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千宿一路跟着卫锦，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竟能一路绕开人群而不被发现。很快，他们走出城门，到了郊外的一个破庙里。


    一踏进破庙，南千宿便看到了恢复容貌的纪清烛，只是纪清烛身边并没有薛苏言的身影，她心中不免闪过一丝疑惑。


    “进来吧。”纪清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南千宿一眼，便一个人自顾自地往里走。


    “薛苏言呢？”南千宿在纪清烛一旁铺过的杂草处随意坐下，这才说出心中的疑惑。


    虽然她如此问，但心中多半也是有些答案，薛苏言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南千宿见纪清烛神情低落，并没有回答的打算，便将目光投向了卫锦。


    卫锦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千宿，便开口道：“薛苏言是抓你的那个人。”


    “是他！”南千宿汗颜，她就说那人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原来是薛苏言，只是薛苏言为什么要抓她？


    而且那行事风格，确定是他吗……


    卫锦见南千宿面露疑惑，接着将事情的经过细细道来。


    “我在幻影门附近见到了纪清烛，当时她浑身是伤，细细询问才得知，她与薛苏言在前往幻影门的路上，被杀阵所困，她从杀阵出来后，薛苏言不知所踪。”


    “她四处寻找后才得知薛苏言的位置，也就是那座废弃的宅邸，纪清烛去找他，见薛苏言性情大变不说，还将她赶了出来。”


    “恰好那时，她看到了被抓去的你。”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便碰到了我，告知你的的下落，我救你，来破庙汇合，就是这样。”


    南千宿表情微变，没想到她被抓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薛苏言性情大变，这是为什么？


    “他不是薛苏言，此人言谈举止同薛苏言毫不相同。”纪清烛见两人聊的差不多了，便也走了过来，笃定道，“一个人即使性情再怎么大变，习惯和动作是不会改变的。”


    南千宿没有回答，她的手无意识地揉戳着手上的杂草，这让她想到了地牢里潮湿、沾满污泥的那些草。


    那群土匪要抓她回去给书生当媳妇，按理说这是薛苏言的任务，后来假薛苏言吩咐将她送回房间，难道娶她也是假薛苏言的任务？


    难道是背后之人发现薛苏言完不成任务，所以重新找了个人来？南千宿将自己的想法跟两人说了出来，顺便问了他们的发现。


    “这假薛苏言对你倒是深情。”卫锦看着南千宿，挑眉，眸光微转，“那府里已然摆上了成婚的架势，听下面的人说，聘礼不少，一个穷酸书生，财力倒是不错。”


    深情吗？


    南千宿捏着眉头，脑中不断将繁杂的碎片信息整合，发现脑中似乎有什么便要生根发芽，却怎么也抓不住。


    “清烛，你说，幻境究竟为何会形成，也就是维持幻境的能量是什么？”南千宿问道。


    “欲望。”纪清烛迅速接过话，神色复杂道，“像这种真实犹如话本的幻境，一般是某些人生前的记忆，或许，是那幻境主人求而不得的回忆也未可知。”


    欲望？新娘？


    “是新娘！他求而不得的是新娘！”


    听见纪清烛的话，南千宿稍一思索，便发现了答案：“从刚进房子的那一刻开始，幻境主人的所作所为便围绕这新娘来，无论是毁我的容，还是叫薛苏言抢婚，以及现在的这个假薛苏言……”


    既然幻境是幻境主人对新娘的欲念形成的，那么，消除这份欲念就可以破坏幻境了，此前他们身在局中，一心只想让幻境结束。


    而现在，他们直接从根源处破坏幻境产生的能量，不是更好？


    南千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两人点头，三人凑在一起，开始商量起了计策。


    *


    天刚微微亮，薛家大宅内便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声。


    “人呢，怎么看的，出去找，找不到都给我去死！去死！”


    “哗啦——”满桌的物品被面前的男人扫翻在地，他穿着一身喜服，脸上确是一丝喜意都不见，面容扭曲，目眦尽裂。


    “先生……”


    “滚！给我滚出去！滚！”男人抓起瓷器便往说话之人的头上砸，瓷器裂开，那人一手捂着流血的额头，一手将瓷器碎片捧在衣服里，默默退出去，关上了门。


    男人看着面前自己精心打扮的婚房，竟又是哭又是笑，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一旁的柜子，拿出来一件女款喜服，轻柔地抚摸手上的布料，眼中带着浓烈的疯狂，声音尖锐又沙哑：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爱他，为什么，哈哈哈！”


    “你看不起我，因为我穷！我是阴沟里的老鼠，对不对？”


    “那他呢，他又是什么好东西！”


    说到这里，男主神情一变，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嘴角扯上疯狂又危险的笑容：“关起来，对，关起来，是你逼我的！”


    “关起来，关起来……”


    男子将喜袍放下，走到书架面前，在一个似书本的装饰物处一按，书架展开，里面赫然出现一处房间，里面银光闪闪，均是各式各样的银器。


    男子走进房间，从架子处拿起一副铁链，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不要怪我，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


    森林小径上，一白衣女子身穿缟素，面容哀戚。


    她推着车，车上放着一黑色棺材，手上挎着一篮子，里面放着纸钱，女子每隔几步便会将纸钱撒向空中。


    她口中不断念叨着：“我的妹妹，你怎么死得那么惨，妹夫啊！你怎么死得那么惨……”


    “老实说，演得太假了，好歹流点眼泪吧。”


    纪清烛听到棺材内传出的吐槽声，愣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从篮子处的纸钱下方拿出了半颗切开的洋葱往眼睛上放去。


    随即，眼眶通红，她觉得还不够，便拿出在集市里买的话本子迅速看了一眼，顿时泪流满面。


    “我哭了。”她往棺材里敲了敲，棺材内部的卫锦马上接收的信号，将眼睛贴上棺材内的小洞上，说道，“往前直走，走到打儿子的老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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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右拐。”


    “好的。”纪清烛闻言，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一个老伯在打儿子，战况激烈，随即推着车继续前行。


    由于纪清烛的路痴，加上棺材内部视野的局限，一人“两尸”在深夜才走到了薛苏言所在的宅子。


    阴风阵阵，白衣女子，长发飘飘，好一副绝美的场景。


    “扣扣——”


    “有人吗？人死了，出来收尸~”


    “有人吗？人死了，出来收尸~”


    “有人吗？人死了，出来收尸~”


    “……”


    “听不见啊，睡得这么熟？”纪清烛见毫无动静，思考了片刻，便走向了旁边一棵大树面前，喃喃道，“大树啊大树，借你一用，稍后给你种回来。”


    于是纪清烛伸出双手一拔，大树被连根拔起，她扛着树往门上一撞，继续念叨：“有人吗？人死了，出来收尸~”


    “有人吗？人死了，出来收尸~”


    “……”


    在大树的帮助下，纪清烛终于听见门内的动静，于是便将大树扛到原处，重新种了下去。


    纪清烛再次走到门口，门已经开了，一个魁梧大汉满脸怒气，他朝四周看去，见到一身白衣的纪清烛，顿时“啊啊啊”大叫，吓得把大门一关。


    纪清烛眼疾手快地将棺材往门内推，这才阻挡的关门的力量。那魁梧大汉见又是白衣女鬼又是棺材的，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往里跑得不见踪影了。


    “啊，被吓跑了。”纪清烛无措地看着魁梧大汉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随后她敲了敲棺材，见无人应答，她掀开棺材板一看，见里面的两个人抱在一起，睡得很熟。


    真专业啊。


    但是……尸体抱在一起是合理的吗？


    纪清烛本想直接进去找那个假薛苏言，但看了眼弯弯绕绕的路，顿时败下阵来。


    于是她将棺材板往地上一放，躺了上去，眼一闭，也睡了过去。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


    天明。


    睡了一大晚的纪清烛师父起了身，揉了揉生疼的后背，站了起来。


    她将棺材板往棺材上一盖，拿出半个洋葱和话本子，随便找条路推着棺材走了过去。


    因着是白天的缘故，府上的人很多，压根不用纪清烛亲自问路，便有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对着她怒喝道：


    “你谁呢你，这是你乱进的地方吗，滚滚滚，还有这棺材，晦气得很，拿出去！”


    纪清烛的泪还在流，她语气悲伤，对着棺材哭道：“这是我那苦命的妹妹，你们先生那苦命的未过门的妻子啊！”


    “你们竟然要赶走我……那好，我走……”纪清烛推着棺材，作势要走。


    方才要赶走纪清烛的那人一听这话便慌了神，忙说尽好话，才将纪清烛留了下来。


    未过门的妻子，那可是先生的心头爱啊！怎么就死了！完了完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先生。”此人形色匆匆，片刻就跑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