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感受一下吧。”林蓝之抬手指示，“阿叁过来。”


    酷似钢琴造型的机器人慢吞吞走过来，两边的折叠挡板伸直化作夹子，捡起厨具，“钢琴挡板”张开如同一张大口，将未清洗的餐具放置进去，夹子折叠回原处化作手柄，上方喷洒出消毒液，俨然又化作了一个座椅。


    林蓝之坐上去，伸出邀请的手掌。


    姜久寻伸手摸了摸机器人的“头”，才转身坐上。


    “座椅”缓缓升高了许多，下面探出一个踏板支撑两人的脚，机器开始平缓的移动。


    月光极其光亮，完全不会遮掩视觉的探究。


    这条来时的土路上不时有经过的机器人，她们在黑夜中开始默默劳动，有些甚至不像是钢铁的躯体，她们打理街道、修理草坪、翻动土地，还有放置捕蚊的，打药杀虫的。


    “杀虫剂……”姜久寻将询问的目光放在林蓝之身上，“这东西有污染的吧。”


    “当然有的。”林蓝之点点头，望向劳动的机器人身上，“动物都会巡视搭建自己的领地，人类当然也需要，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不希望有人因为一些虫蛇而失去生命亦或导致残疾。”


    她讲目光回转，盯着姜久寻认真的解释：“我们在杀虫剂上已经更迭了无数代，在其中寻求一种平衡。”


    姜久寻突然感觉有些好笑，忍不住嗤笑着：“我们希望机器人来替我们做饭打扫，以解放我们去绘画听曲，而不是让机器去操控艺术，留下人类做苦力牛马。”


    “本来就该如此。”林蓝之微微抬眸。


    “本就该？或许不该呢……我曾经待着的世界就觉得不该如此。”姜久寻唇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那不是真的。”林蓝之难得的语气严厉起来，“你可以忘记。”


    姜久寻默然不语，她觉得这里才不是真的。


    路边有一只小机器人闪出红灯，林蓝之下去从旁边机器人身上掏出什么液体给红灯机器人补充。


    “小八，去吧。”林蓝之对机器人温柔的讲话。


    姜久寻望得出神，这个人像是神妃仙子一样站在月光中对着机器人低语，她想她或许真的是来到了梦游中的仙境。


    林蓝之返回到行走的机器人身上，看看身边人又望着天空：“你知道天空中有多少星星吗？”


    “六千多颗吧。”姜久寻看着树影后的星空，“如果这里是银河系的话。”


    机器人带两人行进到椭圆型大厦，林蓝之望着大厦的顶层：“我们去看星星吧！”


    林蓝之充满活力，姜久寻被感染着点点头：“好。”


    遵循着来时的路，本走向摩天轮电梯的姜久寻被出言拦住：“坐这个，那个到不了顶层。”


    姜久寻转向跟过去，这个电梯钢铁制作，开合两扇门，与印象中的所差无几，行进速度也果然快上许多。


    站在封闭的电梯中，她想到自己上天台的次数寥寥无几，无外乎是顶层封锁，无法俯瞰。


    “会有人来这里自杀吗？”姜久寻情不自禁的问出口。


    林蓝之看过来一眼，喃喃了两次自杀的词汇：“以我所知，美的。”


    “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词汇，”林蓝之盯住姜久寻，“你自从醒过来，眼中的死气那么澎湃，你的大脑是出现了焦虑抑郁吗？就像……被驯养禁锢的陆生章？”


    姜久寻打量着这间电梯，在封闭的空间内听着禁锢这个词有些好笑。


    她细细咀嚼着“死气”这个词，失笑：“我倒是好奇，你们这个社会制度，到底是如何制定如何运转的，竟然连自杀这个词都是稀有的。”


    随着电梯门打开，露出两人对峙的面容。


    这是有着三十八层的高楼，姜久寻走向边缘，眺望着黑暗中的大地，月光给广大的地面上投出足够的光亮，灯光零星错落，并未耀眼夺目，其中亮着的不少更是在游走。


    “那些？”姜久寻的手指随着灯光游走划动着。


    林蓝之凑过来：“总会有人出门的。”


    “这样的亮度？”姜久寻忍不住皱眉，“加上那样的地势与道路？”


    说罢带着些嘲笑问出声：“所以光污染一定比较少喽。”


    “是的，不然如何见得到这片天空。”林蓝之望着天空。


    偌大的天台上被月光映出一片水光，仿佛唤出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柔情。


    而正中间，放着一台望远镜，姜久寻走上前去。


    “是太空望远镜。”林蓝之凑在镜口看了一眼，摸着耳垂开始调试，他口头指挥，“我已经做了同轴校准，你看一下。”


    姜久寻将眼睛贴上去，立刻便看到了远处星球上的陨石坑。


    她嘴唇微张，只见眼前的景象晃动，细碎的星星点点映在眼睛之中。


    “这是距离我们三千一百万光年的星系。”林蓝之声音很轻。


    在林蓝之的调试下姜久寻眼前出现复杂的、彩色的、梦幻的浩瀚无垠的星空，星系开始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并逐渐发散开来。


    “为什么……是彩色的？”姜久寻说话磕巴，仿佛已经离开现在的时空。


    “在急速曝光了。”林蓝之轻轻回答着，姜久寻感觉那声音仿佛和眼前的星系一起，在遥远的地方。


    星系的光芒越来越旺盛，周遭的星星也开始缓慢的却肉眼可见的微微移动起来。


    随着星星的旋转，姜久寻感觉到一阵晕眩，手脚软绵绵的，身上的触感下降。


    在眼前逐渐变黑的过程中，姜久寻忙蹲下减少自己可能因为晕倒而受的伤。


    林蓝之急忙停下手中的事情，大步走来。


    “没事，”姜久寻苦笑着摆手，“可能低血糖吧。”


    “是我的错，”林蓝之顿时懊悔，脸上也紧张起来，“明知道你身体还没康复却邀请你出来，我背你回去。”


    “不，不用了。”姜久寻下意识的拒绝，而且语气极为坚定。


    她像一只张开所有尖刺的刺猬。


    林蓝之随之蹲下：“好，那等你缓一缓，刚吃过饭，不会是低血糖，你的肌肉和精神都非常孱弱，出现晕眩可能是大脑疲惫，回去就需要睡觉。”


    姜久寻大口呼吸着空气，良久站起身来，没有头晕的感觉，下个楼还是可以的。


    林蓝之没有搀扶，只是跟在身后。


    电梯下行几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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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功夫，林蓝之一直送她到门口，仔细斟酌着开口：“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但我需要连接一下你的医疗舱，会共享一部分你的记忆。”


    姜久寻感觉到冒犯，皱起眉：“理由呢？”


    “理由是你现在还不算我们妕安的一员，”林蓝之攥着拳，紧绷着唇，“我有权观测你的入侵性。”


    “你在撒谎。”姜久寻冷静看着眼前梗着脖子的人，甚至有些失笑，“太明显了。”


    林蓝之踌躇起来，却显然只是有些尴尬但没有悔改的样子，确实像是面对昔日朋友的骄横。


    “进来吧。”姜久寻转身接受入户的瞳光扫射。


    “啊，那倒不必了。”林蓝之将唇角绷直，“你需要尽快休息，我先走了。”


    姜久寻歪歪脑袋充满不解：“你要走？我都同意你来检测了。”


    林蓝之更是梗起脖子疑惑：“你刚刚只是邀请我进入你的房间。”


    “我……”姜久寻一个字卡在喉咙间，仔细一想，刚才确实没有明示这个意思，为了面子忍不住找补，“那是引申义。”


    两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都一脸倔强不理解对方。


    姜久寻下睨着眼神示意林蓝之走进来。


    “感谢你的信任。”林蓝之一脚踏入姜久寻的领地。


    褒姒滴溜溜的转过来：“阿寻！是否将林蓝之划入朋友行列，可设置拜访权限，不确定将定为单次拜访人。”


    终于，机器人还是智障起来了，姜久寻感受到极度的惊慌，强自镇定，说出和上次一样的言论：“褒姒，我们之后再说。”


    这个不确定的言论下，褒姒默认定为单次拜访人。


    林蓝之没有在乎这些细节，她直接面对姜久寻：“我上次带来的仪器需要取出来。”


    虽然语气还是温和的，但礼貌却是不够，姜久寻挑挑眉，轻微的冒犯在一定意义上反而是有亲昵意义的，语言和情感真实复杂的东西，她微微笑着将话转达给褒姒，褒姒才行动起来。


    “这个过程是你躺下睡觉，无视掉周围的一切。”林蓝之清楚讲述着接下来的操作，“我会将仪器一方连接上康复仓，一方连接在我这里，经过仪器的解析再表达，我能模糊的感知到你的记忆、梦境、精神阈值之类。”


    姜久寻沉默着。


    “你现在仍然可以拒绝。”林蓝之温柔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中不显突兀。


    “我接受，”姜久寻点着头，装作不甚在意，侧头看向林蓝之，“我也有一个要求，今夜过后，我要知道这里的人文历史、社会规则。”


    “好。”林蓝之答应着，褒姒将仪器放在了康复舱旁边。


    姜久寻坐在康复舱里，动作缩着有种坐在浴缸的羞耻感，她只好伸手圈住了双腿压制自己的感受，旁边的林蓝之将电极贴按在自己的头上，每一个动作在压下去时，耳垂都有轻微的蓝光闪动。


    林蓝之看到姜久寻的动作，眸光中藏了一丝忧伤。


    “我会在你睡眠时离开的。”林蓝之主动交代着一切细节，“你还有哪些顾虑，我可以给你一切解释。”


    “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睡觉。”姜久寻苦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