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前，李修始终没有停下思考。


    为什么他会来到无尽之海？


    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的加入到「圣人遗骸争夺战」当中？


    为什么他一路上畅通无阻，遇到诸多危险，依旧险象环生，仿佛只要为了集齐「圣人遗骸」这一目的前行，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拦住他。


    李修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明面上，李修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寻找苏小雅失踪的意识，但是越是向前行走，李修越是能够感受到更深层次的原因——


    这是来自圣人的指引。


    无数宇宙纪元之前，早在李修诞生，不，早在李修所在宇宙诞生之前，那位行走在无尽之海最远方的圣人，就预见了今天的一幕。


    追魂曾说过，圣人之所以被称为圣人，并不是他拯救了多少宇宙，也不是他制止了无尽之海的某种灾难。


    他的伟大在于「开拓」。


    未知与已知之间，因为圣人的存在而被打通，世界因此变得不再孤单。


    圣人，从不拯救，也不毁灭，因为在无尽之海，在无尽的时间单位来说，生命的起起落落，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眼下的战争不同。


    联盟和宇宙猎手，是绝对对立的双方，没有一丁点合作的可能，唯独在一件事上，这么多年来，他们达成了共识：


    对无尽之海边缘的探索。


    这也是圣人所期望的未来。


    自从他死亡的那一天起，圣人就在期望后人能够抵达他所抵达的极限区域。


    然后，再迈出一步。


    只要与「圣人遗骸」融合过，就能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圣人遗骸的这种期望。


    一旦让现任的领航员完成了这场「秀」，整个联盟的格局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无尽之海，维持了无数宇宙纪元的主基调，「探索」，将会彻底转变为——


    「战争与毁灭」。


    李修张开手，静静望着左手的中指。


    所以，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圣人将无尽之海的未来托付给李修，一路帮助他披荆斩棘，不断突破重重封锁，为的就是让李修能够最终阻止战争的全线爆发，让世界的轨迹依旧是以「探索」为主线。


    作为交易的筹码，李修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得到关于苏小雅的准确情报。


    这就是交易的内容。


    没有任何的对话，也没有冥冥之中聆听到的声音，可是李修就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圣人遗骸提出的交易：


    李修守护了圣人所期望的世界。


    圣人帮助李修找回他的世界——苏小雅。


    “……有点明白了？”


    霍金斯舰长、如来、追魂三人微微歪着头，不明白李修在说什么，但这种与圣人遗骸的感应根本无法言说，李修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之，我会去的。霍金斯舰长，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调音器」交给我。”


    信得过……霍金斯舰长笑了笑。


    现在还有信不信得过的说法吗？


    一旦战争爆发，他们所坚持一生的理念就会付诸东流，继续把「调音器」藏在手里干什么？


    何况，李修如果要抢，霍金斯舰长还有阻拦的手段？


    霍金斯舰长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可能是李修见过的人中，活得最久的一个。


    就算是活了数十万年的如来在霍金斯舰长面前，单论寿命也是「年轻人」。


    霍金斯舰长看得很透。


    他从仓库中搬出了「调音器」，放在了李修面前。


    霍金斯舰长看向钟表的眼神复杂：“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它很重，结果今天真的亲自把它扛起来，才觉得原来它是这么的轻巧。”


    “沉重，是因为心中的分量吧。”李修说。


    “或许您说的没错，现在我终于能放下。”


    霍金斯舰长拍了拍「调音器」，他还记得这东西搬上战舰的第一天，那时候，他还是第三舰队的舰长，身边是值得信赖的小伙子们。


    而现在，第三舰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李修说：“只要你还在，第三舰队就还在。”


    霍金斯舰长愣住了，他没想到李修会安慰他，更没想到自己心里的想法会被猜到：


    “你还会读心？”


    “不。”


    李修露出笑容，伸出手，一把将「调音器」扛在肩膀上，走到军舰边缘，回头说：


    “我是从你脸上看出来的。”


    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如来双手合十，对霍金斯舰长微微点头，身形如同金粉般散去。


    不论李修去哪，如来都会一起去的。


    他愈发期待这趟旅程会迸发出何等璀璨的光辉。


    眼看李修和如来走了，追魂站在甲板上，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当下的局面要比他们最初设想的危险太多了。


    如果说之前，在联盟和宇宙猎手眼皮子底下，夺走「心脏」的计划是火中取栗。


    那么现在……


    “疯子。”


    追魂骂了一嘴，背着枪冲向甲板边缘，迈开腿跳了出去。


    霍金斯舰长走到军舰边缘，就见金莲号渐渐远去，李修正伸出手，把掉进海里的追魂捞上来。


    李修的声音隔着尸山血海传来：


    “你说谁是「疯子」？”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


    追魂脱下靴子，倒掉鞋子里的水：“要是没疯，我怎么可能想着和你们一起去找死，拯救世界……还真是扯淡。”


    如来说：“可是，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在为了拯救你的宇宙，在不断努力吗？”


    金莲号渐行渐远，再后面的对话霍金斯舰长已经听不清了。


    他眺望着远去的三人，早已死亡的、只是投影的身躯，忽然，出现了一丝的悸动。


    霍金斯舰长记得这份来自灵魂的悸动。


    上一次，还发生在他年轻的时候。


    他和上一代领航员，为了拯救一片宇宙与宇宙猎手厮杀，那场战争奠定了他们的班底，直到……真正走到联盟的顶端。


    “这就是历史的节点。”


    霍金斯舰长粗糙的手掌轻轻放在胸口。


    这一刻前的历史清晰明了。


    这一刻之后的未来，同样被划分出了几条清晰的轨迹。


    唯独此时此刻，历史陷入到了混沌之中。


    “或许……他们真的能够做到吧。”


    以十万亿分之一的可能，阻止这场必然爆发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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