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蓦地俯下身，凑到你面前。


    澄亮的桃花眼妩媚睁着，你错愕的模样满满盛在里面。


    他灿然勾起唇角：“比我好看的。”


    比他好看的？


    还有比他好、看、的？


    就他这张好看到雌雄莫辩的脸，若是把你的头发安到他脑袋上，再给他胸前塞两个馒头……


    想着，你的眼神借着此刻几乎为零的身高差之便，顺着他向来没什么节操的衣领溜进去……


    咳咳、


    两个馒头都不用，这胸肌冒充个对A绝对没问题。


    穿个内衣挤一挤，或许还能有个B？


    C的话……那已经超出了你的经验范畴。


    “你的脸，怎么突然红了？”原野突然伸手来掐你的脸，“近距离感受到我的美貌，自惭形秽了？”


    你赶忙把眼神歪出去：“嗯嗯，自惭形秽了。”你被他扯歪的嘴含糊肯定着。


    原野似乎没料到你会这么轻易承认，脸上的玩笑卡了壳。继而表情几度变化，像在努力筹措安慰你的话。


    见他冥思苦想的模样，你好心帮他解围：“我是指你的胸。”


    “我的胸？”原野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踟蹰挠挠额角，眼神又朝他衣领里睇去一眼。


    原野顺着你的眼神向下看去——


    然后瞬间抓紧衣领，暴跳着后退。


    “你、你、你……”原野一手指着你，指尖渐渐有些颤抖。


    你不懂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总不能是害羞了吧？


    他天天领子开那么大，你以为他并不介意人看啊。


    你见他食指颤个不停，想到家里长辈因心脏房颤激动时手会不受控颤个不停，每每只能用另一只手强行握住颤着的手才能停下来。


    你犹豫了下，凑近一步，用力握住他的食指。


    他果然停下来了。


    “没事，我第一天就看见了。”你有些尴尬安慰他，“今天只是看得更清楚点儿。”


    为了增强可信度，你空着的手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想告诉他就多看了那么一点点。


    原野却如遭电击般猛地抽回食指，拔腿就走。


    你彻底懵了，又怎么了？


    被留在树荫下的你满脑子问号。


    男人们……有这么重视自己的胸吗？


    明明你每年夏天路过街边的烧烤摊，一不小心瞥去一眼，挤挤挨挨的黄花花一片。


    你一直以为，他们一点都不介意被人看。


    想到那些人的颜值，你不禁想，难道是帅哥比较怕被看？


    等你再抬头，别说看见原野在不远处等你，视野里连他的半片影子都寻不到。


    他这是生气了？


    你懵懵地一个人朝图书馆走去。


    你以为杀机四伏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在你还未真正展露目的前就莫名其妙断了。


    你只好琢磨琢磨硕果仅剩的“原野的理想女友标准”。


    “漂亮、有趣。”


    脑中回放着他回答问题前打量你的那一眼，越琢磨越觉得别有深意……


    再次踏上图书馆前的石阶，你已经严重怀疑，原野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制了两条标准——


    只为把你精准卡在门外。


    ***


    图书馆。


    你远远就瞧见你座位旁的位置有人。


    还好，原野没干脆跑回寝室。


    你都快走到原野身边了，他仍低头看着书。


    似乎完全没察觉你回来的模样。


    你视线向下，定在他险些扣到脖子上的衣领，终于后知后觉——


    原来，他如此重视自己的节操。


    但这真不能怪你，从前，你是真没看出来。


    你默默转到他背后，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去。


    原野还是没朝你看来一眼。


    你这下彻底确定了，他是故意装作没看见你。


    虽然你不能理解他的心路历程，但还是默默尊重了他的选择，重新拾起上午他给你的那只黑色圆珠笔，继续帮他整理笔记的大业。


    窗外的太阳在你笔耕不辍的唰唰声中渐渐西斜。


    在你以为沉默的影子会这样无限被拉长时，压着教材的空心拳被塞进一个小纸卷。


    他自闭结束啦？


    你偏头去看旁边人。


    窗外的日光为他低垂进书页里的眉眼鼻尖镀上一层绒绒的鎏金，专注的模样仿佛罗丹刻刀下的沉思者。


    你收回视线，慢慢展开手里的小纸条。


    脑中却忍不住回放起他在你看过去时，微微下压的唇角。


    你猜，他可能不知道，他的唇角平时总是微扬的。


    纸条彻底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字：


    「别老偷看我！」


    你忍俊不禁，他怎么还想着这一茬呢？


    你盯着纸条，想着怎么回复，想着想着脑中的灯泡啪嗒一下亮起。


    你弯着嘴角提笔一字字写下：


    「再看，你就把我吃掉吗？」


    原野展开回复的表情你没去看。


    你只知道，那个纸条如泥牛入海，一去再没复返。


    ***


    你总觉得室友们至今没把审问你提上日程很奇怪。


    一天下来，她们之中甚至没一个单独给你发来微信。


    这事不解决，总揣在你心里，你觉得不是事儿。


    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这刀总是要来的，晚上，你特意早早回了寝室。


    你回来的一路买了烤冷面、关东煮、炸串、四杯奶茶、外加个四寸的开心果奶油蛋糕。俗话说的好，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一路买装备，一路给自己加油打气，勇敢推开了寝室的门。


    开一门，你嘴还没张，她们便先后闻着味下来迎接你了。


    张雨婷更是大喊着“你简直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第一个冲来。


    东西太多，你一个桌子没摆下，又摆到旁边的李知乐那里一半。


    你换了睡衣，你们四人四个凳子挤在两个书桌前。


    你们边吃边聊。


    聊起来，你才知道为什么刚刚张雨婷表现得那么激动。


    原来，她晚上没吃饭。


    你问她：“你要减肥？”反正就你所见，你现实中的室友们不吃晚饭只可能是为了减肥。


    张雨婷咬着炸串晃着头：“不啊。你也知道我每月就那点儿生活费，月初的618大促，我一不小心买超了嘛。之前我还寻思着，后半个月节衣缩食省省也能活。谁成想……”


    你吸溜着奶茶抬起头：“怎么了？”


    张雨婷将口中的里脊串一撸到底，扬天长叹：“你遇到个那么神的大师，我还得留点儿算命钱！”


    “噗嗤——”你的奶茶直接喷出来。


    白念芮贴心给你递来纸抽。


    你接过，讪讪擦着自己的脸：“玄学这事也不一定靠谱，你们昨天不还说我这改名一直不见效果。”


    张雨婷“嘿嘿”笑起来，刚要说话，就被一旁的李知乐塞进来一块烤冷面：“今天的酱汁放得特别足，你尝尝。”


    你看出张雨婷有话要说，等着她吃完继续说。


    白念芮却突然问你：“今天见到原野了吗？”


    虽然你察觉了白念芮提起原野时不同以往的平和态度，但你没功夫细思这变化的来源，因为悬在你头顶的刀终于要落下了。


    你无比诚实交待了今天在图书馆看见原野，他要你帮他整理笔记，你们一起吃了中饭，还坐在一起学了一天习的事。


    白念芮听完点点头。


    你乖巧望着她，等她后续的问题。


    不想，她什么也没问。


    李知乐和她的异地男友今晚打电话的时候吵了架，后面的聊天，大半都是分析他们的感情和各种出谋划策。


    偶尔言谈间再提起原野，白念芮也没再叫过他“贱人”和“狗东西”。


    这刀，好像就这么轻飘飘落完了。


    ***


    第二天早上见到原野的第一眼，你就知道他恢复了。


    原因无他，你们隔空对上了视线，他的手上就忙着收拾起东西。


    然后一路缀在你身后，在你旁边的位置坐下。


    你坐下，笔袋还没拉开，线条小狗的水杯还捏在手上，原野就把《博弈论导论》的教材和灰色的软线圈笔记本摆到了你面前。


    原野：“继续。”


    你：“……”


    原野：“别那么不情不愿，晚上我请你大餐。”


    你：“……谢谢你。”


    原野侧过身，手背抵着额角，目光在你的侧脸上下游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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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没感觉到你的感谢呢？”


    你深吸一口气，转头冲他笑出八颗牙：“看出来了吗？”


    原野皱眉盯了会儿，问你：“你能笑得好看点吗？”


    “你怎么不给我笑得好看点儿呢？！”你回呛。


    “早说，你想看我笑啊。”话落，原野颦蹙的眉眼瞬间如春花绽放，睫羽间尽是熠熠流波。


    你所有的不满刹那被按下暂停键，一张脸只有眼睛呆呆大睁着。


    原野的大拇指忽然凑近，在你嘴角蹭了下。


    然后反手看了眼指腹，一脸啧啧嫌弃：“怎么还流口水了……”


    你、你……难道看帅哥看到流口水了？


    你仿佛天塌了般颤着手去试探嘴角。


    好像有点湿……再摸摸，又好像没有……


    你怀疑看向原野：“你唬我的吧？”


    原野叹口气：“我会帮你保密的。”


    说完，转头不再看你。


    一上午，你都在自我怀疑中整理笔记。


    写着写着，手背就不自觉去摸摸嘴角。


    ***


    中午，你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回来的路上，你在老地方停下。


    原野：“又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咦，他怎么抢你台词？


    第一局剪刀石头布，赢的还是你，原野又选了真心话。


    你一心奔着给他出大冒险来的，没想到又是真心话。


    参加各种活动聚餐时，你也跟着大家玩过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你被他们鼓动出过几次真心话的问题，可当你真说出来，他们又打趣你“是不是在放水？”转头，又重新谋划起新问题。


    两三次下来，他们再让你当出题人，你干脆笑着摆摆手。


    在大家心中，你本就不是有趣活泼的形象，他们叫你出题也不过是让让你，你一拒绝，他们压根不会起哄非要你来出题。


    其实，跟着大家玩过几次，那些能瞬间带热场子的“初恋”“初吻”“初夜”“前女友”“一夜几次”的问题你也知道。


    但你总觉得问不出口，怕让对方尴尬。你自己总是容易感觉尴尬，异位处之，不想当那个让别人感觉尴尬的人。


    可这一刻，你莫名不想被原野也判定你的问题“无趣”。


    你绞尽脑汁，想问出个稍微有趣的问题。可越想有趣，脑子越不听使唤。


    你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有趣的问题。


    眼看着气氛越拖越尴尬，你索性自暴自弃，问他：“你多高？”


    原野显然没想到你一副憋个大的模样，憋出来这个，面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埋下头，不再去看他的表情。


    “想知道这些的话，”原野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不需要这种手段，一米八四，七十五公斤，101、75、95。”


    你疑惑仰起脸，重复道：“101、75、95？”


    “呦，记性还挺好。”原野扬起唇，“我的三围，一遍就记住了。”


    “三、三围？”你磕巴起来，“谁问你这个了……”


    原野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问完身高，你是不是打算问体重来着？”


    你还真这么想了，不好撒谎，点了点头。


    原野：“那问完体重，不就该问三围了？”


    你的头立马摇得像拨浪鼓。


    你真没想！


    “那你还想问什么？”原野顿了下，忽然夸张捂上自己的嘴，“啊！你不会是想问我那个吧？”


    你的脸唰一下爆红：“我没有！”


    “没有……？”原野一脸怀疑，凑近来打量你的脸，“你要不要先照一下镜子？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再来和我狡辩？”


    你捂着嘴，头拼命否定，你没有，真没有，你一点点都没有，看着原野一脸了然笃定，你感觉自己快要没出息地哭了。


    “算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原野叹口气，“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是……”


    你出手从未这么快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原野的嘴。


    “不许说不许说，”你捂着他的嘴，“我一点儿都不想听。”


    原野垂下眼皮，盯着你捂着他嘴的手，在你手心里笑出声来：


    “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


    尾音轻得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