在到你了。”


    明照临顿了顿，在安静了片刻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那个念头。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路回，使用了新鲜得到的“能力”。


    路回并没有详说这个能力要怎么用，明照临也就动了动念头。


    “卡俄斯私立高中这个怪谈的本体……”


    能力发动的刹那，明照临于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对上了一个很像水母的巨大的怪物。


    那个怪物整个都是可以流动的液体形成的水母模样，而怪物也是半透明的，如同水母一般，可以看见其内部结构，只是和水母不同，这东西的里面是缤纷的色彩。


    像是颜料倒入了大海，各种颜色混杂扭曲在一起。


    是极美的。


    但在和这玩意儿“对视”的刹那，明照临就浑身紧绷起来，那种熟悉的、在《我爱上班》多次感受到过的类似地盘被入侵了的不悦和烦躁直接压出了他的戾气，明照临双手紧握成拳，毫不犹豫地就一拳挥出——


    “明照临！”


    路回惊怒的声音瞬间就将明照临拉了出来，明照临一拳砸在墙壁上，也是擦过了路回的脑侧。


    明照临微低眼，就见路回皱着眉看着他：“没事。”


    明照临扫了他一眼，知道他刚才是躲开了，放下手后，没有理会自己拳峰上的擦伤——他也根本感觉不到痛：“我看见了它的本体。”


    明照临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在眼里语调也有几分危险：“但看见它的那一刹那……就跟我们在上一个本时看见神龛一样。”


    路回微顿倒不是很意外他更在意：“你被控制了？”


    “没有。”明照临淡淡：“就是很想一拳砸过去。”


    路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符合你的人设。”


    明照临无声轻嗤路回又问他：“所以你看见在哪了吗？”


    明照临：“一个漆黑的地方…没有办法准确地跟你说位置就是一个漆黑的地方。”


    这不应该啊。


    他给明照临塑造的能力明明是只要明照临想就能够看到那个怪物的位置在哪无论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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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等级是否在他之上。


    那么明照临应该能给出准确的位置哪怕是藏着的也应该是在哪哪哪的“密室”里又或者在“地上”、在空中……而不是“一个漆黑的地方”。


    这个答案就很奇怪啊。


    路回拧着眉看着明照临


    没有办法不让明照临得到这样的能力但可以控制这个能力的“威力”。


    可这样的话这个怪物的自主权也很高啊。


    这不应该啊。


    路回思考的时候明照临忽然抬起手用没有受伤的手背贴了一下路回的额头。


    路回一怔就见明照临意味深长地一挑眉说了句：“你的体温比昨天又要低一点了。”


    路回愣住。


    什么？


    难道所有怪谈的大部分能量都来源创造它们的人？所以他们把怪谈描述得越厉害从他们这儿夺走的“东西”也就越多……他之前猜错了？


    【卡俄斯私立高中】只是一个媒介？而不是生成怪谈的主要能量来源？


    可这样的话曾校长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还有…觉生也说它们是依傍【卡俄斯私立高中】而生的觉生在骗他？曾校长在故意误导卢山南？


    不、不对……肯定还有什么东西是他错过的。


    【卡俄斯私立高中】应该就是诞生怪谈所需要的颜料他们玩家、这里的学生只是执笔人。


    路回想到这儿又狐疑地看了明照临一眼：“不是你隐瞒了什么吧？”


    明照临：“？”


    他呵了


    声：“请问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看我副本进展太快太顺利，只要达成最后一个目标就可以出去，然后你还要回你不喜欢的那个副本受折磨，而恰好你很喜欢这个副本，所以想拉慢我的进度？”


    路回眼都不眨一下就念了出来。


    明照临盯着他，安静了几秒。


    路回也不畏惧，就靠着墙，抱胸看着他。


    “…好吧。”明照临轻叹：“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路回摊手，一脸“你看吧我就说”的表情：“所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没有。”


    明照临也抱着胸，语气淡淡地：“唯一没说的就是【卡俄斯私立高中】这个怪谈长什么样。”


    路回：“那你说说。”


    明照临啧了声，虽然有点不耐烦了，可还是道：“和一个水母很像，巨大的…里面全是各种颜色，而且它和水母的软体感不太一样，就看上去的感觉来说，更像是液态形成的水母，不过要比水黏稠一点。”


    路回微扬眉：“怎么感觉……又是和海洋有关的东西？”


    这个副本，会和《我爱上班》那个副本是同一世界观的产物么？


    不过是不是的，在现在这个副本里都不能帮上什么忙，当务之急是找到【卡俄斯私立高中】的藏身之所。


    “去找觉生吧。”


    路回说。


    不过要找觉生也得是在回宿舍后了，所以路回和明照临先回了教室。


    只是还不等晚自习结束，在最后一名同学上完夜课回来后，吴老师出现在教室的讲台上，不紧不慢地开口：“同学们，最近大家学习压力很大，我们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君朝满同学作为两次周考的第一名。”


    路回一顿，知道他要因为他给明照临那个能力的事弄他了，所以悄无声息地握住了桌肚里的笔，慢慢地将圆珠笔的鼻尖按出来。


    听到吴老师这么说，其他同学，无论是玩家还是NPC，也都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路回。


    然后视线在触及靠着窗站在路回课桌旁的明照临时又迅速收回。


    吴老师：“所以为了让大家放松放松，尤其是不让个别同学总是胡思乱想，学校特别为全体学生准备了一场休闲活动——百鬼夜行。活动将在五分钟后开启。”


    “今天晚上，就请大家愉快地玩耍吧！”


    吴老师说完就直接走了，都不用他介绍那玩意儿是个啥，只要是个人就


    能够猜到怎么回事。


    也就有玩家忍不住暴起：“君朝满你干什么了……


    可这一句话又在触及明照临投过来的视线时瞬间弱了下去。


    齐白十分不爽，拍着桌就站起来要跟人吵架：“你们是不是傻逼啊？！我哥肯定是找到了关键的线索所以他们才着急……


    “小白。路回打断他，快速将所有文具收到笔盒里，把笔盒带走，示意他：“先离开教室，快。


    虽然不知道“百鬼夜行是一个个鬼找上来，还是所有鬼同时刷新，但这个教室太狭窄，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容易受伤。


    齐白点头，坐在后门的同学显然也有人想到了这一点，可开门的时候人都是傻的：“门锁了！


    他还努力踹了几脚都没有反应。


    “明照临！


    路回喊了声。


    明照临就起身走快了两步，抬脚要踹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走过来的路回一眼。


    不用他说，路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真服了。


    也就明照临，在这个时候还要报复他一下，把“交易这种话还回来。


    “算算算。


    路回快速道：“你快点！


    于是明照临展颜一笑，猛地发力，一脚将门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