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裴予栀神色自若地收回了手，随口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


    周靳臣的声音透着一股刚睡醒的惺忪，低沉而富有磁性，“谢谢。”


    “不用谢，我又没做什么。”裴予栀说着，撑着膝盖起身，“锅里还热着一些粥，你要是饿了可以吃点，既然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就先回去了。”


    但她还没有迈出一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裴予栀停顿下来，侧目看向他，语气里透着几分玩味：“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周靳臣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感觉额头有点烫。”


    “是吗？”裴予栀似笑非笑，“该不会是需要我帮你探探额头的温度吧？”


    周靳臣不语，看着她那格外冷静的表情，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周先生，你的这些伎俩都这么明显，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吗？”


    下一秒，裴予栀话锋一转，笑容也消失了。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周靳臣没有急着否认，而是问她。


    裴予栀拿起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了一盒杜蕾斯。


    周靳臣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别误会，这不是我买的。”裴予栀立刻澄清，“而是你那个朋友沈先生临走之前塞到我包里来的。”


    当时她还不明白沈阙的那句“不用谢”是什么意思，直到她打开包的时候看到里面的东西，才恍然回过神来，一定是沈阙推她进电梯的时候，顺手把盒子塞进了她的包里！


    裴予栀就算是再迟钝，也总该意识到什么了了。


    “周先生，如果你是约我共赴巫山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毕竟我们之前又不是没约过，何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耍我呢？”


    “我没有耍你。”


    “我知道，你确实生病了。”


    用生病的理由，让她愧疚，就相当于落入他的既定圈套了。


    只不过，裴予栀明知道这样，还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裴予栀将那个盒子放在桌面上，秀眉轻挑，“虽然你的做法有些可恶，但你病恹恹的样子，确实很勾人，让人很想欺负……”


    话音未落，手腕处的力道一紧，将她拉了过去。


    裴予栀差点栽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撑在他的身侧，眼睫簌簌眨了眨：“你……”


    “我直接说，你会拒绝。”


    周靳臣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试探道，“不是吗？”


    “嗯。”


    裴予栀也不打算骗他，摆事实讲道理，“毕竟，我已经答应了和周昱领证了，要是再和你不清不楚的话，可就要受到道德的谴责了，传出去对我公司的股价也不好。”


    周靳臣不禁失笑：“裴小姐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你的利益。”


    “不关心利益，关心你吗？”裴予栀莞尔，伸出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刚长出的一层短短的胡茬刮过她的指腹，痒痒的。


    而她那戏谑的表情就像是在情场上游刃有余的女海王，“我今天对你的关心还不够？”


    周靳臣扯了扯唇：“不够。”


    他的手指从她的脸颊滑至她耳后，拇指落在她的唇角。


    “怎样才够？”裴予栀笑问，侧过头，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拇指，反正，也就最后这一次了，就当做是告别吧。


    “这样。”


    话音落下，微凉的薄唇覆在了她的唇瓣上。


    ……


    黑色帕拉梅拉停在了路边昏黄的灯光下。


    周昱：“到了。”


    “谢谢周总送我回来。”白藜恭敬道谢。


    “你真要一直这样跟我说话？”周昱的语气不大好。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和白藜划清界限，然而，看到她那副倔强又如芦苇般坚韧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下来，“其实……”


    不等他把话说完，白藜就先开口：“周总再见。”


    说完，下车离开。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周昱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白藜！……”


    却没有得到回应。


    “可恶……”周昱气急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早知道他就快点喊了。


    周昱立刻打开车门，想要追上去，结果刚下车，就看到白藜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


    下一秒，白藜就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泣不成声：“阿昱，我知道我不应该再纠缠你，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周昱愣了愣，复杂的情愫挣扎了片刻，手臂在她的后背轻拍了拍，默叹一口气：“抱歉，我还是选择裴予栀，刚才喊你，只是想和你好好道个别而已。”


    白藜的抽噎停了一下，沉默几秒后，抬起一双水涔涔的眼睛看着他，勉强笑了笑，却是苦涩的：“对不起，是我一时失态了。”


    但她却没有松开，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脸贴在他的胸口：“阿昱，我明天就要离开上京了，今晚，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这……”周昱有些犹豫，脑海里浮现出当时他在医院里和裴予栀保证的场景。


    “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只有你这一个女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垂下眼帘，和白藜对视，咽了咽口水。


    只听见白藜温声软语地说了一句：“就一晚，好不好？”


    ……


    上京市荔园。


    沙发上，周靳臣深陷其中，而裴予栀被他抱着坐在了他的身上。


    裴予栀的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迎合着他的亲吻。


    铜炉里漫出的两缕烟雾相互缠绕在一起，明明是安神的金丝沉香，裴予栀却恍然觉得，这分明就是安陵容的鹅梨帐中香。


    裴予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渐渐蜷了起来，抬眸注视着他，看着他深邃双眸之中倒影着她的面容，一时情愫万千。


    窗外明月皎洁，而周靳臣，就像是上天最得意的作品，连月光都忍不住想要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一吻。


    何况是身为凡人的她？


    裴予栀对于自己的这种凡俗的想法逗笑了。


    她闭上了眼睛，然而，当视野陷入黑暗的时候，之前在周靳臣房间里看到的那个相框就越发清晰了起来。


    忽然，裴予栀身体一僵，别过头，避开了他。


    “怎么了？”周靳臣问道。


    裴予栀抿着唇，没有说话，眼里情绪复杂。


    她原以为自己是不会在乎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欲大于情，所以，她只把今晚当做是告别之前的放纵，及时行乐。


    但是，此时此刻，当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个被周靳臣放在床头柜上，每天都看着的背影时，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就涌了上来，就像是一块被水泡胀的海绵，堵在了她的心间。


    让她退缩了……


    而路边昏暗的灯光之下，全封闭式的轿跑里，缭乱了一片呼吸，车身也随之晃动。


    “高兴了？”周昱好整以暇地问道。


    “当然，只要能和阿昱在一起。”白藜柔声应着，白皙的脸上飘着两抹淡淡的红霞。


    周昱笑了，扶住她的后脑：“那就让你更高兴。”


    白藜笑着，抱紧了他，眼底闪过一丝讳莫如深的精光。


    一边是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漫漫炎夏，而另外一边，变成了霜雪凛冽的隆冬。


    客厅仿佛弥漫着一片沆砀的寒雾。


    裴予栀和周靳臣对视了将近一分钟，反复踌躇，最终说了句：“抱歉，我可能不能……”


    “裴予栀，你应该知道，我从不是个能动情忍性的人。”


    周靳臣的声音冷漠，不容置喙，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