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作品:《濯雪[刑侦]》 闻铮铎出办公室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A4大小的证书和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证书穆扶奚熟悉,那个盒子他是陌生的,表面刻着字。
由于闻铮铎动作太快,盒子从他眼皮底下一晃而过,上面具体刻的什么字他没看清。
陈晓红的父母之前就来过一次,只不过上次是在大厅和孔婧圆纠缠,这次是直接一声不吭搭乘电梯闯进了他们刑侦支队四楼的办公区。
直到出电梯前,跟在他们身后劝慰他们的警员还在阻拦。
两个老伴默契地打着配合,一个对着警员拱手相求,一个往警员伸展的手臂下钻。
警员见到往他们这边走的闻铮铎,生怕挨训,苦恼地挠了挠后脑:“队长,他们非要上来,我拦不住。”
不等闻铮铎开口,陈晓红的母亲就上前拍着胸脯说:“警官,我们夫妻老来丧女,还是独女,这种心痛您能懂吗?”
陈晓红的父亲连忙附和:“是啊警官,我们只是想为逝去的女儿讨一个公道,希望您能理解。”
闻铮铎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东西分别展开,一手一个递给面前的老夫妻:“这是市政府为陈晓红颁发的见义勇为证书,以及公安部授予她的英雄市民荣誉称号勋章。陈晓红生前将被撞的骨折老人送到医院,她的死亡也是为保护我们的公安干警而牺牲的。”
陈晓红的母亲不能置信地抬眼,凸出的浑浊眼球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情绪一下激动起来,扑上来抓住闻铮铎的衣领质问:“保护你们公安干警?不应该是你们保护我的女儿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怎么维护社会治安的,怎么还能推平民去当挡箭牌呢!”
穆扶奚和旁边的警员见状连忙把受刺激的老母亲架开。
陈晓红的父亲则抱住他们的手往后拽:“你们干什么?别碰我老婆!”
坐在办公室里办公的警员听到动静也都围过来七手八脚地维护秩序。
年轻力壮的警员声如洪钟,严厉地制止夫妻俩的行为:“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在公安局里寻衅滋事像什么话?胆子也太大了!”
穆扶奚也觉得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在刑侦支队的其他人加入时就撤出了骚动中心。
一片混乱中,闻铮铎气定神闲地正了正衣领,随即发话:“你们松开她。”
警员们得令不约而同地松开手,事态得到略微缓冲。
老夫妻没接受证书和勋章,闻铮铎便将这两样东西“啪”的一声合上,心平气和地说:“被陈晓红保护的警察现已全局通报停职处理,他本人因没能解救陈晓红愧疚难安,留下了一辈子都难以消除的心理阴影。他还年轻,刚毕业没两年就因为知情不报影响了整个职业生涯。他为陈晓红的牺牲付出了代价,你们呢?”
“我们有什么错?”陈晓红的父亲梗着脖子,脑袋直往天花板冲,脖颈的青筋如枝杈般顶着黝黑的皮肤,血脉贲张,“我们是受害者的家属!你们这群警察拿着纳税人的钱,不去抓犯罪嫌疑人,反倒对我们两个刚失去女儿的老夫妻兴师问罪!公理何在?!”
好一个公理何在。
有些话闻铮铎早就想说了,此刻便借着当下的机会坦率地理论。
“陈晓红出事前的精神状态就已极其糟糕,时而萎靡,时而亢奋,消极情绪多到用日记都记录不完,必须依靠在网上寻找知心人来倾诉。我们的警员张硕垒同志,在网上看到了她发的哭诉视频,好心留言安慰,从而与她结识,在今后的多次交谈中,发现她频频流露出对亲人关怀的渴望,而你们为人父母,竟熟视无睹。”
陈晓红母亲的抽泣戛然而止,陷入怔忡中,满脸不可思议。
闻铮铎继续说道:“张硕垒之所以没把陈晓红的求救当真,是因为陈晓红很多次都陷入癫狂状态,神经错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当张硕垒孤身营救她时,她选择了舍身取义,平静赴死。你们又怎么知道,她没有设想过千百种死亡的方式,从中挑出了最有价值的一种呢?”
“不可能。”陈晓红的父亲摇着头,眼神里写满了不能置信,“我们家孩子性格很开朗的,乐观又坚强。她当初说要和家里断绝来往,我们只当是平时太宠她了,想让她去社会上磨练一下。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就知道我们对她有多好了。我们当年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教育孩子也是教不好就打。我们又没打她,怎么就这样了。”
“你们那个年代工作不用学历,单位分房,婚姻介绍,温饱问题也有国家兜底,一项荣誉有几年都花不完的奖金。现在时代发展这么快,高学历找不到普通工作,买不起房,结不起婚,养不起孩子,不都是为了优先保障老一辈的养老和新一代的教育?公益的敬老院开了一座又一座,每年的重阳还会开展敬老活动,社群里有敬老慰问。新一代有九年义务教育,家境贫寒还拨款补贴助学基金。可以说是青壮年在支撑着整个国家,只要勤勤恳恳地工作就很伟大。她有情绪是因为她做出了牺牲,她再穷没有去偷去抢没有危害社会就是好孩子。”
“童年不陪伴,长大不操心,你们有什么资格把社会责任当成一种惩罚来磨练她的心性?从她参加九年义务教育起,就是国家的孩子,而不只是你们的孩子了。她的每一分付出都是在建设国家经济,报效祖国。你们已经因为自己的失职毁了自己的女儿,现在还要为了所谓的公道搭上别人的儿子吗?”
穆扶奚听完闻铮铎的这番慷慨陈词,算是明白了。
闻铮铎彻查陈晓红的死因,不仅仅为了给陈晓红伸冤,更是为了给犯错的张硕垒正名。
当时的陈晓红给人打工受委屈,想创业没资金,一无所有,空有雄心,壮志难酬,做好人好事被坑钱,天降横祸被掳去强/奸。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没有爱人,没有亲人。
她一定不想让自己受辱的事情让太多人知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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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了张硕垒一个人。
面对如此重托,张硕垒知情不报情有可原。
他如此真诚,把自己的命也当成赌注舍身救人,却被自己想要保护的女孩保护了。
是他的错吗?
而为此,他要赔上自己的整段职业生涯,永远留着这一污点。
谁能忍心让他用这件事长教训。
现在人停职了,十天半月也没从这段阴影里走出来。听陈晓红父母的话音,似乎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
怨不得闻铮铎反问陈晓红的父母为女儿做了什么。
悲剧的诞生一定是所有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每一环的错漏都会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如果不是这对夫妻闹得太过分,闻铮铎也不想谴责失去孩子的父母。
说完他舒了口气,重新把证书和勋章递出去:“你们应该为生了这么出色的女儿而感到骄傲,她没有负你们的生养之恩,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了正义,她非常勇敢。我们会尽快将幕后主使捉拿归案,伤害她的人已有部分落网。”
闻铮铎的话音落下,老夫妻声泪俱下,抱头痛哭,无暇再顾及案件的进展。
“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啊——”
在场的所有警员都闻之落泪。
老夫妻互相扶持着,佝偻着腰,抱着证书,拿着勋章,蹒跚离去。
穆扶奚问闻铮铎:“队长,你真的认为他们有错吗?他们确实是受害者的家属,难道不应该只追究施暴者的责任吗?”
闻铮铎看了他一眼,说道:“对于张硕垒来说,他们差一点成为施暴者。刚才你也看见了,他们甚至还想袭警。”
穆扶奚不知说什么好。
他能看出那对老夫妻其实不容易。
生、养、教育,没一样是简单的。
做人都处处掣肘,育人又何其艰难。
孩子不圆满成人,于父母而言就是沉重的负担。
正当他想为那对老夫妻说话时,闻铮铎开诚布公地对他说了句心里话:“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贵在心甘情愿,不能要求子女和父母感同身受,也不能要求父母和子女心心相惜。所谓的养儿方知父母恩只不过对烦恼的抵触,不生孩子何尝不是一种负责的态度。但若子女能为父母着想,父母能对子女体谅,和要求是截然不同的,这就是人人都想得到的爱。”
穆扶奚深受触动。
听闻铮铎这么一说,他都想家了。
就在穆扶奚思乡心切时,闻铮铎又对他说:“我们做警察的,工作中最常见的就是人生百态,很多时候不得不抑制自己的情绪,秉公执法,维持社会的秩序。所以你问我的看法,我就说我的看法,但我的看法并不重要。不是因为无能为力,恰恰因为必须为之努力。”
闻铮铎说得深奥,可穆扶奚悟性很高,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明确表态:“明白了,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