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只余地上湿漉漉一片，层叠的树叶已经开始冒出黄色的尖，残留的雨水将树叶压得很低，聚成硕大的水珠，“啪嗒”一声，坠落在地，绽开成透明的花。


    顾瑶迦走在树底下，落下的水珠砸在头顶，破裂的水悄悄地窜进衣领，透心凉。


    她步子迈得大，也不知道该去哪，带着怒气毫无目的地在大宅院里乱窜。


    连续几个水珠砸下来，怒气都被砸没了。


    睡太久，顾瑶迦有些饿了，环视一下四周，发现是没有来过的地方，不知道自己闷头跑到哪来了。


    还好苏宅灯光明亮，哪怕已是晚上，还恍若白昼。


    顾瑶迦给苏卿卿打电话，没人接，只能发消息过去。


    【幺幺】：卿卿你在哪啊？我饿了，想来找你吃饭。


    电话没人接，信息自然也不会这么快回，顾瑶迦猜她此刻没空，便凭着记忆往回走。


    头两段路尚且还记得清楚，可刚出门跑的那一段，她完全闷着头瞎跑的，此刻是半点记忆都没有了。


    “这怎么，都长得差不多啊。”顾瑶迦看着周围的景晕了头。


    都是中式宅院，呈对称结构，附带池塘小桥，像是入了什么影视城般，处处精美。


    但总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池塘黢黑一片。


    偶有几声分不清是从何而来的鸣叫，怪吓人的。


    顾瑶迦找了处地方坐下，只能盼着有人路过，让她带自己离开了。


    自己绕来绕去或许还会越走越远，回去更麻烦。


    刚出来时才刚过八点，伴着肚子的咕咕响声，时间跳到晚上十点。


    “不是吧，两个小时过去，我手机都快没电了，没人回消息，也没人经过？”顾瑶迦暗叹自己运气差到了极致，看了眼手机电量，“豁，这下手机也马上没电了。”


    眼看电量已冒红色，逐格掉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定位发给了时季青。


    只能指望他没那么恶毒，会来找自己了。


    毕竟她还发着烧呢，脑袋发烫，太阳穴隐隐作痛。


    定位刚发出，手机就黑了屏。


    顾瑶迦按开关键，毫无反应，应当是没电关机了。


    还真是一分多余的时间不给。


    没有手机打发时间，顾瑶迦闲不住，在附近转圈，转着转着，路灯突然灭了。


    “哎不是，苏家这么有钱，还会定时拉电闸？”本来状态还比较自如的顾瑶迦顿时慌了神，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顾瑶迦甚至都不敢动脚，只能站在原地，等眼睛适应完夜色。


    月色遥遥洒下，视线逐渐清晰。


    顾瑶迦想了想，一直坐在这里不是办法，刚跟时季青吵完架，他来找自己这件事情不能抱有期待，而苏卿卿联系不上她的话，应该会出来找她。


    寻了处高地，顾瑶迦爬上去，恰巧能越过层叠缠绕的树枝，夹缝中瞧见东北方向有一栋宅院是亮着灯的。


    就往那边去。


    有灯即有人，或许可以让人帮忙联系一下苏卿卿。


    这样想着，顾瑶迦跳下来，径直朝着有光亮的地方去。


    那边果然有人，隐隐约约有声音传出。


    顾瑶迦循声而去，从客厅传来的声音刚刚好够她听清楚，还没来得及开口敲门询问，就听了熟悉的名字。


    她真没有偷听的打算，只是涉及到了苏卿卿和程川柏两人，不得不多花点心眼子。


    于是顾瑶迦就这么鬼祟地贴上墙沿，脚步放得极轻，侧耳倾听。


    里面的人不会想到，一堵墙的距离外，会有人在偷听。


    “也不知道苏卿卿怎么想的，直接带了个男人回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大哥的脸，隔壁刘家主事的两位刚好在主宅，看了个正正好，这不，直接甩脸子走咯。”


    “你亲眼看见的？”


    “没呢，听别人说的，家里都传遍了。”那人停顿了一下，俨然一副亲临其境的语气，“凌晨那会下了场大雨你听见了吧。”


    “嗯，下得可大了，噼里啪啦的把我都弄醒了。”


    “就那会，苏卿卿的男朋友找上门来了，两人在大雨里吵架，吵着吵着带了回去，然后两人就和好滚上了床。”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的消息绝对是真的。也不知道那男的长啥样，引得人苏卿卿这么对他好，跟家里闹这么大也要跟他在一起。要我说，还不如听大哥的话跟人联姻呢，还能为家里谋取利益，找个一穷二白的，净吃苦。”


    “那得长得多好看啊。”这人有点跃跃欲试，“不然我们看看去？”


    “看什么看，苏卿卿正被罚着呢，现在露面，就是往枪口上撞，可别牵连了我。”


    “......”


    听了这么多，顾瑶迦就记着苏卿卿被罚了。


    想也没想直接从门外窜进去，屋内聊天的两人被这一出动静吓得魂都快飞出来，捂着胸口骂。


    顾瑶迦哪管这两人说什么，上前几步问：“苏卿卿在哪？”


    “你管她在哪干什么？”称苏卿卿父亲为大哥的女人拧着秀眉睨她，“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哎，我可没有偷听。”顾瑶迦矢口否认，“我只是路过，恰巧听到说苏卿卿被罚，想去看看。”


    她顺了顺衣服，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成的模样，信口拈来：“我是来找苏家合作的，一不小心迷了路，苏老板应该和苏卿卿在一起吧，刚好，你们告诉我，我去找苏老板。”


    尽管顾瑶迦看起来不像是能跟苏家谈大合作的样子，但女人还是怕耽误了什么，便开口将苏卿卿的位置告诉了她。


    还好，不是很远。


    顾瑶迦正准备转身就走，忽而想起外头此时一片漆黑，路灯都灭了，索性回头找女人借手电筒。


    女人颇为怀疑，却还是命人找了手电筒来。


    “不然，让她送你吧。”


    “不用。”顾瑶迦拒绝得很快，“我自己去了就好。”


    说是送她，实则是来当摄像头的吧。


    顾瑶迦弯唇一笑：“谢谢，那我就先走了。”


    二话不说溜走，顾瑶迦升起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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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在她发烧沉睡的时间段里，苏卿卿和程川柏居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不会直接把两人给掰了，从此天南地北不复相见吧！


    沿着女人指的路，手电筒照在地上，走的方向恰巧经过她刚才逗留的地方。


    突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方草丛中传来。


    那里漆黑一片，顾瑶迦抬手，灯光直直照射过去，一团黢黑的影子从草丛里冒出。


    光线晃了晃，稳住的同时，顾瑶迦也看清了黑影是何物。


    不久前还吵了一架，这会相见，彼此都有些尴尬，没人开口说话。


    时季青不动声色走来，两人间，手电筒的灯成了唯一的点缀，不知何时垂了下来，照向湿漉漉的地面。


    他来时裹着水汽，外套上带有路经草丛时携带上的水珠，晕染成大大小小的圆圈。


    顾瑶迦没忍住抬头，恶狠狠瞪他一眼，还惦记着先前发生的事。


    如果不是跟他吵架，也不会跑出来在外面待了这么久。


    瞪他的这一眼，顾瑶迦瞥见他头顶停留的两片落叶。


    卡在发缝间，东一片西一片，像顶了一对绿色的耳朵。


    顾瑶迦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声是最好的冰块消融剂。


    “你，还在生我气吗？”时季青避开“苏卿卿”这一字眼，“我，我先前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顾瑶迦瘪嘴，才不信他说的话：“不用解释，反正你不喜欢我确实是事实，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跟你爸之间的争吵不感兴趣，我也没那么不堪到去你爸面前告状，这你大可放心。”


    说完这些，顾瑶迦不再理他，继续朝着他来的相反的方向走。


    她要先去救苏卿卿和程川柏。


    “你要去哪？”时季卿攥着她的手腕问。


    “我要去找苏卿卿。”顾瑶迦本想将人甩开，又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便解释了番，“苏卿卿被罚了，我去帮她。”


    “你要怎么帮？”


    “不知道啊，到那里再说。”顾瑶迦疑惑的是，“你怎么不心疼苏卿卿被罚？”


    时季青移开眼，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屈起探向她手心，撑开紧握的拳，指节一跟跟张开，穿.插进她的指缝，扣住。


    “手电筒给我，你来带路。”时季青面不改色。


    手心的温热存在感极强，顾瑶迦一时间忘记下一步该做什么。


    “愣着做什么？”时季青催促道。


    “哦哦，好。”


    就这么不动声色成了两人的探险之旅。


    好在记忆没没有偏差，顾瑶迦领着时季青很快抵达苏卿卿所在的建筑门口。


    这是一栋与众不同的，欧式风建筑。


    白墙红瓦小洋楼，一层附带了个小花园，大门紧闭，没有亮灯，而二楼灯光大亮，断断续续有哭声传出。


    顾瑶迦抬头，瞧了眼露天小阳台，脑海里闪过各种影视剧里的精彩桥段，鬼使神差地时季青提了个主意——


    “不然，我们从外面爬上去吧。这个阳台很低，我踩在你肩膀上，应该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