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从梁业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阳玉，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她微微眯起眼睛，轻轻摩挲着阳玉的表面，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然后将其紧紧握在手中，细细揣摩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外婆才缓缓开口：“这的确是阳玉啊！我以前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这玉握在手中会自然生出暖意，而且还有触手升温、暖人魂魄的神奇功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此时，众人正坐在梁业的书房里。沈聆已经将梁业的态度和大家说明了，梁业表示愿意相信众人，并与大家一同驱逐阴神。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感到十分欣慰，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而且这个人还是在梁家有话语权的，这可以说给了他们莫大的助力。


    “我儿时听外祖父说过阴阳玉的事情，却也没有亲眼见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它。”梁业坐在沙发上，看着外婆手中的阳玉，停顿半晌，抬眼看着外婆，“徐婆婆，我母亲，真的已经……”


    外婆点了点头：“对，老姐姐已经往生极乐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此刻，她应该已经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过了望乡关了，了结了所有缘分之后，她自然无忧无虑地去往另一个世界。”


    梁业沉吟了一下，默然点了点头。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一直感觉这件事情是这么不真实，可一直到方才，他突然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像是一直揪着内心的某种东西散开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否是来自母子亲情的羁绊在那一刻彻底松开了手，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母亲当真是永远离开自己了。


    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那陪着自己长大的人，永远离开自己了。


    梁业靠着沙发坐着，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这一份哀伤，无人能感同身受。


    众人对视了一眼，大家也明白他悲伤表情之下的心情，也都没有多言，给梁业静默怀念的时间。


    一时间，整个书房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没有人说话，只有那座古老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仿佛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生命。


    众人或坐或立，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凝视着窗外，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的人在思考着刚刚讨论过的问题，有的人则在回忆过去的经历，还有的人可能正在构思着新的故事或计划。


    偌大的书房里，除了时钟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滴答，滴答……”


    这种静谧让人感到一种压抑，同时也给人一种思考的空间，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人们可以更加深入地思考问题，探索内心的想法。


    时钟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转动着，就像是那逝去的流水，永不回头，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停顿，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悲伤而加速。


    这世间万物，同样遵循着这样的规则。


    光阴如逝水，不过是一代又一代的更迭罢了。


    总是要有人离开，总是要有离别发生，悲伤的是，在我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往往已经难以挽回了。


    半晌，吴妄先开口说道：“……只是，当前我们有了阳玉，却没有看到阴玉，我担心，阴玉的下落才是阴神所在。”


    沈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阴玉是极其阴寒的物品，很适合阴神附体，而且阴玉自带灵性，有了阴玉，阴神更能很好地维持自身形态，我想着梁老太爷接近萧家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奔着这两块玉来的，特别是阴玉，他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带走萧家的阴玉，好帮助自己供奉阴神。”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另一块玉的下落。”宋明夷推测，“我想，阴玉的下落，必然就是阴神的下落，黑白无常一直找不到有阴神，或许是因为阴玉的庇护，只要我们找到了阴玉，自然就找到了阴神的藏身之所。”


    “按道理来说，阳玉是能够感知阴玉的下落的。”外婆补充，“这两块玉一阴一阳，相生相克，自开天辟地、宇宙洪荒以来便从未分开，一旦分开，一块玉只要靠近另一块玉便一定会有嗡鸣……当然，这我也只是听说罢了，是否真的如此，有待验证。”


    林凌眼前一亮：“我明白了，这就和探测仪的原理是一样的，只要我们拿着阳玉在梁家转一圈，那么阳玉有感应的地方，应该就是阴玉所在，我们就按照阳玉的指示寻找阴神的下落，应该不会出错。”


    外婆沙哑着声音，眉头紧锁：“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是老婆子我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嗯？外婆为什么这么说？”宋明夷眨了眨眼。


    “小娃娃，如果你是梁周的话，如果你是阴神的话，你希不希望别人找到阴玉？”


    “那当然不希望啦！”


    “那你会不会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隐去阴玉的气息？”


    宋明夷一愣：“婆婆，您的意思是……”


    沈聆插话：“或许梁周和阴神早已戒备，设下了阵法，隐匿了阴玉的下落，就算我们拿着阳玉，也不一定能找到阴玉。”


    外婆点头：“正是如此。”


    “不过，外婆，能不能行得通，总要试试看的。”沈聆抬手，抚上了外婆的手，“我们试试看，现在梁先生也同意和我们合作，梁家大宅这么复杂，我们总要查一查的。”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梁业方从愣神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了外婆，补充道：“嗯……嗯，你们尽管去做，我会让老管家配合你们的。这宅邸是我父亲设计的，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愿意住进来，但是这是他老人家的遗愿，出于孝道，我不得不从，这宅子很多地方其实我都没有去过，我一般都在外面谈生意，鲜少回家，我妻子也在美国，梁林和梁森也是这几年才回国读书的，在这之前，这宅邸，很多时候只有老管家在打理，就让他带你们去转转吧，希望你们能有收获。”


    梁业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块玉，就先放在徐婆婆你这里吧。”


    “放在我这里？业哥儿，这可是你外祖父家的传家宝，就这么放在我这个外人手里，不妥当。”


    “没事的，婆婆，我相信你，也相信这些后辈，你们是帮助过我母亲的人，我很感激你们，这块玉，在我手上不过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罢了，但是在你们手上，若是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不是更好吗？”


    一席话，让众人皆被梁业宽广的心胸蛰伏。


    他的眼中，像是有更加宽阔的天地，不会为一时得失所牵绊。


    “只希望，诸位能查清楚我母亲为何而死、我父亲究竟在部署些什么……将这一切告知于我，感激不尽。”


    梁业对着外婆礼貌一鞠躬后，转身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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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这样的人，才是做大事的人啊。”外婆感叹，“没想到梁周那混蛋，居然能生出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也是祖坟冒青烟了。”


    宋明夷补充：“这哪里是梁周的功劳，明明是梁老夫人教子有方。”


    “也是，我那老姐姐去得早，否则，现在该是她享福的时候了。”


    “这一点也是奇怪。”沈聆托着下巴思考，“到目前为止，我们仍旧不知道老夫人为何上吊自杀，这一点才是让我不安的。”


    林凌点头：“对啊，按道理，老太爷去世了，家主也是自己的儿子，这时候换做谁都不应该自杀啊，但是老夫人却在祠堂穿红衣服上吊……我记得刚才老夫人的魂魄说自己是被逼死的，可又是谁逼死她的呢？”


    “这一点，也是梁业想查清楚的。”吴妄冷着声音说道，“他是梁周的儿子，很多事情不适合他来调查，所以他想借用我们的手调查清楚这一切，说白了，我们只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他不是慷慨大度，而是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一些不足味道的物件……例如阳玉。”


    “他毕竟是生意人，当然是知道衡量利弊的。”沈聆说着，关切地询问，“道长，你的真气调理得如何？”


    “好多了，没什么大事。”他平静地看着沈聆，目光里的寒气少了几分。


    在看向沈聆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会微弱地柔和几分，这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宋明夷却瞧出了端倪，她用手肘捅了捅林凌，给他使了个眼色，但木然的林凌却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沈聆认真地看着吴妄：“那……道长，接下来你想好要怎么找阴玉了吗？”


    “当然，首先，我们要先把梁家转一圈，如果阳玉有感应最好，如果没有，我们再根据阴气走向归位，定一定在这府邸之中阴气最盛的地方，必然能查到蛛丝马迹。”


    ……


    千里之外。


    青城山。


    玉蘅子广袖翻飞如白鹤振翅，玄色道袍上暗绣的银丝云纹在月光下流转。


    他负手立于三丈见方的悬岩，脚下云海翻涌如千军万马，崖边千年古柏虬枝横斜，将他的身影切割成破碎的剪影，宛如世外谪仙人。


    他的指尖捻着的檀香灰簌簌而落，在凛冽的山风中凝成细雾，恍惚间竟与远处忽明忽暗的渔火连成星链。


    “师叔，都小半辈子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放不下那个女人吗？”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玉蘅子回过头，看见不知何时，玄霄真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白发苍苍的两个老道士，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站着。


    玉蘅子回过头来，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刚才出手了吧，用真气化作利箭刺入阴神体内，断了她的煞气。”


    “我这不过是在帮吴妄那小子，你今夜不是也曾出手帮他吗？”


    “哦？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真心帮他的，但你呢？你是在帮他、还是不忍心看到阴神即将伤到你有缘无分的心上人徐婉年？”


    玉蘅子给了玄霄一记眼刀：“闭嘴，虽然你是掌门，但不代表你就能这么没规矩地和师叔说话。”


    “哈哈哈，师叔，你还是这么不坦诚啊。”


    玄霄真人大笑，一挥拂尘，转身走了。


    只留下玉蘅子真人站在那高崖边，对着夜色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