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林玥开口，“永淳公主可是水土不服，脖子上起了好大的疹子。”


    沈寒月霎时慌了，抬手就想捂住颈间的咬痕，苏林玥这是想她死。


    裴书翰的目光被牵引到沈寒月身上，沈寒月眼中的惊恐全然落入他眼中。


    他抬手移开沈寒月的手，脸色黑了几分。这根本不是什么疹子，他虽未经男女之事但也知道这是什么。


    宫女给沈寒月的衣裳领口有些低，颈间的咬痕遮一半留一半，又有头发做掩盖根本看不到。


    他就坐在沈寒月身边都未曾瞧见，苏林玥隔着那么远……


    裴书翰不敢再往下细想，他怕自己再想下去，忍不住当场质问起来。


    “皇叔心细，我都未曾注意到，不过这可不是疹子，方才在御花园时永淳就说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说来也怪我，未及时查看竟肿了起来。”裴书翰不温不火的道。


    苏林玥右手拇指扣着食指上的扳指，慢条斯理地转动着，盯着沈寒月笑而不语。


    皇后看向裴书翰，似乎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了什么。


    苏林玥给自己杯中满上酒，一口饮尽，“这般粗心大意，当心到嘴的媳妇跟人跑了。”


    裴书翰道，“皇叔多虑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里面有猫腻，只是装傻不知罢了。


    沈寒月侧目看了眼裴书翰，他什么也没问，可以说是他压根不关心这件事。


    她在心里斟酌许久，最终还是从席位上站起身，走到中央。


    裴书翰蹙眉盯着她，不知道这次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陛下，永淳此次回临都除了给太后祝寿外还有一事——退婚”


    沈寒月声音清婉空灵，不卑不亢。


    闻言，天启皇，裴书翰相继愣了愣。


    谁也没有料到沈寒月会在太后的寿宴上提及退婚，但所有人都认为她这次退婚是因为六皇子。


    临都城中谁不知道永淳公主心悦六皇子，还曾扬言非他不嫁，甚至还有传言说她在柳家姑娘的及笄礼上，用龌蹉手段，企图与六皇子生米煮成熟饭。


    今儿个又是唱的哪出。


    在所有人都以为沈寒月要大闹一场的时候，她却同天启皇谈起了条件，为的只是退掉这桩婚事。


    “永淳与太子本就无男女之情，我们确因这一纸婚约被强行捆绑在一起，属实不该。永淳也闹过，不仅令太子殿下厌烦，还闹出不少笑话，使殿下颜面扫尽。对此，永淳向太子殿下道一声抱歉。”


    “这一月，永淳在平乐也考量了许久，最终决定退婚。两国结盟并非一定要用联姻捆绑，永淳承诺，他日天启有难北宸定施以援手。”


    “至于皇兄那里，永淳定会去解释，陛下无需担忧。我亦然知陛下在担忧什么，永淳自愿留在临都扶持太子，待他日太子稳坐江山再返回北宸。”


    天启皇坐直身子，目光微动，这样的条件很难不让人心动。


    但沈寒月终究只是北宸的公主，空口承诺未必做得数，何况这纸婚约是他与北宸太后谈下的……


    沈寒月双目有神的望着天启皇，等待着他给她一个答复。


    她站在大殿中央，虽没有回头，但她能感觉到背后灼热的目光，淡淡瞥了一眼，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苏林玥坐在侧边，手里拎着快见底的酒壶，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沈寒月，必要之时他不介意给姓裴的添点麻烦。


    “联姻关系着两国利害，朕相信这一决定公主是深思熟虑过的，但不论国事，这门婚事乃是由两家长辈定下的，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尽管公主想退婚，也应由你母亲修书表明。”


    沈寒月良久不语，天启皇的一番话将她堵得严严实实。


    自古以来谈婚论嫁一直讲究的都是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若反驳便是不尊母命，忤逆长辈，就是那不忠不孝之人。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还是有部分言论落进沈寒月耳中。


    “你说永淳公主退婚会不会是为了六皇子呀，难道坊间传言是真的，就连那次下药也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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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真不了……”


    “……”


    对于这些，沈寒月充耳不闻，反正她的名声也臭。


    她道，“永淳自知不是太子良配，且德行有失，担不起这太子妃之名，退婚是永淳擅作主张，之后定会向母亲请罪。”


    “还是说……陛下觉得永淳所言乃空口无凭，做不得数？”


    天启皇拿孝道压她，沈寒月也不甘示弱，直接将其心思公之于众。


    但这也不得不让她怀疑，除了两国结盟以外，是否还有其他目的，否则谈起退婚，天启皇又怎会万般不愿。


    结合前世定周兵败，那封突然出现在她寝宫的军报，还有泠卉的背叛，这场不见血刃的战争中，北宸又担任何种身份。


    天启皇的心思被说穿，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好看不到哪儿去。


    裴书翰亦是如此。


    局面僵持在这儿，天启皇坚决不退婚，说关乎两国利益不能这般草率。


    沈寒月这时打定了主意要退婚，关于退婚之后可能发生的矛盾她都想到了，


    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令天启皇无法反驳。


    既是国事，也是家事，大臣们也不好参与，皇后则全程置身事外，一副无关要紧的模样。


    最终还是苏林玥打破了这场僵局。


    “皇兄何苦抓着不放呢，男女之事讲究着你情我愿，何况是谈婚论嫁，要相守一辈子的。”苏林玥道，“总不能让所有夫妻都如你和皇嫂那般，做对怨夫怨妇罢。”


    苏林玥开口字字诛心，句句不提当年往事，却句句都是当年往事。


    天启皇不禁侧目看向皇后，眉眼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愧疚之色。


    “依臣弟之见，不如婚期暂缓，半年之后，若公主还是执意要退婚，那婚事就此作罢，如何？”苏林玥盯着沈寒月又道。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不曾从她身上离开过。


    沈寒月没有看他，注视着天启皇，“各退一步，永淳无异议，陛下您呢？”


    天启皇默了一会儿，道，“那便依摄政王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