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推开殿门。


    “朕不是说了……”


    听到动静抬头的莫骄瞧见是香儿，不耐烦的神情立时烟消云散。“爱妃如何来了？”


    莫骄起身，迎上去，只脸上的笑别别扭扭的。


    元香问：“陛下看到臣妾不高兴？”


    莫骄慌忙摇头：“没。”


    元香怕将他惹红眼，紧接着说好话：“陛下可真好。心里不想让臣妾去，却怕臣妾失望，还是答应让臣妾去见许仆射，却自己偷偷躲起来难过。以后陛下有话可以和臣妾直说，臣妾也能带着陛下一起去见许仆射的。”


    莫骄听到她这话，确定两人没说不该说的话。他心情一下舒畅：“好，那下回咱们一起。”


    元香：“没有下回了。”


    “啊，为何？”


    “臣妾好端端的见许仆射干嘛？”


    “许仆射可是爱妃的故交。”


    元香说实话：“许多年前见过两三面而已，后来就再也没见过。要不是他跑来跟臣妾说话，说认得臣妾，臣妾都把他忘了。所以，也算不上故交。”


    莫骄小心翼翼问：“那表兄算吗？”


    元香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表兄是骄儿。元香摇头。


    正当莫骄失望之时，听到香儿又说：“骄儿和臣妾属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见他不说话，元香还当又生气了，她后悔，刚才的话她收回行不行。“陛下，骄儿已经去了，眼下，在臣妾心里，您才是最重要的。”


    元香当然也不算说谎。眼下在她心里，辅佐陛下成为明君，就是她最最重要的大事。


    莫骄不想让香儿发现。他上前一步抱住香儿，又将下巴枕在香儿肩上，久久不说话。


    两人用午膳时，莫骄才又小心翼翼问：“朕能问问爱妃找许仆射何事吗？”


    “是许仆射提议招揽起义团，也是他招揽来那十八个人。许仆射但凡上点心，就该替陛下和起义团谈判，只要三个起义团的头领上朝为官，而不是那十八个阿猫阿狗，也就不会引起后来那么多事。臣妾才找他谈话，想让他以后多上点心。”许望之和蓝眉军合作的事，元香不打算说。


    “许仆射如何说？”


    “他答应了。陛下放心好了，以后许仆射会懂事的。”


    “嗯。”


    元香最爱看陛下点头“嗯”了，小表情瞧着那一个乖巧，眼睛又亮亮的，抿起的唇角如染胭脂。


    她将碗给赏茶：“给本宫再添一碗。”瞧着陛下的脸，她饭都能再干三碗。


    ...


    一月后。


    式乾殿。


    “陛下，此事不能答应。黔州匪乱不一定为真，许是哪个起义团假装山匪亦不可知。”


    “黄大人说的是。陛下，且不说黔州匪乱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又如何。救下一个黔州，却使国库空虚，万一边关告急，咱们拿什么补给？边关才是重中之中啊。自数年前，元将军下边关，突厥贼便日益猖獗，咱们与突厥迟早有一战，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


    “臣也站两位大人。今日朝上，但凡提议陛下开国库派兵救黔州，怕都是居心叵测之辈。陛下万不可应下此事。”


    莫骄气恼：“尔等朝上如何不说？”


    黄太保跪下请罪：“人人皆知臣等为陛下心腹，有些话出臣等之口，只会陷陛下于不义。”


    莫骄当然也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按下此事，打算私下再招他们想办法。


    朝上过于激烈了。莫骄不得不猜想是背后有人怂恿。而就像黄太保所言，怕黔州匪乱一事，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朝上无人讨论，他只当不知，如今却不能够了。传出去，先前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怕是毁了干净。香儿也定不会同意他的。


    “可若是不管，黔州百姓岂非可怜？”


    陛下这话一出，让黄太保为首的几个心腹大臣都震愕不已。


    陛下何时关心起百姓来了？


    黄太保忽地意识到，陛下不是开玩笑的，陛下是真的想做一个明君。即便陛下是装的，他们也必须要配合好。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提增加税收，更不能提征兵之事。前年四宗王之乱，又逢起义团纷起，朝廷人手严重不足，陛下就向民间征过兵，加过税收。


    刚巧后一月又逢旱灾，致使北边多地百姓饿死，流民泛滥，大越朝人人怨声载道。


    陛下当时没顾那些百姓，但今时不同往日。


    可他们还能想何办法呢？


    黄太保急得一脑门子汗。他可是陛下最得力的副手。当年所谓的太子党事实上都是支持高家的，后来太子和高腾及高贵妃闹翻，太子党自倒向高家，太子当时孤立无援，是他反其道而行，押对了宝，才有如今的地位。


    总不能一切盘算毁在今日吧？


    黄太保想啊想，最终决定打自己的脸。


    “陛下，臣刚才失言。臣以为黔州匪乱该尽快除去为好。”


    啊？！


    众大人万万没料到黄太保一声招呼不打，就将他们出卖了呀？置他们这些同僚于何地？怎么有些人出尔反尔都能面不改色的？


    莫骄脸上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可这样一来，朕将损失兵力财力，万一再遇到天灾，突厥起兵，朕岂非无力抵挡？再有，如若匪乱是起义团假扮，那除了黔州，也许还有其他州，到那时，朕又该如何应对？”


    众大臣纷纷垂头不语，黄太保铿锵有力说：“起义团等同匪贼，陛下剿匪，是为民。百姓自心如明镜，断不会责难于陛下。到时，匪贼如散沙，陛下仁德，不追究其罪责，却将之编入兵营。”


    众大臣听着听着，纷纷仰起头来。


    黄太保继续道：“到时，起义团才是真正为陛下所用之时。”


    莫骄问：“可朕若是剿匪失败呢？”


    这回黄太保身旁一大臣举手表示有话要说。


    “陛下，起义团联结才是大患，可他们轻易不会合作。咱们可趁其不备攻之。陛下可出少量兵明面上前往黔州剿匪，放松他们警惕，再暗地派一支精锐，将之围剿。”


    莫骄：“看来此番，朕要下重注。”


    两日后。


    陛下带着香妃再次秘密出行，给朝中的说法是，陛下病了，要休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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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大臣们无一怀疑，毕竟陛下确实体弱多病。


    一辆半旧不新的灰布帘马车前往黔州方向，马车头坐着一魁梧护卫和一白面小厮，马车内则是两个年轻公子……，不，是一位年轻公子和一位颇具英姿的少妇。


    公子问少妇：“夫人为何不要三只茶跟着？”


    少妇：“去黔州路远，何必让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受这种苦。”


    公子：“她们心甘情愿的。”


    少妇：“那我瞧着也不忍心。”


    公子：“可为夫更不想夫人一路上受苦。”


    元香拍拍陛下的脸：“不受苦，只有自在。”


    莫骄冲她一笑，心里想着，也好，就让他好好照顾香儿好了。


    有她在，元香不觉得陛下会有危险，但还是提醒：“这一路上，尤其到了地方，郎君定要紧紧跟着我。从前身边护卫多，刺客杀手接近陛下都要一会儿，但眼下情况不同。”


    玄旺在外面喊道：“夫人公子大可放心，还有奴才在呢。”


    元香不理会他，继续说：“郎君极少出门吧，道上规矩怕是不懂，更要谨慎。”


    玄旺笑声传来：“夫人您是不知道，公子哪是极少出门，公子这些年压根就没出过门。唯一的一次还是好多年前，奴才第一回见到公子那回。”


    高三全拿马鞭抽他：“公子和夫人说话，有你什么事儿啊？”


    莫骄忍不住伸脚去踹玄旺：“是公子我踹你下去，还是你自己滚下马车。”


    “奴才自己会滚，不用劳驾公子。”说着，马车还疾驰着呢，玄旺一个翻滚消失在了风里。


    不多会儿，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坐了回来。玄旺瞅一眼马车内，冲高三全比了个“嘘”。


    高三全懒得理他。


    莫骄忐忑问：“夫人是真心觉得为夫此计可行吗？”


    元香点头：“当然。”


    莫骄眯眼笑。


    在宫里时，莫骄将他打算出兵黔州剿匪的事，事无巨细告诉了元香。包括他打算出两支兵，明里一支人数装备不齐的好让匪贼放松警惕，暗里则再派一支精锐出其不意包抄拿下匪贼。


    莫骄只没说一点，他怀疑匪贼是某个起义团假扮的。


    莫骄不确定香儿得知匪贼其实是起义团后的反应。有时候从他口中说出来，远不如让香儿亲眼看到来的震惊。


    所以在和黄太保等大臣议定过后，莫骄决定带着香儿出发黔州。一是为铲除匪贼，二是刚好和香儿一起踏足山水人间。


    此后余生，他们没办法如愿开一家灯笼铺，做灯笼卖灯笼，过普通百姓的日子。虽遗憾，但莫骄也觉庆幸，至少他和香儿还能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至死不分离。


    不过，以后他们还是有很多机会出来的。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带着香儿出来，过几日只属于他们的快活日子。


    元香其实不太理解，对付一群匪贼，干嘛还要劳驾他骄皇陛下。关键，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但陛下有为百姓的这份心是好的。再说，出宫转转也不错，她还没去过黔州呢。是才陛下提起时，她一口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