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


    薄止余回曹府用过饭，换上了二姨母亲自赶制的裘袍。


    白色狐毛的领口高高立起遮挡住那张过分妍丽的脸庞，浓而卷的睫毛略微下垂，他的唇此时略略抿着，让本该柔和漂亮的气质显得沉沉而冷厉。


    韩谷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种纯粹的色泽若从远处来看，清冷出尘，由于领口过高，让他面貌若隐若现，看不真切，令人神思翩然。


    薄止余反复在镜子里看了几遍，乍一眼，确实看不清真容，正好能穿去以备用作下午的事情。


    他反复思考。


    小皇帝肯定见过北山太子，虽说两年未见，但想要伪装一个从未见过之人，实在很有挑战性。


    不过，似是而非比真真切切更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根据吴江对于北山太子气质上描述的情报，薄止余定下心来，紧接着，他看向韩谷，微微挑眉道：“你穿着这纯黑的裘袍倒像换了一个人......”


    清冷的人儿换上这肃穆的色泽，显得十分威仪。


    他的目光落在韩谷腰间的金色纹路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爱人被发掘出了另外一面。


    接着，他愉悦的摸了摸脸。


    情侣装啊。


    虽说本来姨母为他们准备的是薄止余穿黑色，韩谷穿白色。但恋人似乎都有相似之处，如今调换过来穿，也别有一番风韵。


    韩谷顿了一下，本想换下这件裘袍，却被薄止余抬手制止，将人拉进怀中，戏笑道：“别着急脱，你这样穿跟我一道出门我正正好。对了，有件事得跟你说一声，我早上出门时碰见了吴江......”


    出门？


    什么？


    让他一起出门扮演北山太子和他的姘头。


    韩谷狠狠皱眉，“小皇帝又不是傻子，你跟我哪一个像北山太子。怎能诓骗得了那些人。”


    薄止余没想到韩谷反应这么大，连忙解释道：“我是听他说，小皇帝也仅仅是在龙椅上遥遥看过太子一眼，那台阶足足有几层楼高，压根看不真切。而且两年过去，记忆也该模糊了。”


    “可是。”韩谷抿唇，不同意道：“万一有什么意外。”


    薄止余：“只演一出戏，不用出面做什么。听说东街有一家贴饼做的特别好吃，是北山人迁移过来的开的店，我想请你去尝尝。”


    “就一顿饭的功夫，顺路的事。”


    他仔仔细细将自己和吴江的谋划告诉了韩谷，让小皇帝误以为他们两人的身份，然后报到太后那里，引诱太后前来金陵城，这事也就算完了。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们北山谋划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跟着曹家离开，后面就算太后过来，剩下的吴江会处理。”


    薄止余认认真真解释，他可完全没有不把自己和韩谷的安危没放在心上，真正涉险的事，他当然没兴趣牵连进去。


    只不过吴江对他十分照顾，又是北山大将军的亲信。


    薄止余早就盘算过了，小皇帝信不信还是两说，所以压根没什么风险。


    “有了那个栈道，北山早就能拿下金陵城了，更何况抓住一个小皇帝。他们一直谋而未定，自然是想要利益更大化。”


    “拿下太后，可为首功。”


    “吴江想要搏一把，无可厚非。”


    薄止余一通分析，但看着垂眸不语的韩谷，终究是不好意思，这事确实提前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如果你不愿意，也就算了。”


    吴江当然比不上媳妇重要。


    北山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韩谷沉默半晌，却抬起眼，看向薄止余，“你对北山很好......”


    ......


    薄止余对北山不遗余力的帮助，其实还得追溯到系统身上，在他死而复生时，系统曾扔给他一本厚重的小说。


    这本小说讲的正是这个世界百年之后的另一个故事。


    虽然仍是情情爱爱，满篇马赛克，可这一次的主角却是一个十分敬业的穿越者。


    在穿成北朝的君主后，他一面左右征伐，扩沃疆土，最远打到了古罗马；一面广受后宫，养了无数男宠。一生丰功伟业奠基了这个世界华国的霸主地位，一直到未来的n年后，北朝一直以各方面实力碾压全球。


    所以，就算是为了百年后的老乡，薄止余也会帮这个忙。


    金陵城。


    由于数月挖坑建墓，满大街推土拉石，所以满是黄土飞尘，到了冬季更加萧索，远远看去朦朦胧胧，一点子景色也没有。


    这样的天气，小皇帝却叫喊着要去东边的军营查看一下征兵的情况。


    金陵府君面露难色，这小祖宗若是出事，谁能负责。


    王文平大人表示，他可以。


    他不知道自家侄子早早就和北山探子联络上了，规划了更大的功劳，此刻他还在满心想着要将小皇帝这个大礼给送出去。


    北山的人怎么还不来刺杀。


    不至于在金陵城这样重要的地方连个奸细都没留下吧。


    想到明日就要启程离开，王文平有些着急，正巧这时小皇帝闹着要去军营参观，他便站出来从善如流的附和道：“圣上容秉，今日征纳人数近千，不出月旬，便可组建上万雄师，只是这领兵之将尚未落定.....”


    小皇帝果然不以为意，“朕自小跟着大师傅学习，文功武略无一不通，朕就是他们的将军。”


    王文平恰到好处的发出赞扬，“圣上威严力壮，颇有先皇之风。”


    小皇帝自得极了。


    南朝皇室奉行以马背开天下，后来为安国治邦迁都南方，但对于北方疆土的掌控从未懈怠过。


    至少皇亲贵胄三代以内，包括小皇帝、韩谷，打小就得习武。


    小皇帝确实会些功夫，他自小就是旁支宗室里的小霸王，要不然也不能突破太后身百年里三圈外三圈的太监宫女，一把打落了她头上的珠钗。


    太后时常气的发怒，却也拿他不得。


    要不是林相将御林军的人拿下，在宫中听她号令，还真不知道日后要怎么哄弄这喜怒不定、又爱吵吵又爱动手的小皇帝。


    “走，去军营里看看。”


    小皇帝幻想着能带兵回去京都拿下那一群吃里扒外的御林军，仿佛扬眉吐气之日，指日可待。


    王文平低眉顺眼，就当看不见金陵府君欲言又止的神情。


    时至今日，就算是被这位同僚察觉出了异样也无妨，北山这艘船他已经上了，自然得全力以赴。


    离开前，定要拿下这份功劳！


    于是，薄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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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韩谷、吴江以及王文平、小皇帝、金陵府君两行人不约而同的前往金陵城东面。


    穿越闹市时，吴江得到了消息，既然小皇帝自己跑出来，要去军营视阅，倒也省了一番手脚。


    原本他是打算牺牲一位探子，前去金陵府牺牲引诱。


    现如今不需要更好。


    吴江在路上听说小皇帝此次出行是受金陵城工部侍郎所邀请，以为是薄止余和他的亲戚提前通过气了，不由暗喜。


    他大力挥手：“走快些，闹市尽头有一家炊饼店，就在那汇合！务必暗中保护好太子......和他身边的姑、少爷！”


    “是！”


    话分两头。


    王文平自打出门后，就觉得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们，但这种隐隐不散的预感反倒让他越来越放心。


    北朝人多骁勇善战，有这种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是他多虑了。


    他一面想，一面暗中观察周围的情况，若是发现可疑的人物，自然可以直接将小皇帝引诱过去。


    他看了眼南朝的小皇帝。


    离了宫的小皇帝就仿佛脱了缰的疯狗，兴致冲冲，骑着高头大马，在闹市区横冲直撞。


    也许不需要引诱，他就会不小心摔下马折断他那脆弱的脖子。


    心里的恶意不断冒出，王文平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并主动安慰一路随行看护的金陵府君。


    “殿下年纪小，性子未定，兴奋些属实常事。放心吧，金陵城在京都后方腹地，依山傍水，有天然防守之险。不会出事的。”


    金陵府君紧绷着下巴，微微点头，仿佛并没有听进去。


    王文平余光瞥了眼他身边紧跟着的数十位金陵护军，心中暗叹，这世道纵使是大臣被皇帝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敢有半点懈怠和妄言。


    他也知道金陵府君一家老小都在京都。


    有软肋在，不像曹家已举家来到金陵，随时准备跑路。


    “府君......”


    在路过东边闹市时，王文平正在尝试暗示金陵府君早点为家人做打算，两人交谈时，与吴江等人擦身而过。


    他余光瞥了一眼。


    继续交谈。


    在快走出闹市区时，一家炊饼店散发着香甜扑鼻的美香味，他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好像又看到了刚才所见的壮汉。


    面阔周正，身材高大。


    北方人的特征。


    而这家炊饼店规格不小，隐隐看去，里面至少能容纳数十人的样子。


    王文平心中有了成算，他立刻将□□之马加速几步，来到小皇帝身边。金陵府君下意识的跟上，警惕的看向周围。


    “圣上。”


    他微微笑了笑，正想要问小皇帝是否需要歇息一下，但却在余光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让他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小皇帝勒住马，不耐烦问道：“又出现什么事？”


    王文平深吸一口气，正要摇头，可对面的少年幼帝却紧紧盯着他身后的方向看，眼中似有惊疑不定的神色。他心道不好，试图阻拦。


    然而。


    小皇帝已跳下马，激动迫切的往炊饼店跑去。


    王文平：“......”


    还真是没一点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