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结束。


    曹汶看着眼前的小侄子，捂嘴笑道：“小小年纪，这么爱皱眉头，跟你姨丈一样，瞎操心。”


    薄止余眨眨眼，“二姨丈这么忙，到那真的天能抽开空吗？”


    曹汶依旧笑笑，“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更何况......你还不信姨母吗？”


    她上前，拍了拍薄止余的肩膀。


    薄止余看了看她，拿这个二姨母一点办法也没有。


    曹汶心思聪慧，面上一点也不显露痕迹，尤其是在他们面前，只以一泼辣美貌的妇人态度周旋。


    “只要咱们小心些，别让他漏了马脚就是。行了，不管他。来来来，我在库房选了好几块皮子，你们瞧瞧都喜欢哪个。”


    桌上的几块皮子，有白色、褐色、杂色。她一一拿起来在薄止余和韩谷身上比划去。倘若她嬉笑怒骂也就算了，这么一副爱惜温柔的模样，让两个年轻人不好意思拒绝。


    只是配合女人搭配服装实在恐怖。


    一会会的功夫，天都快见黑了。


    薄止余揉了揉太阳穴。


    得，这一天除了安排了小毛驴，其他什么事也没做成。他转头看了看仍在乖乖任曹汶摆弄的韩谷，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人太内敛安静也不是什么好事。


    容易成为p人的万物。


    他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来，笑着凑过去，“姨母，我看这块料子就挺适合他。忙活这么半天，连口热茶也没喝上，快歇歇吧。”


    韩谷：“......”


    在漂亮小侄子的谗言下，曹汶总算是放过了他们，选定了料子后，让下人传了饭。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都太瘦了，都得多吃一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一会儿的功夫，她给薄止余和韩谷分别夹了一个偌大的猪膀子、三五个酱鱼块、七八个鸡鸭翅、一大堆蟹粉丸子还有数不清的菜肴点心。


    薄止余：“......”


    就算是他脸上也隐隐浮现出痛苦面具。


    而韩谷更觉得有些麻木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失忆至今，从未在脑海里有过关于母亲的形象，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类女性长辈太过可怕的缘故。


    这还不算完。


    就在薄止余和碗里的大猪蹄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旁边的曹汶又开始起了另一个话题，“这份例汤是我让李婆子亲自炖的老鳖汤。”


    “大补。”


    “你们两个在一起有一阵子了吧，都见过老祖母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事情办了，孩子的事情就要提上日程。虽说姨母没什么经验，但李婆子带过咱们曹家五个孩子，我听她说啊......”


    “......”


    ......


    经过曹汶这么一番折腾，韩谷这天难得睡了一个没有梦的好觉。


    薄止余起来时，他还在沉沉睡着，床帷将这一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遮掩的严严实实，没有一点光亮透进来，就好像他的梦，沉静而寂然。


    他睡得实在香甜，单薄的脸颊两旁，微微鼓动着沉沉的呼吸声，一起一伏，看的人心也软了下来。


    薄止余根本不忍心将他吵醒，于是小心翼翼的独自起身，走出里间。


    倒也正巧，他一出门，就碰见了昨天怎么也找不见人的李庆。


    李庆天不亮就打算带领一群曹家丫鬟婆子外出售家财细软，更换成银票。看着他身后几大车的曹家财产，薄止余摸了摸脸。


    怎么这么堂而皇之？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没睡醒，叫来李庆，反复询问，“难道二姨丈没有叮嘱过你，要隐蔽小心行事？”


    李庆听了后，显得有些糊涂，“可是，老爷说的要银子多多益善，三日内至少要凑足这么多银子。”


    他比划了个数字。


    薄止余怔了一下，在心里迅速的计算了一下，他皱起眉头，问：“你确定吗？他让你不用遮掩，直接全拉出去变卖？”


    李庆干脆利落的点头，将王文平的安排讲了一遍。


    “没想到，他会这么信任我李庆。我还以为......”他咳嗽了两声，没好意思说晚完，“不过，这一次曹家带来可以变卖的东西不多，老宅里能卖的都快卖干净了。”


    他凑到薄止余跟前，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而且是贱价。”


    这下轮到薄止余有些糊涂了。


    王文平是摸不准以后在北山能否东山再起，所以才这样做吗？这种情况下，正常的操作不应该像当初薄家那样，在宅子的院落里挖一个大坑，把值钱的东西分几处埋进去。


    这么敲锣打鼓的变卖家产。


    薄止余不免觉得奇怪，他沉吟片刻，看着正在眼巴巴干着急的李庆，抿了下唇，“那你先去吧。”


    王文平给李庆的时间不算多，只给了他两日变卖家产的功夫，所有地产房产，都拿出了契子。


    所以说，曹家另外两位女主人也知情。


    薄止余一面想着，一面通过心算得出方才李庆所比划数字——没有和任何物体事件存在关联性。


    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曹家折腾到手这么多银子，总该有个由头吧。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庆离开的方向，想了片刻后，悄悄跟了上去。


    当日大早。


    太阳还未从深夜中醒来，然而金陵城已十分热闹，赶往上工的大部分流民，无所事事的少部分难民，以及大多数的原住民，都开始在城内各处活动起来。


    皇陵的施工有工期定数，眼下还不到当值的时刻。


    一部分百姓从城门进出时，会不可避免的注意到城门处的一些骚动，于是逐渐有人在此张望，有人三五成群讨论了起来。


    城门这里慢慢就堵的水泄不通起来。


    薄止余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在革新文书发放时，因为工部监工、计算工时、发放酬劳的流程较为繁杂，这些百姓足足在此处驻足了一日的功夫，才琢磨清楚明白。


    不要小瞧小民智慧。


    他们大都更懂得什么叫做价值比。


    现在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么多人都驻留在了此地？


    薄止余大致有了猜测，在他和一位老大爷分享了一位大娘摊上售卖的早点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还真是征兵的文书。”


    他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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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腾腾的包子塞进口中，眯起眼，似乎想要从人群中瞅清楚文书上所写的到底是个什么内容。


    老大爷囫囵吞枣的吃完包子，意犹未尽的为他解惑，“之前的文书贴了一天都没人理会。今天这些当官的急了，又换了一张，还是半强征半悬赏的内容。让那些个难民们自个把自己的户籍都报上来，若有军户，直接充军。若不是军户......年纪、身高等达到条件者，也需要充军，不过后者可得银五十两，到是足够普通百姓安家。”


    其实，南朝将军手底下不缺兵。


    南北朝的兵力也并不悬殊。


    北山帝在北山境内多年，一直征战南北两外族，治下严明，从未超编制数目，仅仅十余万兵马。


    而老将军手底下的精锐王师有二十万，这还不算各府道，大都拥有五千到一万兵马，若要整合起来绝对是北朝数倍。


    这征兵的名头是谁帮小皇帝发的？


    薄止余问。


    老大爷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名头。征下兵来不都是皇帝的兵。只不过，老头听说金陵府君昨日一大早就开始变卖家产，用作此次征兵军费。”


    “一开始，这入伍费是三两。”


    “过了一夜，就翻到了二十两。”


    二十两，财帛足以动人心。


    薄止余瞅着已有不少人开始朝着金陵府的方向前进，他忍不住咂舌，没想到吴江所说的事情这么快就开始在金陵城上演了。


    怪不得王文平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看来就是在处理这棘手的事，变卖家产倒也正好符合当下的情况。


    只是......小皇帝开始征兵？那太后的迁都逃跑一事，该不会也有苗头了吧。


    不知道吴江所带领的北山探子是否在其中发生了作用。


    薄止余微微皱眉，急迫感顿时犹如潮水般涌来，征兵之事吃力不讨好，二姨丈若是处理不当，怕不要在此事栽跟头。


    他顿觉离开金陵城这事已火烧眉毛，容不得拖慢半步。


    只是他还没有告知吴江他们要离开的事，也不知道这位北山探子在这关键时分，如今究竟身在何处。


    ......


    金陵府衙。


    金陵府君捧起墨迹未干的名册，和王文平打了声招呼，就要急急忙忙朝内宅前去，与小皇帝汇报进展。


    幼帝虽口口声声给了他们三日为期。


    但他几乎每日都要闹上一回，光是近身伺候的人马就已换了三四波......这生命难以承受的压迫力，导致府君年纪轻轻已有了秃头的倾向，眼底更是青黑难辨，口齿发干。


    目送对方颤颤巍巍的离开，王文平再次庆幸自己只是工部一名大员，在地方征兵一事上，并无全责。


    再者他提点金陵府君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应该已有有心之人注意到金陵城的异动。


    希望在他和曹家老小离开金陵之前，能够如愿以偿的完成妻主所谋划的那桩事才好。


    王文平深深吸气，虽然重新张贴的文书没有挂上小皇帝的名号，但是他和金陵府君仓促到变卖家产，招兵买马的事情，已然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那些爪牙，总不至于又聋又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