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跟着吐槽道：


    “谁说不是呢！亏得孩儿还一直拿他当亲兄弟看，实在是太过分了。”


    “害得孩儿几乎一晚上都...”


    李泰说到一半，刚好对上李世民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的声音，乍然而止，惊慌道：


    “父皇...”


    李世民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而朝殿外喊道：


    “来人...”


    话音刚落，殿门被两名内侍推开，躬身行礼。


    “奴婢参见陛下。”


    “你们两个扶着越王出宫。”


    “诺。”


    两名内侍应声而入，迅速走到李泰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


    “儿臣告退。”


    言罢，李泰不敢耽误，忙不迭地跟着两名内侍离开了大殿。


    待到李泰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李世民才缓缓转过身来，重新坐回玉阶之上。


    他从桌上拿起一封奏疏，缓缓翻看。


    若是李泰看到这封奏疏，一定会大惊失色，痛哭流涕地向李世民请罪。


    只因奏疏上明确记录着，


    这两个月来李泰假借职务之便，与太原王氏、清河崔氏，以及荥阳郑氏多次书信往来，以及数次秘密会面。


    而且每次书信内容，会面的时间、地点、谈话内容，皆被详细地记录在册。


    最近的一次会面是前日，


    当晚李泰借着酒醉，曾隐晦地向王珪，表达了他有争储之心，并希望王珪能看在师生情分上，帮他一把。


    王珪当时只是假装没听懂，然后便提出了让他陪着一同去秦府。


    李世民缓缓放下奏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回忆着李泰刚才的一言一行。


    良久，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他喃喃自语道：


    “小雀儿，还真是长大了。”


    “若非有这封奏疏，朕都险些被他骗了。”


    “不过这样也好，刚好用他磨砺一下高明。”


    言罢，李世民缓缓起身，背负着双手在殿内来回踱步。


    一刻钟后，李世民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沉着脸说道：


    “哼，想要利用越王，扰乱朝纲？”


    “好啊！那朕就将计就计，来一招请君入瓮。”


    李世民朝殿外喊道：


    “无舌，宣中书舍人虞世南觐见。”


    “喏。”


    不多时，一袭绯色官袍的虞世南便迈步走进大殿。


    “臣虞世南，参见陛下。”


    李世民微微颔首，轻笑道：


    “虞爱卿免礼，速速拟旨。”


    虞世南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低头应道：


    “臣遵旨。”


    言罢，他迅速铺开纸张，挥毫泼墨，等待着李世民的旨意。


    李世民双手负后，望向殿外蔚蓝的天空，缓缓道：


    “四皇子越王李泰，聪颖贤明，恭敬有礼，深得朕心，其才德兼备，堪当大任。”


    “兹特封越王李泰为魏王，加封食邑三千户，赐黄金百两，锦缎五十匹，以彰其德。”


    “即日起，魏王李泰参与朝政，望魏王能继续勤勉于政务，忠心辅佐朝廷，共襄盛世，不负朕之所托....”


    ......


    申时六刻，门下省。


    在衙署忙碌了一天的王珪，合上最后一本诏书，旋即起身捶了捶后腰。


    他缓步走到好友魏征的桌案前，将手里的这本诏书，轻轻放到他的桌案上。


    见好友头也不抬，仍在埋头批阅公文，王珪轻轻咳嗽了一声，故意引起魏征的注意。


    魏征这才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一丝疲惫和疑惑。


    “叔玠兄，有事？”


    王珪微微一笑，轻声道：


    “玄成，咱们许久没有一起饮酒畅谈了。”


    “今日难得早些结束公务，不如你我二人小酌一番如何？”


    魏征不仅好酒，而且擅长酿酒。


    在二锅头出现之前，魏征亲手酿造的高粱酒，可是长安城久负盛名的美酒。


    李世民为此，甚至还写诗称赞过魏征酿的美酒：


    醽醁胜兰生，翠涛过玉薤。 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


    而这首诗的名字也很直白，就叫《赐魏徵诗》。


    故而，此时好友约他小酌，魏征喜不自胜。


    魏征放下手中的笔，笑着点了点头，道：


    “叔玠兄提议甚佳，不如今晚便由我做东，去我府上如何？”


    王珪刚想点头，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内侍手中捧着一封黄绫包裹的诏书，脚步匆匆地走进来。


    “王侍中、魏侍中，这是中书省刚刚命人送来的紧急诏书，还望两位侍中过目。”


    内侍来到二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了王珪。


    王珪接过诏书，旋即朝内侍摆了摆手。


    内侍连忙退下，王珪这才展开诏书，定睛望去，顿时面色微变。


    魏征见状，也凑过头来，目光在诏书上扫过，随后眉头紧锁。


    “兹特封越王李泰为魏王，加封食邑三千户……”


    王珪低声念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魏征接过诏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仔细阅读了一遍，随后沉声道：


    “陛下，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晋升越王的爵位？”


    “晋封爵位也就算了，为何还让其参与朝政？”


    魏征沉吟片刻，喃喃自语道：


    “魏王之尊，仅排在秦、晋、齐、楚之下。”


    “除此之外，当年曹...“


    话说到一半，魏征突然顿住，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抓起诏书就要朝外面走。


    而魏征能想到的，王珪自然也想到了，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多。


    此时见魏征即将出门，王珪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魏征的胳膊，急切道：


    “玄成，你要去哪？”


    魏征回头，板着脸说道：


    “我要进宫，劝谏圣人，收回成命。”


    王珪闻言，心中一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换作平时，魏征要去找李世民的不痛快，王珪自然喜闻乐见，肯定不拦着魏征，甚至还有可能跟着一起去。


    但今天不行。


    一来，魏王李泰是他的学生，对他这个老师素来尊敬，且凡事喜欢跟他商量，听取他的意见。


    虽然他这个学生昨日在秦府，没帮上什么忙，但没关系，那只是个意外；


    二来，满朝皆知长孙无忌是太子最大的支持者。


    而今魏王贤名在外，若是加以利用，说不定能成为山东士族与关陇勋贵之间博弈的棋子，


    毕竟打击太子的威望，便是打击关陇勋贵的威望；


    三来，二子相争，能在很大程度上打击到李世民。


    ........


    凌晨还有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