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去杀了他

作品:《本宫怎会下嫁!

    缱绻馥郁的暗香扑鼻,似是栽种了满园的蔷薇花,在这个时节歇斯底里的绽放。


    一位穿着红纱脚腕束着银铃的侍女提着灯笼,顺着鹅卵石小路走来,照亮昏黑的院落。


    “贵人请随我来。”她轻声细语道。


    孟乐浠心下有些不安,这里说不上来的诡异,她漆黑的睫毛扑簌了几下。


    下一瞬她被牵住了手。


    宋斯珩宽大的手包裹住她微微泛着凉意的柔荑,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


    她抬眸看他宽阔的背影,突然间便觉得安心,大石落地一样,于是便分了心神打量这个院子。


    银铃铛被红绳串起挂满了院落的红墙上,风一吹便叮当作响,院落栽种着大片的蔷薇花,可是住处却并不大。


    越是走进大厅,燃香祭拜的香火气便愈发浓重。


    孟乐浠轻嗅了嗅,“大祭司点的这是什么香?”


    侍女道:“回贵人的话,是秘鲁圣木添以鼠尾草,有净化的功效,只在滟城有。”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难怪此前在王城没有闻到过。


    伴着银铃和冷风吹拂身后忽然响起了道女声:“娘娘若是喜欢,临走时不妨带走一些。”


    身后冒出来的女子猝然间吓了孟乐浠一跳,她下意识攥紧了宋斯珩的手,若是只猫此时定然尾巴都竖了起来。


    这大祭司怎么神出鬼没的!


    她心神未定地看向大祭司,平缓着打鼓般的心跳和紊乱掉的呼吸。


    大祭司一身庄严萧肃的暗红礼服,袍尾摇曳坠地,以繁琐的苗疆手艺纹着符语。


    孟乐浠眯起眼睛去瞧,好生熟悉,这像是曾在书房中无意间翻阅过的佛经《往生》中的古时术语。


    大祭司屏退侍女,规矩庄正地行了礼:“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她面相阴柔寡淡,肤色泛着病态的苍白,似长年累月不见阳光般的阴白,枯瘦的骨架支撑着礼裙。


    “祭司请起。”


    宋斯珩虚扶起叩首的大祭司,牵着孟乐浠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样子。


    “请随我来。”


    祭司领着二人到大厅中间,那处正中央摆放着一尊祭拜的神像,源源不断的香火气息便是从那里来的。


    孟乐浠向前一步细细去看那传闻中的神像,她从不曾见过,只是略有耳闻。


    滟城的神像而非佛像,不是所有世家子弟乃至皇族想请便能请一尊回去祭拜的。


    若有虔诚者,需沐身焚香食素才能到滟城叩拜神像,以求护佑或救赎。


    昏黑的周围伴着悠远古乐声,唯有此处点亮着明亮的烛火,金光熠熠。


    旺极的香火青烟袅袅盘旋。


    凛风拂过散去薄烟,露出神像真身。


    孟乐浠放缓了呼吸,凝神屏息望去,眸中杂糅着即将揭开神秘面纱的期待。


    蓦地她脚下踉跄一步,有些岔气:“不是,镇国神像是一只长得像狐狸的猫?”


    竟如此可爱?!


    巴掌大的神像看起来袖珍又精致,被高放贡台之上。


    它酷似乖软的白猫,尖尖的耳朵被殷红晕染宛若红狐,最显目的便是那尾巴,长毛且蓬松,半遮半藏起身子。


    它月牙似弯起的眼是一汪绿色。


    像雨后青山。


    她有些痴地叹望,觉得神爱世人这句话似乎是能感受到的,一时入了迷,心底忽然浮起些期愿。


    大祭司将新点燃的香递到二人手中,虔诚道:“若陛下和娘娘奉上香火,定会福泽护佑百姓。”


    “自是应当的。”宋斯珩接过。


    猩猩火光若隐若现,秘鲁圣木的味道愈发浓郁。


    叩于神像下的红蒲跪垫上,她双手合十垫于额前,俯身的瞬间她许下私心只属于自己的愿望。


    她偷瞄一眼同样叩首的宋斯珩,为民请愿的事情有他许就够了。


    她的愿望是他。


    倏尔间他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清冷的眼睛温柔得不像话,好心情地勾起唇角。


    孟乐浠被逮个正着,一股热气肆意的蒸腾而起,肉眼可见的烫红了她白皙的脸颊,就连脖颈都沁得通红。


    “看什么!”她站起身子去抚平自己衣裙上毫不存在的褶皱,避开他的眼睛。


    宋斯珩懒散地带着戏谑,逗弄自家猫儿一般:“只许夫人看我?霸道得很。”


    她急忙上手想要掩住他的嘴巴,眸光看向一旁的大祭司,继而低声骂他:“你别在外面不着调。”


    他抬手握住那莹白柔荑,带着垂下用长袖遮掩住,侧耳到她耳边:“那在家是不是就能……”


    她推攘开他的肩膀,躲过他暧昧的耳语。那温热的气息刚才洒在她敏感的耳蜗,嗓音暧昧撩拨的险些让她麻了耳朵。


    宋斯珩也是见好就收,颇有眼色。


    “大祭司是在何处寻回的神像?”他正色道,此事闹得满城风雨。


    她恭敬作揖,歉疚不已:“家贼难防,被收养的孤女夜里藏了去,竟惊扰了陛下和娘娘,还请陛下恕罪。”


    “没丢就好,小孩子须得严加管教。”她附和着便将此事揭过,生怕宋斯珩下一刻就处置了那孩童。


    夜色已然深重,街市的嘈杂渐渐稀落,想必白蔹和鹿衔都已经歇下了。


    孟乐浠暗暗着急寻不到与大祭司独处的时机。


    伴着红墙悬挂着银铃铛的声音,大祭司手中持着灯笼送他们出府。


    “娘娘没有带些服侍的人来吗?”大祭司踩在鹅卵石路道上话家常一般的询问。


    “出来时她们想逛一逛滟城夜市,便不曾跟来。”


    大祭司了然点了点头,似家中长辈一样悉心叮嘱:“出门在外还是多带些侍从更为妥善。”


    道是好意,孟乐浠便笑着收下,脚下的步子放慢拖延着时辰,心底想着如何支开宋斯珩一小会儿才好。


    临近府宅大门,大祭司顿住了步子。


    “陛下且慢,我竟忘了给娘娘拿取香料。”


    孟乐浠眼睛一亮,对!香料。


    她推开被蔷薇攀附的大门,香味透过微湿的绿意沾染她的指尖,抬眼示意道:“你先出去稍等我片刻,我随大祭司去取一下。”


    宋斯珩沉眸片刻:“好,我等你。”


    朱门闭阖,掩去了外面的光亮,高大围墙的阴影覆下,重归昏黑。


    终于四下无人,她走近几步靠近大祭司,语气颇有些急切:“您可知如何才能避免自己被巫蛊之术操纵?”


    大祭司道:“这并不难,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教你。”


    眼睛?孟乐浠漆黑的眼睛望向她。


    瞬息间,万物风动。


    她耳边好像被笼罩了一层隔绝一切的玻璃罩子,眼前蒙蒙大雾将她置身其中,瞳孔涣散间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她感觉连自己也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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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过滤到最后耳边放大了蔷薇花瓣被风吹的呜咽声,还有……


    银铃作响混着箜篌古笙似古老祭祀时的咒语,西边的海域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活像要就此席卷着吞入她。


    恐惧,唯有恐惧。


    她如坠海底,急促地呼吸着。


    一道阴冷的声音裹挟了她,藏匿的毒蛇露出獠牙:“丑时,独自杀了微时。”


    她喃喃“微时,翊惟,杀了他……”


    “对,杀了他。”大祭司森冷的眼中怀着快意,勾起无甚血色的唇角痴笑。


    “铛铛铛”又是银铃响在耳边。


    孟乐浠霎时清醒,瞳孔聚焦,那股将被滔天海浪席卷的窒息与恐怖散去,仿佛不曾经历过那般感受一样。


    她有些愕然,捂住胸口。


    发生了什么?心跳会这样的紊乱。


    “娘娘,您怎么还在愣神呢?”大祭司轻声唤着她。


    她归了心思,垂眼便看到手中不知何时接过的香料,秘鲁圣木与鼠尾草的气味与殿内一般无二。


    “许是今日有些许疲倦了。”她淡淡道。


    不想宋斯珩在门外久等,与大祭司浅浅交谈两句她便告别离开了。


    一路上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她惴惴不安地揉皱着袖子。


    不是她的袖子,是宋斯珩的。


    在又一次险些被绊倒后,他止住了脚步。


    他牵住她的手,将自己被蹂躏已久的袖子解救出来,有些无奈:“你是把魂儿丢到神像那了吗?”


    她怅然:“总感觉忘了点什么。”


    下一瞬宋斯珩往前一步,蹲下在她面前。


    宽阔的背脊映入眼中,纸糊灯笼的光影下将他染上几分烟火气,清冷疏离散了许多。


    “上来,慢慢想。”


    她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孟府的时候一样,他是一直会为了她弯腰的人。


    孟乐浠倾身揽住他的脖颈,下巴抵靠在他的肩膀上。


    带着银铃铛的苗疆女子擦肩而过,清脆入耳,她突然想起来了!


    方才那么好的时机,仍是忘了问大祭司如何防范巫蛊之术了!


    她惆怅地叹口气,只能等下次了。


    是夜,一轮红月高悬。


    寂静的室内悄无声息,却可怖的像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床帏中兀然传来紧促的喘气声,像被搁浅岸边的游鱼一般。


    “微时,翊惟……”


    冷汗氤氲湿透了她的鬓角,梦中她不断挣扎,却以卵击石般被彻底魇住。


    梦中一双森绿的眼恍若漩涡,死死盯着她。瞧不清她的面容,却见她启唇,字句清晰蛊惑。


    “丑时,杀了他。”


    孟乐浠骤然睁开眼睛,以往清亮的黑眸此时麻木暗淡,一片死寂。


    她手中握着梳妆台上的翦刀,一路摸黑穿堂而过,晃至一扇木门前止步。


    她轻声:“翊惟,开门。”


    ……


    晨曦落下,洒扫的小厮哼着轻快的歌拿着扫帚去打扫屋子。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他嗅着鼻子去寻是从何处传来的。


    门虚掩着,他推开探头去瞧。


    一刹那间他踉跄后倒跌坐在地,瞳孔颤缩着,被吓得喉咙失声,扫帚被大力甩去了一边。


    他连滚带爬逃离,惊悚嘶吼。


    “死!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