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问砚不敢懈怠地推门而入，步速很快地来到与翡云近乎并排的位置。


    他略带严肃地盯着协旸看，嗓音也比以往大了些，道：“殿下，有何吩咐。”


    不能开口的协旸瞳眸微转，将愈发晦暗的眸光落到翡云的身上，让整个寝殿再次回归到寂静的状态。


    问砚一下子读懂了协旸的意思，转过头去催翡云离开，“殿下对我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一语过后，翡云也短暂地沉默了下来，似是仍有话想要说。


    但最终，他还是顺着问砚的想法做出了回答。


    “我知道了。”翡云轻声一语地转过了身，神情平静地让人看不出什么。


    只不过，他临走前又用余光不明显地看了协旸一眼。


    紧接着，翡云推开了门，没有在协旸的寝殿继续逗留。


    确定他已经走远后，问砚往前挪动了几步，靠近不便大声说话的协旸，问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把她找过来。”协旸沉声启唇，眼神如同漫过冰河的锋刃。


    “她？”问砚没能很快地反应过来，只得被动地向协旸追问，“哪个她？”


    协旸因问砚的发问而更显不悦，从而冷冷地丢出两个字，“清玹。”


    “是，属下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她。”问砚有些紧张地低下了头，并以他最快的速度，撤离了让他感到些许压迫的地方。


    两刻钟后，匆匆赶来的清玹被问砚“推”进了协旸的寝殿。


    随即，问砚便守在了门口，以防他人想要进入寝殿，空留她独自一人面对协旸。


    踉跄进门的清玹缓缓抬头，心情复杂地对上了协旸的视线，根本猜不到他找她所为何事。


    但从问砚这一路的举动来看，她可以初步推断，不会是什么好事。


    “殿下找属下来，是为了？”清玹慢吞吞地出声，并未把话说全。


    协旸用行动作为回答，把有着生气脸的玩偶丢向了清玹的脚边。


    眼看着协旸一言不发地丢出了玩偶，清玹整个人变得更困惑了一些。


    她俯下身去捡起玩偶，微微地蹙起了眉头，道：“这个玩偶，有什么不对吗。”


    明明那一句录音，已经得到了协旸的认可。


    怎么一天都没过完，他就又不满意了？


    “有何不对。”协旸语调微挑，每一次停顿都压着清玹的神经，令她仅凭声音就能感受到他的不快，“你听一听，便知道了。”


    “是，属下这就听。”清玹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并动作较轻地摁了下手中的玩偶。


    倏忽间，一句唤醒她记忆的话语撞进了她的耳中。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折寿了。”


    话音消失的一刹，清玹感觉自己的理性也跟着跑走了。


    她发呆地看着手里的玩偶，眉头在无意间皱得更深了些。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为何，会把这句话给录进来。


    眼下，她要说点什么才能把局面扭转回来呢。


    清玹把视线从玩偶上挪走，想要不留痕迹地偷看协旸。


    然而，她却直接迎上了他的目光，被他抓了个正着。


    “怎么，你想说这不是你录的吗。”协旸敛起眸子，用意不明地为清玹预备好了一套说辞。


    见状，大脑本就空白的清玹便打定主意，准备胡诌一通，道：“其实，不瞒殿下……”


    “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协旸打断清玹的话，把留在身边的一只玩偶拿起，“只有你才知晓，它们究竟为何物。”


    清玹：“……”


    她谢谢他的提醒啊。


    绕了这么一大圈，仅是为了让她少自作聪明。


    说来也是。


    普天之下，能同时具备他的声音，又知晓如何使用录音玩偶的人——


    不是她，又能是谁。


    经协旸如此一说，清玹倒是清醒了许多。


    她把拿着玩偶的手垂于身侧，表情也变得认真了点。


    “不瞒殿下，其实属下我——”清玹重复方才说过的话，并刻意制造悬念。


    等到协旸全然把注意力挪到她身上的一瞬，她才淡定又利落地完整了她的回答，“有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协旸略微偏头，似信非信地将清玹打量了一遍。


    “没错。”为了打消协旸的疑虑，清玹十分确定地回复两字。


    继而，她又稍有侧身，摆出一副细心推理的模样，道：“这一定是我的另一个人格趁我不注意，特意录下来陷害我的。”


    “你如何能证明。”协旸从清玹的身上移开视线，泰然地等待她自己露出马脚。


    “我……”被协旸问住的清玹，绞尽脑汁想要回答他的问题。


    同一瞬间，窗外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惹得她不由得警觉起来。


    “谁！”清玹下意识出声，并望向了有人影掠过的窗边。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此举有点草率，后知后觉地用手捂了自己的嘴。


    听见清玹的声音后，问砚便快速地巡视起四周，并作势就要翻上屋顶。


    下一瞬，一个人从被寝殿的后方走出，毫无动手之意地站到他的面前。


    “是你。”问砚皱起眉头，右手依然摁在剑柄之上。


    少顷，问砚在知会协旸一声的情况下打开了门，并抓住那人的手臂一同走入寝殿。


    目视着翡云走近自己，清玹拿开了捂唇的手。


    她有些讶异地盯着他看，根本就没想到被“抓”的人会是他。


    原以为，又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潜了进来。


    结果，却是妖族自己的人。


    难道说，这中间……


    清玹的脑洞一下子没收住，朝着几乎不可能的方向蔓延开来。


    遽然间，一道低沉的话语跳至她的耳畔，中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协旸冷不防地向翡云发问，与还在接受现状的清玹迥然不同。


    清玹：“？”


    他怎么如此轻易就说话了。


    难得她一直克制着好奇心，没有对翡云提出问题。


    他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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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玹微微抿唇，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满的表情。


    “是，属下听得一清二楚。”翡云垂下了头，没有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


    协旸仍旧冷着张脸，不问缘由亦无怒意。


    他只是右手轻轻一转，任由变化出的一道黑光绕住了翡云的剑柄。


    随后，他用黑光拔出了翡云的佩剑，并将其弃于他的身前。


    “你很清楚，你该怎么做。”协旸面不改色地说，好似他拔出剑鞘的并非是一把利剑。


    对此，明白协旸用意的清玹眼睫轻垂，心中的想法繁复起来。


    翡云也算是他的得力手下了，他竟然问都不问就要夺了他的性命吗。


    他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些。


    “属下自是清楚。”翡云轻轻甩开问砚的手，将剑柄握于手中。


    而问砚则是漠然地退后一步，对翡云的选择视若无睹。


    “等等。”面对如此令人心寒的场面，清玹一个没忍住，左脚便往前挪动了一步，左手亦伸直向前。


    接下来，翡云和问砚“齐刷刷”地看向了她，并多少露出了些疑惑的神情。


    怎么回事。


    为何现状看起来，像是她打扰到他们了一般。


    意外成为“焦点”的清玹尴尬地收回手，不知该如何承受他们“灼灼”的目光。


    “说。”协旸淡淡地瞥向清玹，眉尾轻挑了一下，在无形之中“拯救”了她。


    清玹面朝着协旸而站，因感冒而轻咳了两声。


    她转头看了翡云一眼，试图征得协旸的同意，道：“好歹问一下原因，再杀也不迟吧。”


    “我并不关心。”协旸简短地回应清玹道。


    “可是属下关心啊。”清玹语速很快地接上协旸的话，并刻意用力地咳了两声，“我要是得不到答案的话，就会睡不好觉，吃不好饭。说不准，病情还会因此加重。”


    协旸用冰冷的眸子凝视清玹，晦暗的“世界”里映入她的掠过无措的面容，“说完了。”


    “嗯。”清玹见好就收，迅速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听听看。”协旸无预兆地挪开视线，扫向了持剑不动的翡云，“你的理由。”


    “若属下说，我只是担心殿下。”翡云微微移开剑，脸上却未显露期冀的表情，“殿下信吗。”


    “不信。”协旸没有半点犹豫地出声，直接了结了这个话题。


    眼见着剧情回到原点，清玹心累地叹了口气，巴不得一掌拍向她的额头。


    看来，只能由她出马了。


    清玹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坚毅，并快走几步来到翡云的面前。


    她与他相视一瞬，在他还没说话的时刻转过了身去。


    清玹伸出手臂，将翡云护在她的身后，对协旸轻声一语，道：“说起来，我也需要个帮我打掩护的人。”


    “他就不错！”她仓促地回眸，音量因紧张而扩大了点。


    语毕，协旸的瞳眸里光略有波动，眼睫亦冷漠上抬。


    “是吗。”他似笑非笑地歪头，声调也出现细微的起伏。


    “你觉得，他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