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脚步沿着滚动的车轴离去，穿行在街道间的人影渐密。


    寒假结束时，京城中第一批应季的绿菜、瓜果也随之上市。


    临近正午，江记食肆便已坐满，江弥杉又穿梭在各桌斟茶。


    几旬未见，卢灿宇消瘦了些，眼下泛着乌青，身上的朝气看上去都消弱了许多。


    江弥杉斟好茶，笑着介绍：“今日只买荠菜小馄饨，有十五个、二十个、二十五个之分，公子选几份？”


    开业日，江弥杉没有打算推出太多菜品，正好刚到食肆，就有位挑担子卖菜的婶子路过，江弥杉一眼就瞧中了担子里的荠菜。


    江弥杉全买了下来，思索过后，决定售卖馄饨，于是又去集市买来梅花肉。


    雪停后，江弥杉晒得些干虾米，正好也用上。


    卢灿宇思索片刻，：“十五个吧。”


    江弥杉觉着诧异，按之前来看，这位卢公子的怎么都会点二十五个，少一点便是二十个，十五个，倒是从来没有过。


    江弥杉轻声道：“公子，馄饨并非是大个，而是小馄饨。”


    十五个，怕吃不饱。


    卢灿宇叹口气，：“无事，就十五个吧。”


    近些日子都忙于会试，时间越近，越是慌乱，看过的书，似乎都记不大清，夜里都睡不踏实。


    食堂的菜食又太过寡淡，家中送来的吃食虽丰盛，可越是丰盛，越是提不起兴趣。


    万幸，江记开业了，到店的食客，不少也都是同窗。


    江弥杉答了声好，此时对桌传来讨论。


    ：“还有十日，就暂时轻松了。”


    ：“但愿吧，许多人，会试都考了好几回的。”


    ：“啊！别说了别说了……”


    ：“我们去昙华寺拜拜吧。”


    江弥杉又望向面色又苦了一层的卢灿宇，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他只点十五个。


    春闱将至，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就迎面来了。


    江弥杉微微一笑，提着茶壶走近厨房。


    馄饨都是提前包好的，按份数分三个锅烫煮。


    大碗底，码上着浅橘色的干虾米、深绿的紫菜，葱花、酱油、香油、猪肉提味增香。


    煮好的馄饨倒入，最后以鲜美的高汤收尾，热气腾腾，鲜香扑鼻。


    没过一会儿，几碗馄饨就由兰香端出。


    一批做完，又提前准备下一批的汤底。


    江弥杉端着馄饨走至三桌，轻轻放上桌，：“公子慢用。”


    阵阵鲜香扑入鼻息，眸底是透出饺皮的浓绿与淡粉，在酱棕色的晶汤中飘浮。


    卢灿宇抬眸，知晓点菜并不礼貌，试探地问：“江姑娘，能否煮及第粥？”


    江弥杉展颜一笑：“自然是能的，过两日来，就可吃到。”


    对上含着笑意的双目，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待声出了，回过神时，整个耳廓都热起来。


    江弥杉微微一笑，转身去了柜台。


    江弥杉离开后，卢灿宇舀起一个胖鼓的馄入口。


    鲜香的汤吸入口中，将海鲜与高汤融合后的鲜美滴入平淡的味蕾，一刹那，舌似乎都活了起来。


    饺皮轻薄，但并不软烂，相反而是令人觉得劲道，当清甜的荠菜与鲜香的肉展露在唇舌间时，浓浓春意似乎也随之绽放在口中。


    一口一个，小小一个馄饨，嚼在口中，竟会如此美味！！


    欣悦总算染便眉眼，卢灿宇感到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眼梢就笑起来。


    十五个小馄饨，似乎在眨眼间就吃完了，身上暖乎乎的，空空的胃这时也跟着饱满。


    卢灿宇又盛汤喝，热乎地鲜汤流入之地，宛若甘霖初降，滋润着干枯的天地。


    这几日，他第一回将菜食吃得这般干净，连汤都不剩。


    莫非江记真有什么神奇的法术？


    真是太奇妙了！


    吃完午饭，卢灿宇心满意足的离开。


    江弥杉思索一会儿及第粥。说是粥，其实更是学子对取得好成绩的美好期望，类似于一个油条，两根鸡蛋。


    只卖粥单调了些，配上一两样小菜，或许更好。


    粥的名字虽然听过，但地方风俗不同，如何制作，还需得问万宜。


    总之，两天后，要端出来，让食客吃得满意，至于考试的事，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想着，又有食客进店，江弥杉又笑着迎接。


    ＊


    入夜，走了一批食客，在厨间忙碌的人也到柜台透气。


    夜色沉沉间，方万宜望着街道外，忽皱起了眉。


    江弥杉斟着茶，瞧万宜神色不对，顺着望去，就瞧见在门口观望的三个人。


    兰香也察觉到，转头问：“怎么了？”


    方万宜：“我……出去一会儿。”


    说着，方万宜站起身，往店外走。


    兰香又望向江弥杉：“姑娘，万宜没事吧。”


    江弥杉看方万宜带人离开，摸不准是出了什么事，又不好妄下定论，只是好奇，三人与万宜的关系。


    ：“兴许吧。”


    店外，方万宜望着面前的三个熟人，奇怪她们怎么不在酒楼，而是找到江记来。


    酒楼的厨师，再忌讳，也不会对她们也动手。


    朦胧的烛光摇摇晃晃，方万宜蹙着眉，疑问：“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提着灯笼的一个少女耷拉着眉毛，身旁的两位都抿着唇面露难色。


    姜绮握紧木杆，摇头：“师傅，我们待不下了。”


    身边的姚青，姚丹点头。


    闻言，方万宜瞬间明白了。


    ：“他们根本就不教我们，只让我们去干杂活，说我们跟在您身边时，什么也没学到，根本做不来菜。”


    ：“可是，我们跟着您已经三年了，是能上灶的，这点您也知晓。”


    方万宜蹙起的眉，更紧了，袖中的手也气得紧握成拳。


    他们就这般瞧不起她，又怕她，连她的徒弟都不肯好好带。


    方万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又想到江弥杉，斟酌片刻，她道：“我当下是在江记食肆，但你们能否留下，我无法做主。”


    ：“不过，可以带你们去见掌柜，她即是掌柜，也是食肆的厨娘。”


    ：“多谢师傅！！”三人齐声道。


    又过一会儿，江弥杉喝着茶，瞧见方万宜走进食肆，身后还跟着三个姑娘。


    江弥杉大概明白了，站起身，又叫兰香拿三个茶杯来。


    方万宜轻叹一声，与弥杉交代了事情：“她们三人，是我曾经收的徒，兴许是我的缘故，备受排挤，实在无法，又找到了我。”


    ：“做事麻利勤快，都已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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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烹调，只是缺一个机会。”


    兰香端着茶杯出来，目光落在三个穿卓简朴的姑娘上。


    看了看三人的五官，又望向方万宜，年纪看上去要小几岁，五官虽不相似，但也并不一定不是亲人。


    兰香问：“是你的妹妹？”


    方万宜被逗笑了：“是我的徒弟。”


    ：“啊？”


    江弥杉展颜一笑：“先坐下吧，可吃过饭了？”


    食肆扩张需要人，加盖一层，厨间也要扩大，到时候，若是只有她和万宜，太紧促了。


    姜绮与两位姐妹摇头，午间怕影响食肆待客，因而才决定晚上来，又怕耽误时间，因而并未吃晚饭。


    见掌柜和善，顿时送了一口气，贴着坐在路边的木凳上。


    方万宜：“姑娘，我去煮吧。”


    江弥杉点头，兰香提着茶壶为三位姑娘斟茶。


    ：“多谢。”


    方万宜离开，江弥杉才问：“你们从事烹调，有多长时间了？”


    姜绮回：“我们三人，都在一个人家的厨房做丫鬟八年，赎身后，又进酒楼做学徒，跟着方师傅四年。”


    ：“师傅离开后，在厨间打杂了一年。”说到此处，三人都垂下了脑袋。


    江弥杉算完，满意地笑起，她缺得正是能够快速上手的人选！！


    楼馆改扩建是需要承报给官府的，先前还想着承报后在招人，当下提前招到了人，她写改建的申请交至官府，改扩建三个月，秋季完成最好，能够重新提供流水。


    江弥杉：“嗯，不过，当下后厨人员已充足，你们可愿再打杂一阵？”


    ：“比如切菜、腌制、揉面、送菜这些活计？”


    三人抬头，这算什么打杂啊！


    只要不是只让她打扫卫生，洗菜就好！


    ：“愿意的，愿意的！！”三人齐声回道。


    江弥杉：“还有，不提供住宿。”


    食肆的小院要划入规划，扩大改建，清尚街的宅院也没有多余的屋子。


    姜绮：“我们三人组了个小宅子，因此不明住宿也无事。”


    ：“至于其他的，待后日，我会写一张契文，上面会写。”


    兰香哈哈笑了两声：“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逐一认识过，三人不过也是二十左右的年纪。


    兰香介绍道：“这是我们姑娘，名叫江弥杉，我是兰香。”


    此时，方万宜端着三碗馄饨走来，三人起来帮忙。


    又有客来，江弥杉与兰香又起身去厨房。


    方万宜轻声道：“吃完就先回去吧。”说完便去招待刚落座的食客。


    鲜香又清新，鲜而不腻，香却不夺味，就连饺皮的厚度都恰到好处，里面的馅料香中带着荠菜的甜意，二者在适当的调味下，并不突兀，十分香嫩。


    好吃，甚是好吃！！


    这手艺，若是去做大菜，想必都要比酒楼的大师傅高出许多！


    竟只经营着五套餐桌的小食肆！


    若是师傅做的，那她的厨艺是更上一层楼了！


    三人对看一眼，又连着盛馄饨入口。


    好香，好吃，眨眼间的功夫，适才还满满一碗的馄饨这会儿已经只剩汤了。


    可汤也甚是美味，一滴都不想浪费！


    酒楼，去他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