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路回又问了马戏团团长一个同样的问题：“除了怪小孩的事,你们还遇上过别的异常吗？”


    马戏团团长仔细地想了很久，然后摇摇头：“没有了，我们其实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来,以前夏天来北方都是去别的地方,去一些和城市接轨的小镇什么的，在那边的郊区,除了乡镇会有人来凑热闹，有时候城里的人图个新鲜也会来。”


    她说：“让猴儿端着金盆子走一圈讨钱,也会有一些额外收入,不像这边最多就只有两个水果什么的。”


    不需要路回问，马戏团团长就自己说：“这次过来这边,是因为有个很大的班子抢了我们的位置,再加上在那些地方巡游次数多了，没那么好赚钱了,就换了个地方。”


    路回微扬眉梢：“很大的班子？”


    “对。”


    马戏团团长说：“其实我们的规模已经算不小的了，我们这儿有猴有鸟还养了两头狼。但那个班子还有老虎和熊。我们最多两辆卡车就能塞完了，他们得八辆！”


    她说着，还有点酸,语气幽幽地：“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挣钱的。”


    路回觉得这件事既然马戏团团长提了，就不会只是提一嘴那么简单。


    尤其系统播报的规则里有一条是关于马戏团的【乡镇内有马戏团表演，但马戏团表演只在每周六日的晚上展出，如果你遇上非此时段的马戏团表演请无视】，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怪事可能不只是晚上十一点后出现的小孩,还有可能有马戏团。


    但住在这里的人都没有提到有看到马戏团在非表演时段在表演？


    是没有撞上,还是这一条得他们去触发？


    路回若有所思：“没有别的什么事了。”


    他跟马戏团团长说：“我们有什么到时候再来问你。”


    团长说好：“我送你们出去吧。”


    她热情道：“我对这个小镇也还算熟悉，你们之后想去哪儿调查？我可以给你们指路。”


    “先到处看看。”路回说：“我们今天才到,先熟悉一下地形。”


    马戏团团长点点头：“也是。”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补了句：“你们没有本地人带路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进旁边的林子里，那里面没什么路，当地人都很少进去，很容易走着走着就直接走进了大山里，我听这边的人说，他们镇上好几个人走得太深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


    隐形规则出现——


    【不要在没有当地人的带领下进入林子，即使有也不要前往深处】


    但是这个规则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就得他们自己摸索了。


    路回点点头，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谢谢。”


    马戏团团长摆摆手。


    路回他们出了马戏团后，就看到了林子，林子就在马戏团的东北方向，马戏团的正东方是一片坟地，立了不少墓碑，而且样式各不相同，但多数都是坟包，也没有什么“摆放”规律，就是参差不齐一大片。


    “这里的坟场和住宅离得这么近？”


    朱绿轻声说：“感觉有问题啊。”


    路回嗯了声：“有种一到晚上里面就会有东西爬出来攻击人的感觉。”


    但镇上的人都没有说有这个问题，所以应该是不存在会有僵尸大战的。


    路回扫了眼一望无际的坟包，还有挨着坟包的林场以及……就在马戏团下方的一个自建别墅。


    还是那种农村自建房的感觉，只是这边这个好像收拾得要更干净，而且庭前的路也铺得很好，大门口直接挂了个“医务室”，还贴了张很大的白纸在医务室的牌子旁边，上面用勾线笔写着——


    【小儿感冒需重视！免费给十四岁以下的小孩看诊！免费接种乙肝疫苗！招收学徒！十四岁以上的学徒！不限男女！】


    这个自建房的门就敞着，只挂了帘子，路回他们走近一点时，路回也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


    而刚好有人从里面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走了出来，嘴里还说着：“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回头我家腊肠做好了，我给您送一串来！”


    跟在女人背后走出来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听到她这么说，无奈地笑了一下，但也没有拒绝：“那我就等着尝尝您的手艺了。”


    他示意了一下她怀里的孩子：“下次要注意，鱼刺卡喉咙了千万不能再想着靠吞饭带下去了，自己不知道怎么科学处理，就带过来我这儿，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好嘞好嘞。”


    女人走了后，白大褂男人才看向路回他们。


    大概是因为这个乡镇真的足够封闭，他们互相都熟脸，所以医生在看到路回他们的瞬间，就道：“三位是调查局的吧？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路回若有所思：“你是这个镇上的人吗？”


    “我倒不是这个镇土生土长的。


    医生大大方方地，“要不进来聊吧？太阳要出来了，晒着不舒服。


    他指了指天，路回抬头看了眼，低眸时和明照临对视了一瞬，无声地跟着医生走了进去。


    里面还挺大，甚至还有病床和一面很大的药柜。


    中药和西药的味道结合在一起，并不好闻，苦得人皱眉。


    路回扫视着屋内的陈设，注意到他这里真的有很多东西。


    吊点滴用的杆子，还有一些他看不太懂的仪器……路回忽然明白为什么朱绿会刷到他们这边了。


    假设这个医生是个重要NPC，他们玩家要在这儿发现不对的话，肯定需要一个懂行的，最起码懂一点都好的玩家。


    路回敢说，在乌托邦那么多玩家中，朱绿绝对是最优秀的医生了。


    医生示意他们坐，然后给他们倒了三杯菊花茶，这才继续回答那个问题：“我是大学的时候有来过这边支教，看到这边医疗条件很落后，当时也就是只有一个这样的医务室，但上一任镇医只能看看一些简单的病，稍微复杂一点，就得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去隔壁镇。这还是碰上天气好，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要是雨天，可能出去都困难。


    医生叹气：“我又很喜欢这边的环境，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所以在毕业去实习了两年后，最终还是决定来接手镇医的位置。国家听说我愿意过来，还给了我不少补贴，添置了许多新的东西。


    他用手比划了一圈：“这里的东西都是国家补贴添置的，包括你们在门口看到的乙肝疫苗，也是会定期根据出生人口以N*2的方式派发过来的。


    路回挑了下眉。


    他最想要聊到的地方，NPC主动提起来了啊。


    “…这个镇子出生人口很多吗？


    医生想了想：“我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但在这个镇子里还好吧，不算多也不算少。其实更重要的是这个镇里接触到外面社会的人慢慢地越来越多了，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出去看看世界，搬离了小镇…我听刘镇长说给你们安排的房子是郭叔家的，他家就是在五年前搬了出去，你们应该也能看到屋子里比较空。


    他笑：“那些被子和一次性用品还是从乡镇办里搬过去的呢。


    医生：“像郭叔他们这样搬离了蝌蚪镇的人还挺多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这个镇没有新的开发吸引人过来，可能就慢慢地会被人遗


    忘、荒废吧。”


    他摊手：“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个镇实在是太偏了。”


    路回心道这位还是个健谈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蝌蚪镇？”


    医生回忆了下：“我来了有六七年了吧？没太注意…在这边的日子过得很慢，也过得很快。”


    路回：“那你知道这儿为什么叫蝌蚪镇吗？”


    “哦这个，”医生又笑起来，“我来这边支教的时候我也问过，当时刘镇长就跟我说，是因为俯瞰图上这个小镇的大致轮廓就像是一个蝌蚪，尾巴就是北边那条河，很有意思。”


    这么简单？


    这要是在现实世界里，路回还真会信。但他们现在不在现实世界，路回就难免存疑。


    他问医生：“他们说的晚上碰上怪小孩的事儿，你碰上过吗？”


    医生点点头：“我经常走夜路，有时候有些家里不方便过来，我就上门去给他们看病，好几次回来晚了都在路上撞见过。”


    他描述起来：“我一共遇见了三次，不过遇见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怪事，所以没有跟他们讲过话，都是直接无视。第一次是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第二次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第三次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女孩，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抱着一个皮质的金丝猴。”


    路回：“你还记得那个金丝猴具体是什么样子吗？”


    医生轻嘶，有点为难：“我看到的时候人都僵硬了，能快点离开就不错了…真没注意这个。”


    “什么特征都没有注意到？”


    “没有。”


    医生果断摇头。


    但路回听着，却在心里轻呵了一声。


    能注意到皮质金丝猴，却没有注意到缝合线？一个马戏团的团长都会注意到缝合线，他一个医生却不会对缝合线敏感？


    这个医生有问题。


    路回下了判断，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说起来，你这个诊所是什么时候开门啊？”


    医生嗐了声：“这镇上就我一个医生，我这儿是二十四小时都能看病的，就是有时候我睡了，得多敲一会儿门直接把我喊醒来才行。”


    路回讶异：“你这么辛苦？”


    医生无奈道：“没办法啊，我反正空下来的时候都可以休息，但有时候有人晚上发急病，我不爬起来治，人可能会留后遗症，又或者干脆走了……我会愧疚死的。”


    光是听他这么说，就会觉得


    他是个很好的医生。


    但关于这个医生到底是不是好人，路回觉得还是存疑的。


    而且……


    人本来就不能用简单的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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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字去定夺。


    路回：“那医生，你在这个村子这么多年，只遇见了这一件怪事吗？没有别的吗？


    医生思索片刻后，轻嘶着说：“其实非要说的话，我觉得那些进入了林子深处后就失踪了的镇民也挺奇怪的。因为这事儿，还报警了，但警察进林子走了一圈也没有结果，甚至我听说他们还进了山里去找，都没有找到什么痕迹。


    警察还进山找了？


    那这样的话，那个隐藏规则就有点动摇了啊。


    是仅限这个镇的镇民会失踪，还是医生在说谎？又或者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门道？


    路回个人是觉得可以排除医生在这件事上撒谎的，因为如果都闹到找警察了，那问刘勇义和其他镇民也是一样的，除非大家都在说谎。


    如果都在说谎的话，那这个所谓的小镇“怪事，指得就不一定真的是半夜出现的抱猴子玩偶的小孩和在非表演时段演出的马戏团了，可能是整个镇…说起来通关条件也是啊。


    【通关要求为调查清楚小镇内发生的怪事并解决怪事】


    还要解决。


    他们这个调查局的身份不仅仅是前期侦查吗。


    路回在思考这些的时候，表面上也没有停顿，看上去真的完全就像是和医生还在闲聊，压根没有怀疑哪儿有问题：“那那些失踪的镇民是怎么回事？


    医生：“这我还真知道一点。就我目前所知道的失踪的镇民一共有五个，两个女人是进林子采果子摘蘑菇的时候，应该是没注意路，走得太深了，就迷失在了山里。您应该是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北山，连绵一片，听说老虎都有好几头，里面地势险峻复杂，当地人很少会有人敢踏足。听说十几年前有一支爱探险的旅游队也是进了里面后没走出来，所以大家就都认为要么是被野兽吃了，要么就是迷路掉下了哪个山崖……植林过于茂密就是会导致看不清路踩空摔下去。


    医生继续说：“还有三个男人，其中有两个就是为了去找那两个女人，不听劝，非要往深处再找找，结果直接找迷路了。


    他补充：“因为那两个女人不是同一时间段失踪的，所以镇上组织了两次搜救队，我都参与了一次。我们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刘镇长就喊了停


    ，说再往深处走就连人走过的痕迹都没有了，一怕毒蛇，二怕万一拐到了山里去，碰上雾罗盘就不管用了，也甭想出来了，可他们不听劝，甩开了队伍往里处走。


    “这边山因为奇石多，山林生态好，所以磁场比较乱。山间雾又多，而且雾起得也没个规律，有时候一阵风来了雾就来了，雾一来，磁场又乱了，罗盘指定没用，他俩就是那样走丢的，我至今也没再见着他们回来。”


    路回听过后，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后续：“？”


    怎么NPC给线索都还要人捧哏的：“那另外一个呢？”


    医生低下眼帘，表情有几分落寞：“…是我师父。”


    他看向柜台摆放的一个算盘：“是这边之前的医生，我一开始还挺不服气他的，觉得他就会看个小儿病，揉个跌打伤，还乱用那些草药，不太讲卫生……但我来了后，他也是真心想让我好，想我能代替他。他带着我熟悉了整个镇，了解了镇上每个人家里有些什么遗传病，哪家小孩容易发烧感冒，也教了我很多。我以前给人看病冷冰冰的，是他教我要学会人文关怀，帮我和镇上所有人打好了关系。之后他就退了，回家去了。我觉得他是回家享清福了，他年纪也挺大了，都六七十了。我偶尔会去看看他，陪他吃个饭什么的，他没有老婆和孩子，平时就喜欢到处逛一逛。”


    医生垂着头，轻声道：“一年前，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进了林子里，有人看到了他走进去。本来大家以为他是想要抓蛇泡酒所以去了林子里，可没想到他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路回有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他进去后就没有出来的？”


    医生：“那边林子虽然连着山和湖，但入口就那么点大，你们要是要去调查的话，往里走个一两里地就能看见有我们镇设立的一个哨岗一样的东西，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班守在那儿的，就怕山里有什么野兽顺着山跑到林子里从那里面跑出来了，也怕万一有哪个外地的有病跑我们这儿抛尸什么的。”


    路回：“？”


    他好奇了：“以前有人跑这边来抛尸过？”


    “我是听说有过。”


    医生道：“这个具体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也可以问刘镇长……不过这些和晚上闹鬼的事没关系吧？”


    路回微扬眉：“你怎么确定是鬼？”


    既然没有打过招呼，那对方会不会回应也不知道不是么？


    医生：“我没说一定是鬼啊…就是都这样了还不是鬼？那些小孩我们都不认识，总不能是外地的小孩跋山涉水来吓人吧。”


    路回不信这话。


    他觉得关于小孩的事，他一定有所隐瞒。


    还有这个医生……


    他明明不是本地人，却对这个镇子格外有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