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顾念到了朱佼悦给的地址。


    游艇停在江边，对面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繁华绚烂的光斑与游艇的点点暖光交相辉映，只在岸上站着就能看到一副绝伦江景。


    顾念上来的位置没看到有人，朱佼悦说让她沿着侧面甲板直走，转个弯后上楼梯就到了。


    她走到旋转楼梯下面就听到热烈的交谈和欢呼声，位置和朱佼悦描述的一样，她便顺着楼梯上去。


    飞桥区上，身着各色裙装、礼服、潮服的俊男美女三三两两交谈玩闹着。


    穿的过分随意的顾念立于其间，显得异常突兀。


    因为当时只是下楼买个东西，她随便穿了条牛仔裤，然后就顺手套上了旁边的校服短袖。


    本就是临时起意，时间紧迫下她根本想不到换衣服这茬，选了件礼物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不过她倒没放在心上，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社交，也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大大方方的就是。


    她看了一圈没找到朱佼悦，连他们学校的人都没看到，平常见到同学都是穿着校服的模样，现在换了衣服，还真是认不出来了。


    顾念往里边走边看。


    过了会彻底放弃了，低头给朱佼悦发信息：【悦悦，我找不到你啊，】


    还没等她输入完，旁边有人喊道：“喂，能把那杯气泡水拿过来吗？”


    声音隔着段距离，像是在跟服务生说话。


    顾念没管，想拍张位置发给朱佼悦，还是别再乱窜越走越乱了。


    “欸怎么不理人啊？”


    “没听到吧？”另一个声音响起，抬高些声音道：“欸你好，把那边的饮料拿过来。”


    那服务生应该是没听到，出声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顾念摇摇头，接着换方向拍了一张照片，刚要发送，就听那声音道：“说你呢，拍照那个，怎么不理人啊？真当自己是上来赏景的？管艺，你家招人以后可得仔细点。”


    顾念拿着手机的手一顿——


    所以刚刚，是在跟她说话？


    她转过身，看到三四个穿着打扮时髦的姑娘站在不远处，全都在看着她。


    而里面最显眼的一位，就是穿着一身拖地黑色长裙的管艺。


    管艺扯唇应和着，漫不经心的扫了顾念几眼，转头看见一个人，就笑着上前打了声招呼。


    那人样貌十分惹眼，穿着一身休闲牛仔装，一侧耳边带着银色耳钉，打扮随性又不失潮流，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某个当红明星。


    管艺说了两句，却见他似乎完全没听，目光直直地看向一侧，


    “顾念？”


    带着疑惑的散漫声音响起。


    顾念对上那人的目光，面上一愣，片刻后叫道：“程瑜哥。”


    管艺疑惑的看着打扮随意到简直像是来菜市场买菜的顾念，不敢相信她也是来参加这次派对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她竟然认识程瑜吗？


    管艺和程瑜两家之前有过生意往来，所以也算认识，知道他妈妈原来在省电视台工作，样貌能力都很出众，听说本来要升职的，最后不想在里面干了，就辞职出来自己创业。


    事实证明，她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能力。


    袁枚家里本就富裕，从小就学艺术出身，她辞职出来后先是开了个画廊，后来一直经营得不错，前些年趁着形势好把画廊转手卖出去了，说是想清闲些，现在开了家连锁咖啡店，因为装潢风格清新独特，很有审美品位，成了当地有名的打卡点。


    程瑜现在在戏剧学院学影视表演，正是管艺之后想报考的专业。


    他在他们这一届名气特别大，刚上大一，在别人还只知道聚餐玩乐的时候就拍出了一个爆款片子，是关于网络暴力的，自导自演，最后观看破百万。


    因为当时有个明星受不住网络暴力自杀了，直接把这视频的热度推上了高潮，获奖无数不说，因为是里面的主演加导演，也算是把名气打出去了。


    又因外形条件特别好，当时就有导演联系他，想邀请他去拍网剧。


    可程瑜没那份心，给人直接拒绝了。


    管艺早就对他有所耳闻，知道两家有联系后，每次见面都会上前和他打招呼。


    跟喜欢林浔的感情不一样，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些崇拜程瑜。


    管艺的目光在程瑜和顾念身上游走，想不通他们两人有什么联系。


    顾念虽然穿着简朴，但五官却立体突出，若是化妆打扮之后会有种疏离凌厉的美，现在素淡的装束削减了她身上的清冷气，澄澈干净的超凡脱俗。


    在程瑜出声后，她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发现这点后，管艺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


    “程瑜哥，你认识这个服务生？”


    说话的是个穿着果绿短裙的女生，听声音就是刚才出声要气泡水的那个。


    程瑜没理她，走到顾念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


    “你真现在就走啊，再等等一块呗。”


    “怎么，你怕黑要我送送你？”林浔嫌弃的斜了眼徐靖净，“用不用我再陪你去上个厕所美个甲什么的？”


    徐靖净：“……”


    这嘴是真毒啊。


    林浔从扶杆上直起身来，恹恹看了眼表准备离开。


    抬头后就看见了穿着校服在人群里格格不入的顾念。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迷迷糊糊的四下观望，嘴角不自觉勾起。


    露出了从上来起的第一个笑容。


    徐靖净摇摇头，没看到他的表情：“那行吧，我就不送你了，待会还有乐队演出呢。”


    林浔：“不走了。”


    徐靖净：“？”


    “你逗我玩呢？”


    “嗯，好玩么？”


    徐靖净：好玩你妹！


    林浔自然听不到徐靖净的心声，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里，在旁看了会就迈着长腿向顾念那边走去。


    下一刻，她身边突然走过去一个蓝发男子。


    不知道说到什么，他挡在了顾念身前。


    林浔脸上的笑意顿时凝滞。


    在那人靠近时，顾念没有抵触的感觉，而是浅浅的笑着说了句什么。


    像是不好意思，有些羞涩的样子。


    呵。


    林浔顶腮挑了下眉骨。


    她在笑什么？


    哪里好笑？


    竟然还露出那副表情。


    对别人就这么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偏偏在他面前防备心那么重，就跟他能吃了她一样。


    “怎么了？”徐靖净跟上来，却被林浔的表情唬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到面前的画面惊讶道：“那是顾念？怎么穿着校服就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浔没回答，过了会突然道：“带二班朱佼悦来飞桥区。”


    说完后他瞳孔突然放大，还没待徐靖净回答，就大步上前，却还是慢了一步。


    原来刚刚有两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正在追着打闹，一个跑到顾念背后的饮品区那躲着，另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小男孩一个猛子转弯冲了过去，结果就撞到了顾念。


    她胳膊连忙撑在桌沿上，几个高脚玻璃杯却承受不住桌子的晃动，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摔下来。


    劈里啪啦一阵乱响下，眼看酒水果汁就要浇顾念一身。


    众人目瞪口呆下，只有两个人反应过来迅速动了身，一个是林浔，另一个就是离顾念最近的程瑜。


    在这飞来横祸下，顾念刚想侧身躲避，混乱下眼前一闪，就被人拽着胳膊拎到了身侧，然后脚步错乱的被带着向旁边走了几步。


    身后各色液体飞溅，跟着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一起四散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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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就了这一片狼藉的场景。


    好在躲得及时，顾念身上倒没什么事。


    她庆幸的呼了口气，程瑜匆匆回身看了下她：“没事吧？砸没砸到？”


    “我没事，谢谢程瑜哥，刚才多亏你了。”


    程瑜见她真没有事，笑道：“你反应的也不慢啊。”


    说完后他转过身，揪住其中一个罪魁祸首：“小屁孩，你是哪家的？家里大人没告诉你走路看路么？”


    他刚刚背向顾念的时候她才看见，他衣服背后上有一块深色水渍，显然是刚才溅上的，顾念忙拿纸擦了两下，可水都被吸进去了，擦不擦的也没什么用了。


    顾念刚收回手，就对上一双冷郁疏离的眸子。


    林浔站在人群外侧，漫不经心的看着这边的场景，如在看一场无聊的戏码。


    他的眼神很冷，看不出什么情绪，顾念看过去时，刚好和他目光相触。


    只不到半秒的功夫，他就撇开视线。


    就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


    顾念急忙收回目光。


    “管梓皓——”管艺快步上前，喊出了那小孩的名字，然后焦切的看向程瑜：“程瑜哥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运气比较好，暂时没什么事，”程瑜也没跟她客套，直接问：“这是你家小孩？”


    管艺点头：“是我弟弟。”


    “那你可得多上点心。”


    管艺忙点头，刚想说什么就听程瑜继续道：“这派对是你办的，小孩没眼力见儿还说得过去，把客人当作服务生这种事，我觉得就缺点儿了，你说是吧？”


    程瑜好脾气似的笑了下，说的话听起来像是跟她客气，但谁都能听出来，他语气暗含不爽。


    是在为刚才他身后那姑娘被当作服务生使唤的事出头。


    在场的人看着面前的靓男美女，不由低声议论起来，八卦神经一下觉醒，脑补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程瑜的手还抓着顾念的胳膊，事发太快他根本没注意这事，在周围人好奇的注视下，顾念连忙隐晦挣脱开来。


    她下意识看向一处，那里已经没人了。


    这么多人都在看着，管艺咬了咬下唇，知道程瑜是拿这件事给他身后那位撑场子，自己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脸上的笑容不由变得僵硬起来，圆场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念也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下去，她很不喜欢这样被人打量的目光。


    她有她自己的原则，如果触犯到了她的雷点，哪怕别人觉得是件小事她也会据理力争到底，甚至有点倔。


    而对于不在意的事情，她一向不会把多余的情绪放在上面，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刚刚那件事她其实没什么所谓，何况她来这里还有正事呢，不能在这耽误功夫，于是想上前说点什么。


    她刚动了下，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管艺。”


    清冷平静，没什么起伏。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站在一侧的林浔。


    他在注视中面不改色的看向管艺：“那边演唱要开始了，你哥哥让你过去确认一下曲目。”


    话一出口，瞬间淡化了现场僵硬的气氛。


    管艺扑扇的眼睛里盛满意外，惊喜的回头看向林浔。


    刚才不平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她红唇扬起，像是赢得了更重要的东西。


    因为他刚才那番话，显而易见是在给管艺解围。


    顾念也有些吃惊，林浔向来懒得管这些乱糟糟的无聊事，没想到今天竟会为了管艺出声。


    她羽扇般的黑睫微垂，再抬眼时嘴角带了抹笑。


    一闪而过，很细微的举动。


    只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林浔眸色骤然变深，看不见的地方，指尖深深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