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茶寄人篱下，白吃白喝多日，一不能下地干活二不会贴补家用，吃穿用度都要花钱，只能一直赊账，就连记账的小本子也是向云七借的。


    荼蘼山的文字像鬼画符，秋茶看不懂，就在本子上写海里的文字。但债主云七对此很不满意，规定他必须学用荼蘼山的文字记账。


    秋茶以为他担心自己做假账，玩些他看不懂的花样，只好磕磕绊绊地把开销念与他听，然后再由他手把手地教会写这些字。


    两人回到家，云七把柑橘一股脑倒进水缸里清洗，秋茶则坐在小竹凳上记账，懊恼自己买了一堆不中用的小玩意儿。


    “七郎，你有没有去过青岚殿？”


    云七打量了他一眼，道：“有。”


    “那可不可以帮我画一张地图？”


    “不可，青岚殿铜墙铁壁，把守森严，你若硬闯，无疑于送死。”


    巡逻的稻草人全是瞎子，这算什么铜墙铁壁？？？


    秋茶嘟囔：“那还不是让我跑出来了。”


    “只是凑巧。”


    “说不定还能再来一个凑巧。”


    云七摇头，“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秋茶趴在他的后背上，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云七还是没反应，秋茶挠挠他的咯吱窝，“那我要吃螺蛳粉，七郎是不是也不理我。”


    两个蘑菇精本来在帮着擦柑橘，一听螺蛳粉立马惊叫着好臭好臭，扮鬼脸作势要咬死秋茶。


    云七净完手，拢了拢秋茶的领口，道：“家中没有粉条了，我去雁叔那儿买点，至于你，哪儿都不能去，把昨夜学的字再练一遍，我回来的时候要检查。”


    秋茶点头如捣蒜，很乖巧地坐回桌边拿起毛笔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紫竹镇不大，但弯弯绕绕的小路多，雁叔住在村东头，他们住在村西头，一来一去要很久很久，秋茶估摸着云七走远了，伸手拍拍洞壁，唤道：“你们两个快出来！”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有什么好处呀？”


    两个蘑菇坐在窟窿口，看也不看秋茶，忙着拣选捡来的野果。


    秋茶讨好道：“等我回去之后给你们俩拿最大的夜明珠。”


    “空头承诺不可信。”


    “不可信。”


    两个蘑菇齐齐摇头。


    秋茶叹气，道：“那我去问别的精怪就是了，那么大的夜明珠，肯定可以换很多钱。”


    “躲远点，我现在就给你看！”


    草菇麻溜滚下来，吐出一个水泡，泡泡在空中扩张弥散，最终变成一面迷蒙的水镜，逐渐清晰明朗。


    “不对！这是一百年前的版本！”杏鲍菇打岔。


    秋茶不满地睨了草菇一眼，草菇叽里呱啦搪塞了几句，又吐出一个泡泡。


    “还是不对，木栅栏在二十年前就换成荆棘从了！”


    秋茶嘴角一抽，正欲开口，洞门霍然打开，两道白光倏地击来，秋茶耳边响起蘑菇精的惊叫声，继而便在空气中闻到了焦臭味。


    “放肆！”


    云七阴沉着脸，寒风从他背后穿门而入，卷动空气中细碎的火星，蘑菇被火光打中，变成炭烤蘑菇，两张小脸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立刻逃到屋外，溜之大吉。


    秋茶用被子蒙住脸，没想明白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躲什么？”


    “对不起。”秋茶声音发颤，云七掀开被子，还没开口训他，就看见他眼角渗出几滴眼泪。


    窗外雷声大作，秋茶又躲进被子里，云七将他搂在怀里，动作轻柔，声音却还是冷冷的，“只是打雷就吓成这样，以后再渡雷劫怎么办？”


    “那就不做上神了。”


    云七道：“我向族中长辈请教了你的伤势……”


    “如何？是不是没得治了。”


    云七捏捏他的耳朵，道：“先听我说完，原本这伤用些特制草药就能治好，但你那时灵力全无，除了一具妖身，其他与凡人无异，经年日久，伤毒已深入骨髓，故而用以往的法子没什么成效。”


    “那还是没得治。”秋茶五官皱到一块儿，愁死了。


    “幸而近来有位高人途径荼蘼山，我已送信给他，待他忙完私事，就来替你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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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茶点点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七郎，等他看完开了方子，你就送我回去吧。”


    云七沉默许久，半晌才说：“伤养好再说。”


    “可是我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日日麻烦你照顾我，再住下去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既然知道，就应该本分点。”


    “对不起，是我过分了，你不要怪他们两个，蘑菇喜欢打扮自己，破了相会伤心，外面还下这么大雨，他们会被淋湿的。”


    “伤心？”云七摇摇头，推开窗子，道：“你自己看。”


    秋茶红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院子，两个黢黑的蘑菇精正在雨中扔玉米棒子，杏鲍菇呆呆木木地喊了声“我要开始喽”，草菇就一个弹跳，蹦到了草垛子上，捂嘴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玉米棒子扔得到处都是，草菇勉勉强强接住了两三个。


    秋茶托腮，不禁感慨：“他们俩在一起，怎么也是不会闷的。”


    云七的手指穿过他墨蓝色的头发，抚摸他冒出来的小角，秋茶颇为羞恼，抱怨道：“都说了不要摸那里。”


    云七拿出两个毛绒套子，戴在他的角上，恰到好处的合适。


    “入秋后，要更注意保暖，不要尽想着逞能。”


    “我不想让他们死嘛。”


    “船到桥头自然直。”云七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自己三下五除二就能办好，但秋茶听不懂，让云七再三保证会带他看法场后才上床睡觉。


    即便秋茶不求他，云七也会把虾兵蟹将的事弄个究竟。他继位荼蘼山少主以来，根基不稳，家族中的叔伯长老颇有野心，只是忌惮他的修为灵力，才不敢有大动作。


    枫梓长老打着荼蘼山少主的旗号，招摇撞骗胡作非为，云七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等时机成熟再同他算账。


    秋茶这枚蛋约摸就是唐国皇帝进贡给他修炼法力的，如今享用不成，就只好撒气到虾兵蟹将身上。


    云七站在洞壁前，无声警告了一番蘑菇精，两个妖精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云七这才念诀，在一团微弱的青光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