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第 204 章

作品:《驯养的触手怪太黏人怎么办?

    冷硬的馒头并不好啃,干得噎人,还会掉很多碎末,将所有的唾液都吸干净。李栓儿舀了点水,和着馒头下肚,终于艰难地咽下,胃里泛起一阵疼痛。


    他习以为常,将馒头吃完后,把落在桌上的碎末用指头粘走,放进嘴里……


    这样如同死水一般可怕的日子依旧在持续着。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李父看着每况愈下的大儿子,对于小儿子的态度变好了许多,不再介意他的命理,也不再非打即骂。


    但这个不知道如何自己过日子的人,在媳妇离开后,越来越不修边幅,过得颓废萎靡,邋里邋遢。靠着零活勉强得到的零星报酬,也被他全部拿来解酒瘾用了。


    之后的一天,李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忽然兴高采烈起来,破天荒地对李栓儿有了好脸色,交代自己要出去一趟。


    然后就翻箱倒柜找出了搁置许久的干活家伙,拖着他那条残腿离开了。


    这一去起码就是十天半个月,和以前李栓儿哥哥出去干活时一样。


    如果不是他走时留了粮食和一点银钱,李栓儿几乎以为他也要和母亲一样,将他们抛下后一走了之了。


    但是今时今日,李父一离开,家里相当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还是个小孩子。


    即使李栓儿再怎么早慧,也忍不住感觉到害怕。


    黑暗本就令人恐惧,而哥哥那模糊不清的嗓音在黑夜中,如同冤魂的哀叫,伴着屋外时不时鬼哭狼嚎般的风声,还会掩盖住所有其他异样的声响。


    李栓儿将门窗全都插得严严实实的,依旧忍不住心惊肉跳。一开始根本不敢睡,抱着被子缩在屋内床脚,实在熬不住了才能眯上一会儿。


    在第十四天夜里,一向彻夜喊叫的哥哥忽然没了声音,一反常态的安静反而更让人心悸。


    李栓儿没有勇气去哥哥单住的那间屋内查看,只能把自己的屋门关得更严实,然而内屋的门不过是薄薄一张门板,门闩也是薄薄一片,远不如正堂的门那么结实厚重,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李栓儿用尽气力,将所有能搬来的东西都堆到门口抵住屋门,却又不敢回到床上,只能坐在门边。


    他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虽然放弃了哥哥,但或许还有几分血缘情谊在,会时不时收拾一下,喂哥哥几口吃食。哥哥又几乎不活动,即使喂得少,也不至于让他立刻饿死。


    如今已经萎缩消瘦得双颊凹陷,皮包骨头,但依旧还能维持生命。


    为什么会没有声音了呢?


    是哥哥突然不行了,还是有歹人进来,将他杀害了?


    李栓儿侧耳细听,没了哥哥那彻夜不眠嚎叫,周围一下子变得过于安静。


    窗子关的严实,也没有月光。黑暗像是噬人的恶鬼,剥夺视觉,即使他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晃悠,也无法看清一点五指的轮廓,这样的感觉增加了心中的恐慌与无助。


    李栓儿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念自己那个令人生厌的父亲。


    在这样的战战兢兢中,听觉却变得更加敏锐,让他轻易地捕捉到了一种物体在地上拖拽挪动的声音。


    缓慢、沉重、由远及近。


    在这样一个漫长的黑夜中无限地拉长、放大。


    李栓儿努力分辨着那不知名的声音,像是平时李父拖着那条废腿走路时会发出来的,尤其是喝醉了酒之后,打着酒嗝满身酒臭时,那种难以支撑身体摇摇晃晃、迟钝又扭曲的步态。


    难道是父亲回来了?而且又喝醉了?


    可是为什么深更半夜的才回来?外面的门是从里锁住的,他是如何进来的?


    而且他回来了,哥哥怎么就不喊了?


    李栓儿想不通,但如果真的是父亲,那他可以放下心了。


    然而,还没等李栓儿稍微缓一口气,就听到了对面的开门声,同样破旧的门轴发出吱呀声,冗长粗哑,像是从他的神经上碾过。


    对面的那间里屋,是哥哥住的。


    只要穿过不算宽敞的正堂,就会来到李栓儿所在的门口。


    李栓儿屏息听着房门外的动静,紧张得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就在耳边不断回荡。


    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响起,而后又是那种迟钝、僵硬的脚步。


    但这一次,即使屏住呼吸,李栓儿依旧感受到了那股直冲鼻腔、令人作呕的臊臭味和腐烂味。


    随着脚步,离他越来越近,似乎就要走到近前。


    黑暗中,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一门之隔,门外的是他瘫痪在床、已经病重萎缩得不成人形的哥哥?


    李栓儿惊恐地想要尖叫出声,但喉咙中有股力量在死死地压制着他的惊叫,想要活下去的本能逼迫他不能发出声音。


    气味越来越重,熏得他眼睛疼,他知道,对方与自己之间只隔了这层薄薄的门板。


    怎么可能?


    一个被砸断了脊柱,卧床许久,还精神失常了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好了起来。


    但门外的味道骗不了人。


    而且李栓儿听到了对方在叫他的名字,像是曾经忙碌归来,哄他开心时一样。


    “哥哥带你去赶集。”


    “买你爱吃的糖人。”


    “把门打开。”


    “去捞鱼也行,回来给你煮汤喝。”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吓得李栓儿几乎惊跳起来。


    口齿清晰,敲门的频率稳定又迅速,根本不可能是他那个病重的哥哥能做出来的动作。


    可声音是那样的熟悉,气味又是那么的刺鼻。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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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


    一定是梦,他一定是在做梦。


    只是事与愿违,敲门的动静越来越大,木门框框作响,力道之大像是要把门板震碎。单薄的门闩发出哗啦哗啦的碰撞声,摇摇欲坠。


    李栓儿蜷缩在门边的杂物旁,分明离木门还有一段距离,可那晃动的门板似乎能拍击到他的后背,他抱着脑袋祈求着快点从噩梦中惊醒,或者天快些亮起来。


    而那种柔和的声音仍在继续,与这撞门似的响动格外割裂。


    往日难得的快乐回忆与如今的恐惧重叠,让他惊恐到极致,筛糠一般地抖着。


    然而,等他回过神时,他惊觉自己竟然已经移开了挡门的东西,打开了门。


    手扶着木门,冰凉的门闩就硌在手心,不算很冷的初秋,李栓儿却一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但门外并没有人,刚才的惊惶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唯有鼻腔中难以忽略的浓郁臭味和一种奇怪的味道,仍然提醒着他先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黑暗中,隔着正堂这点距离,他看不清对面的门究竟是关着的,还是敞开的。


    他僵硬地弯起手臂,想要把自己这屋的木门赶紧关上。


    忽然,身后带来细微的气流,李栓儿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更浓郁的味道直冲肺腑,逼得他干呕起来。


    有什么从身后抱起了他,呼吸就落在他头顶,李栓儿惊骇欲绝大力挣扎起来。


    对方像曾经一样,亲切自然地托着他。但那枯瘦的手臂只剩下皮包骨,横在胸口勒得他生疼,五指如干柴,死死掐着他的肩膀。


    难闻的气味逼得李栓儿眼泪狂流,他试图扒开锢着他的铁爪,整个人疯了一样地挣扎,想要逃离这个曾经他最喜欢的怀抱。


    李大枯瘦萎缩的身躯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稳稳地站着,李栓儿这么剧烈地挣扎,都逃不开他的束缚。


    他失声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


    这样的乡野山村里,邻里离得并不算近,但大声喊叫应当也是听得见的。周围的村民因为李大平时无法控制的喊叫,许多次找上门来过,可是对于精神出了问题的人来说,再怎么说叫也无济于事。


    而这个黑夜,李栓儿如此声嘶力竭的叫喊,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就好像他的喊声根本没有传出这间屋子。


    李栓儿吓得魂不附体,但抱着他的李大却并没有再做出其他举动,也停止了先前撞门时的疯言疯语。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李栓儿被泪水糊住的视线更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跑……跑……”


    这呢喃低语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像是怨鬼索命,极有节奏地敲击着他的心脏。抱着他的手臂却越勒越紧,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让他逐渐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