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但是，南音笙有些疑惑。


    说现在的钦天鉴不够谨慎吧，他们能做到始终不放松对她的警惕。


    说他们考虑全面...看着面前全副武装的人形，这不是把警惕摆在明面上吗？


    还是说，现在的监天局，或者说钦天鉴，连专门与信仰和神秘相关物品打交道的司仪部，都没有足够应付神秘衍生物和异常的经验？


    南音笙一默，意识到自己忽略的点。


    为什么出现异常情况，钦天鉴派来的人隶属司仪部，而不是星辰司。


    姜殊见南音笙沉默着没有动作，自然而然地放下手，坐到【它】身旁，仿佛回收【它】的行动从未实施。


    待她心中过了一遍事先整理好的台词，准备大致讲解一下钦天鉴内的职务，就听身侧的开口，“姜殊，你们为什么是司仪部？”


    姜殊不解，但她没想过理解非人的逻辑，飒爽笑道，“因为我们最初志愿是司仪部。”


    但接着，她就听见身侧的人平静询问。


    “日常异常处理，属于星辰司职能范围，为什么发现‘我’有问题后，却是司仪部负责试探？”


    “从‘东门出’开始，为什么一直是司仪部负责。”


    【它】连音调都不曾改变分毫，她的心跳却于毫秒间纵跃人间和深渊。


    姜殊还维持着笑脸，但已经有明显僵硬的痕迹了。


    “星罗知道很多。”


    南音笙感知到她割裂的笑颜和警戒的内心，没等姜殊解释，主动做出握手的动作，“你不想解释就算了。”


    姜殊一点犹豫都没有，大人的手与女孩的掌心交握。


    附着在隔离服上的黑色接触到鲜活的血肉，流水般贴近南音笙衤果露在外的皮肤。


    南音笙没有制止。


    黑色逐渐从隔离服上褪去，迅速占满南音笙整个手掌，长袖衬衣遮挡的手臂，肩膀，锁骨，颈部......


    它在人类的眨眼间漫上南音笙脸颊，接触到透及灵魂的眼睛。


    “......”


    【黑色】与车厢内的空气一同凝固。


    南音笙心情其实不错。


    她很喜欢附着在她身上的额【黑色】，它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她也很喜欢姜殊，她身上的气息似曾相识。


    南音笙突然有一种冲动，去现实世界寻找姜殊的信息，吞噬【黑色】本体。


    对于现在时间的钦天鉴来说，【黑色】一定及其重要，但是对现实时间的监天局，【黑色】未必不可代替。


    而现在，就让钦天鉴回收吕星罗好了，封锁一段时间，钦天鉴对她的警惕应该会降低不少，以后合作也更容易达成。


    南音笙侧头注视因本能恐惧屏住呼吸的姜殊，高居虚无之地的神秘凝神注视让祂倍感熟悉的人类，透过厚重的防护服，记住了她的面孔


    随后缓缓闭上眼。


    于是封住的黑色再次流动，彻底覆上自称【星罗】的神秘衍生物。


    车停了，一套比之姜殊身上更加厚重的纯白隔离服将【它】完全套住，像是被多层石膏封印的珍品。


    空旷的公路上，许许多多或大或小的仪器围着中间的车辆滴滴作响，经过两小时的测试和演算，确认安全。


    车厢打开，禁止发言的姜殊跨下车。


    [回收【它】的记忆如在眼前]


    按照流程，即使确认所在封锁车厢无污染外溢，执行人员也必须独自在可观测的空旷空间静待至少一个小时。


    [【它】知道很多，钦天鉴，司仪部，星辰司，隐藏身份的队员和他们的神秘向]


    姜殊在仪器中又待了一个半小时，没有任何仪器响动或发亮。


    她收到允许，离开那一小片区域。


    [那是一双平静的眼睛，黑色因祂停滞不前]


    姜殊往前走，视线范围内有三辆全封闭的车，两辆车内坐满接送和临时监察她的随行人员，中间的车辆只剩下副驾驶座。


    副驾上的安全带换成加强版束缚绑带，副驾前方是全方位录像传输设备，将她的表情和动作全方位传递给其余人员。


    后车厢是各种敏感且昂贵的仪器。


    驾驶位上是她第二看好的下属。而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完全隔绝封闭，并且除去后视镜周围的隔绝材料透明外，其他隔绝材料都为纯色，不透气，不透光。


    下属固定好她，车辆启动。


    按照流程，她进入第二段观察期，允许发言，且必须主动描述此次回收情况，在驾驶人员叫停前，至少描述三句。


    [祂太平静了，如慈悲众生，万事万物皆为所允]


    即使允许开口，坐在行往总部车辆副驾上的姜殊还是沉默着，引得开车的下属频频抬头，利用后视镜观察副驾的身影。


    “姜副？”


    他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因为对她的担忧和信任。


    他违规了。


    下属的声音透过传声器在副驾驶位所在空间响起。


    姜殊从思绪中抽离片刻。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遭受污染，之所以表现异常，全因这次尝试接触祂，耗尽了她的心血。


    但不说点什么，违规太过，所有人都会误会。


    “【它】太平静了。”


    下属握紧方向盘。


    “星罗太平静了，祂没有悲伤和愤怒，连真正的情绪也没有。”


    “姜副，我们没必要研究神秘衍生物的心理，您不要开玩笑。”


    二次违规。


    姜殊盯着后视镜，从她的视角，看不见后镜子内的司机。


    但驾驶位上的下属却可以通过后视镜看她，频频上望的眉眼间必然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惶恐。


    他应该会和镜中的她偶尔对视，但他又会极快移开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祂看透了我，解剖了我的思想和灵魂]


    [黑夜静默]


    驾驶员有一瞬间的滞愣，但他很快反映过来，移开后视镜中对视的双眼。


    任务中，不能像平时一样分心。


    姜殊说了两句话，面色平静，内里的灵魂却疲惫至极。但她还想多说说与祂相关的话，让更多人了解祂，认识祂......


    但他们违规了，第二观察阶段，只要她再多说一句不符合自身性格的言语，驾驶员就会按下门与驾驶座中间的按钮，整辆车急停封闭，预示车内观察人员遭受污染。


    “回总部再说。”她轻叹。


    如果不出意外，【它】早在一个小时前被运到总部地下室封锁区。


    [祂会安静沉睡，赐予所有人一晚浓稠的夜]


    按照规定，他们违规两次，一个月内禁止进入总部，三辆车会驶入第三阶段观察室。


    [那是一双平静的夜晚，人类于黑夜中安眠，如同母亲的怀抱]


    没关系，休息两天她就不会这么累了。


    姜殊想。


    钦天鉴现有的检测措施还是有太多亟待完善的地方，如果身先士卒的指挥人员即使在检测中也有话语权，如果发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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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她能第一时间告知外界的同事，如果后续检查流程不需要这么多时间，如果......


    [那是母亲包容的缄默]


    好累，似乎有什么吸干了她的脊髓和脑液。


    姜殊脑海里一刻不停地回忆与祂相处的记忆。


    车停了，其余两辆车内的人本该安静待在车内，现在却违规下车，沉默地抵住他们的车门。


    他们违规了。


    姜殊想。


    [黑夜静默，会赐予我等安眠]


    她贴近发声口，沙哑着嗓子，汲尽灵魂至躯体所有的能量开口。


    “我们终将回归黑夜的怀抱。”


    车辆遭到重击，后车厢昂贵且精致的仪器安安静静，但车辆却遭到重击。


    车窗不知何时完全遭到封闭，挡风板都变成黑色。


    但她隐隐约约感受到外界的气息，越来越斑驳的人气打乱本该舒缓的夜。


    姜殊努力扭头去看驾驶坐上的下属，束缚会连她的颈脖也禁锢住，不能挪动分毫。


    她必须去接触驾驶座上的下属，这里只有他有与外界联系的准许。


    本该作为监督的人员违反规则，他们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遭到污染。


    她没没收到污染，但他们却下车了。


    检测仪器没有反应，但他们却封住了下车的路。


    她需要他尽快联系外界，联系钦天鉴，为了民众的安全，哪怕死也要把消息传出去。


    咔塔一声，总承重3000㎏的束缚带层层断开。


    混沌间，密闭的空间洞穿。


    姜殊撕开厚重的遮挡物，对上下属苍白的脸。


    这张脸上布满泪痕。


    他在哭，泪入泉涌。


    姜殊的灵魂声嘶力竭，一会让他快跑，一会命令他尽快联系外界。


    肉.体上的嘴却融化凝固般，不发一言。


    “姜队...”


    下属的眼睛里倒影着姜殊狰狞的面孔。


    她的脸部肌肉错乱，青紫的筋和血管外翻。眼球融化，嘴唇和皮肤相连，成为封住口鼻的蜡。


    他脑海里突然闯入后视镜中看见的眼睛。


    那是姜殊尚且清醒时的眼睛。


    [那是一双平静至极的眼睛，仿佛沉默才是理所当然]


    下属定定看着自己的队长，钦天鉴司仪部的副部，本该前途无量的领路人。


    他忍受着撕裂般的头痛，一字一顿，试图唤醒她的神智。


    “队长，你被污染了。”


    “队长，我们都被污染了。”


    姜殊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想让驾驶员联系外界，解决违规的监督人员。但驾驶人员很显然不能再担此重任。


    她该奋起反抗，将所有违规人员就地捉拿或击毙...


    但不知道为什么。


    姜殊左手握拳，猛地打向自己的太阳穴。


    重击下，她眼前模糊不清，一切都如水中倒影。


    下属似乎在说什么，但是声音遥远朦胧。


    姜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肢体会有一瞬间的不受控制。


    她强迫自己冷静，迅速清醒，尽快击杀外界受污染人员。


    但有谁...


    有谁扣住她的腰，制造出一个窒息的拥抱。


    她的世界于刹那间陷入黑夜。


    意识逐渐迷离。


    它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在彻底踏入静默的深夜前，一抹蓝色的火苗灼上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