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吗？”


    向来没什么情感波动的仙人，睫毛颤动了一下，声音轻轻浅浅的。


    即墨浮生听出她语气中的愧疚，一下子慌了，开始口不择言：“师尊涂药一点也不疼的，我那只是想着师尊帮我涂药太开心了，没有控制住情绪。”


    说太开心什么的，一听就漏洞百出，哪个人开心会发出“嘶”的一声，师尊肯定能看出他这谎言有多拙劣。


    她会不会觉得他很虚伪？


    他要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局面。


    师温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师尊，我之前在林子里生活的时候，每次遇到蛇，它会发出嘶嘶声，一眼看到我来很开心的样子，所以也学着它那样，向师尊表达我的开心。”


    即墨浮生说完，便偷看师温的反应，见她不说话，紧紧咬住下唇。


    师尊一定是看出他说谎，准备训斥他。


    就在他低头准备挨训的时候，女子清冷的声音传来：“那只蛇除了发出嘶嘶声，还有什么动作吗？”


    即墨浮生眸子一亮，连忙：“它还会把头立起来，摆动着尾巴，只看着我，对了，那条蛇是绿色的，头尖尖的。”


    他用稚嫩的童声天真无邪地答道，全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被毒蛇给咬死了。


    师温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怜惜。


    小徒弟是真惨，明明那条蛇要他的命，他还把它当好朋友。


    在她没看到的角落，即墨浮生眸色深沉。


    自己都快要百岁了，还要装可爱，不过，能让师尊相信就是值得的。


    “你……”师温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她语重心长道：“如果你下次遇到蛇冲你嘶嘶叫，一定要先把它打死。”


    即墨浮生乖乖点头，道：“师尊，听你的。”


    还有件事情他没有说出来，那条蛇后来想咬他，被他烤来吃了，味道还不错。


    他一个才六岁的小孩能在那个林子里生存五年，哪里有看上去那么软萌好欺。


    扬起大大的笑容，他道：“那师尊，还帮我上药吗？”


    小徒弟长得唇红齿白，犬牙露出小尖尖，小脸微粉滑嫩，可爱又乖巧。


    就是不知道他的小脸捏起来手感怎么样？


    但是师温知道自己不会控制力度，若是弄疼他就不好了。


    她点了点头，答应继续上药。


    即墨浮生舔了下后槽牙，一股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师尊似乎太相信他了。


    但是后面她怎么就不信他了呢？对了，是在那人出现之后。


    一想到那人，即墨浮生身上的杀意尽数倾泻而出。


    裴青云，他要他死。


    杀意太过浓烈，师温差点动手了，好在下一瞬就消失了。


    是她的错觉吗？


    这股杀意是从小徒弟身上散发出来的。


    师温眼睑微敛，指尖抹上凉凉的药膏，在即墨浮生伤患处沾染。


    淡淡的药香散开，压下即墨浮生心中翻滚的戾气，他咬住牙齿。


    他差点失控了，差点就叫师尊看到自己这副丑陋的样子了。


    时间安静地流淌着，即墨浮生感受着师温的气息，不免陶醉其中。


    但是药总有上完的时候，师温收回手，盖上盖子，道：“好了，剩下的自己上药。”


    即墨浮生还未反应过来，怀中塞入一盒药膏，他慌忙捡起，再转头时，看到的是师温离开的背影。


    心中止不住慌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样，他声音发颤道：“师尊要去哪里？”


    “去煎药。”


    师温冷冷淡淡道。


    原来不是要丢下他。


    即墨浮生心下稍安，怔怔然道了一句，“好，我等师尊。”


    师温总觉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黑暗中，即墨浮生抱着她给的那盒药膏，蜷缩在床上，喃喃道：“师尊。”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承受不住哪怕一点她离开的可能。


    “嘭——”


    有什么东西炸了。


    身下的床剧烈摇晃，大地传来震动，整个临丹峰都有被波及到。


    即墨浮生顾不上穿鞋，拔起腿就往外跑，一出门就看到西北角冒出浓烟，那是厨房的方向。


    师尊呢？


    恐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着急忙慌往那里赶去，看到师温安然无恙地站在屋檐下,心中压着的石头这才放心。


    此时，她手里还拿着一只碗，表情是懵的，碗是破的，脸是花的。


    她似乎还在疑惑：这厨房怎么就塌了？


    谁能想到，清玉仙子杀敌都不见得身上会溅一滴血，却偏偏进厨房就成了这副样子？


    也怪他，刚才关顾着感伤，一时忘记师尊是厨房杀手的事了。


    上一世，师尊也是亲手煎药，把厨房炸了。


    他记得自己当时看到那废墟傻眼的样子，真的很难相信，有人会煎药把厨房给炸了。


    那时，他才知道，师尊没有表面上看上去不可接近。


    不过……


    他看向那废墟，用拳头抵住嘴巴。


    憋笑他是专业的，除非忍不住。


    “噗嗤。”


    师温听到声音，转过头就看到自家小徒弟笑得欢实，白白的脚就这么踩在地上。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些关心，道：“你怎么出来了？还不穿鞋？”


    这么一笑，冲淡了即墨浮生不少悲伤，声音也轻快不少：“那是因为弟子担心师尊啊。”


    “师尊没受伤吧？”


    “区区厨房，还能伤到我不成。”就是小徒弟的药，可能煎不成了。


    师温突然有些心虚。


    即墨浮生若是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肯定会安慰她一番。


    “之前多亏师尊照料，弟子身体好了不少，不如这药就让我自己来吧？”


    师温第一反应是不同意。


    即墨浮生也才十一二岁，身体还未痊愈，让他煎药，属于压榨童工了。


    即墨浮生看出她不赞成，连忙原地跳了好几下，道：“师尊，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而且煎药只要把药放到罐子里加水，然后在旁边守着就行，一点也不会累的。”


    师温架不住他的央求，还是同意了。


    “可以，但是要先回房间把鞋穿好。”


    他脚步欢快地跑开了。


    师温发觉这小徒弟似乎有点出人意料。


    煎个药值得这么开心吗？不是都说小孩子不愿意干活吗？


    这么一看，小徒弟真的很懂事。


    她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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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庆幸，自己捡了个生活技能点满的小徒弟，不用她太操心。


    不过，小孩子还是太脆弱了，这么下去怎么行？


    只见她素手一挥，刚刚还是一片废墟的厨房立马完好如初。


    如此，小徒弟就能煎药了。


    “哒哒哒。”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她抬眸看去。


    走廊转角处，小小身影出现，即墨浮生小手捏着一块巾帕，慢慢往这边靠近。


    即墨浮生特意放慢脚步，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但偷瞄的小动作早就出卖了他。


    不就是给师尊拿毛巾擦脸吗？他一个快百岁的人，有什么紧张的，没出息。


    上一世，他并没有给师尊拿毛巾，那时他对师尊还心存芥蒂，也是刚刚在房间里看到这毛巾他才想到这件事。


    这样想着，他脚步加快几分。


    到了师温跟前，他才发觉两人之前巨大的身高差，只能仰着小脸看师尊。


    可恶，他要快点长大才行。


    双手捧着毛巾，即墨浮生恭恭敬敬道：“师尊脸上有灰，快些擦擦吧。”


    他身子微微躬着，垂头侍立，这是流光派晚辈呈东西时该有的礼数。


    他的动作很标准，甚是到了赏心悦目的地步，如果不是做过很多次很难有这样的效果。


    师温眸光微闪。


    她记得小徒弟入门也才一个月吧，礼仪教习要三个月才教。


    “这礼数是谁教你的？”师温出声问道。


    即墨浮生身体一僵，反应极快地扬起笑容，眸子亮亮地望向师温，道：“师尊，弟子做的是不是很标准？这是弟子特意向先生请教的。”


    至于为什么？似乎只有那一个原因，为了服侍师温。


    师温忍不住提醒道：“你也不要太累了。”


    小徒弟勤勉过头了。


    “不累的，只要能帮到师尊弟子只会觉得动力满满。”即墨浮生说起贴心话来也是越来越顺口了。


    光影在两人之间流动，看上去温馨而美好。


    “我要的不是仆人，礼数够用就行，不用为难自己，即墨浮生，你记住了吗？”师温极为认真地说道。


    即墨浮生一时怔住，喏喏道：“记住了。”


    师尊真的很好。


    他那时怎么就不知道这一点呢，还以为师尊觉得他这个徒弟丢脸。


    阴影消失了，就见面前的人儿蹲下来，那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撞入眼帘，勾魂夺魄的美貌让即墨浮生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你来擦吧。”师温冷冷道。


    接了毛巾到时还要把毛巾放回去，实在麻、烦，不如让小徒弟帮忙擦一下。


    他？他来擦？


    即墨浮生幸福的快要晕倒了。


    这是他第一次同师尊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待心情平复下来，他才捻起毛巾一角，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灰。


    师尊这等人物，确实不该沾上污垢。


    师温肌肤光滑细腻，还能看上面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染成金色，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半敛着眸子时，恬静不似凡人。


    再往下，是她好看的鼻子，粉嫩的嘴唇。


    上一世，即墨浮生或多或少见过美人，都远没有师温那般让人震撼。


    小人儿用的力小，动作轻柔，师温嘴角微微翘起，眸中闪过愉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