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曦行哆嗦了一下。


    黑白猫原本坐在她脚边安静舔着毛，眼下似乎注意到了主人觉得冷，二话不说便跳到了她腿上试图为她取暖。


    慕曦行叹了口气，摸了摸猫脑袋：“刘刘，还是你好。”


    入宫三个月，未曾得过圣宠，宫里下人们个个见风使舵，想来是克扣了要给她的炭火。


    名唤“刘”的猫咪并不懂这些，只知道主人要是伤心了它也会不开心，于是用头蹭着慕曦行的手，希望能让她不要总是颓丧着一张脸。


    这猫……说来也奇怪。


    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周围人看不见她身旁的这三只猫，不止是现在她膝上的奶牛猫“刘”，还有仍在她脚边睡觉的三花猫“关”与玳瑁猫“张”。


    在她身旁时是这样，但要是这些猫离她远一些，周围人便又能看见了。


    同家里人说，父母只觉得她在说胡话，还叫了大夫偷偷给她把脉看看是不是患了失心疯。要慕曦行光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不至于如此心焦，可再过几日这女儿便要入宫大选，指不定能成为娘娘，光耀门楣。于是她的事便马虎不得，无论诊断结果如何，她都绝不能是个疯子。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横竖这几只猫也没怎么影响她的生活和神志，慕曦行便说瞎话打发了那大夫，假装自己的病已经大好。


    后来……她如了父母的意，真被选中成了妃嫔，进了后宫。


    父亲是四品官，一入宫她便被封为才人，算是同期中的佼佼者，哪想到这佼佼者却是昙花一现的佼佼者，不就便被无数人后来居上，皇帝始终想不起她这个新封的才人。


    不过不记得……不记得也好。


    虽说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但也不怪慕曦行如此想。


    她与天子的交集也只有那日在大殿上，轮到她时她抬头看了一眼，那陛下高高坐在龙椅上，位居正中，穿着金色龙袍，一左一右坐着他的母亲和正妻——也就是太后和皇后。


    很诡异的是，她记得太后雍容华贵、皇后仪态万方，却偏偏就是记不得皇帝是什么样。


    她记不得他的脸，甚至记不得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更记不得他看向自己时是什么眼神。


    只记得看见皇帝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抖了一抖。趴在她头上、除了她无人能看见的三花猫关察觉她情绪紧张，还伸出小爪子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毫无由来地害怕着皇上，第一反应是祈祷自己不要被选上。


    她愿意嫁与寻常男子，那男子有没有官职、从事什么职业都行。


    就是别是皇上。


    可事与愿违，她还是选上了。


    幸好皇帝并不记得她，她也不用操心怎么面对皇帝。


    不就是少些炭火么？把刘又搂得紧了一些，慕曦行满不在乎地想，没关系，可以撑过去的。反正她父母在入宫前给了她一大笔体己钱，实在不行就用那些钱贿赂一下宫人。


    “小主，小主！”陪她一起进宫的侍女茯苓匆匆跑了进来，面色焦急。


    要知道这丫头从小稳重，忽然慌成这样，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之事。


    拉住茯苓的手，慕曦行问：“怎么了？”


    “是……同您一起进宫的林美人，入宫后便很得圣宠的那一位，您还记得她么？”


    慕曦行转了转眼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啊，好像……记得一点。她怎么了？”


    “她好像不知怎么顶撞了清妃娘娘，清妃娘娘一怒之下叫人打了她十大板，没想到……没想到伤没养好，这几日便殁了……”


    “啊？”慕曦行大惊失色，“这……不是说这清妃娘娘个性温婉，平常连对下人都是以礼相待吗？怎么会……”


    茯苓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奴婢也觉得奇怪。总之这事儿闹得很大，在各个宫里都传开了，一时间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呢。”


    “那这事儿是怎么解决的？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么？”


    “皇后禁了清妃娘娘的足……三个月。”


    慕曦行愕然。


    这可是活活打死一个人啊？就禁了三个月足？难怪宫里人人自危了。


    后宫的事皇帝一向不管，另一个名义上协理六宫的雅妃娘娘也是甩手掌柜，一切基本都是皇后一手包办。也就是说……这禁足三个月，就是最后的惩罚了。


    这……慕曦行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虽说她与那林美人没什么交情，此时却莫名生出种唇亡齿寒之感。


    林美人一入宫只是常在，短短三个月便升了美人，还有皇帝的宠爱在身，就这样还说打死就让人打死了，那让慕曦行这种连皇帝面都没见过的怎么活？要打死她还少许多顾虑呢。


    好在她本来是不喜欢出门，以后就多在自己宫里待待吧，省得走到外头莫名奇妙就得罪什么人，落到和林美人一样的下场。


    不过说起来，就她入宫这三个月，宫里很不太平啊。


    算上林美人，都死了五个妃子了。


    郑嫔是被人毒杀，凶手至今都没找到；刘贵人是感了风寒一直不好，慢慢在宫里病死；赵妃难产而亡；钱答应不慎落水……


    以前不觉得，如今一桩桩一件件串起来，怎么看都不正常。


    这后宫……总不会是单纯风水不好吧？


    当今圣上登基十三年，每三年便要选秀女入宫，每届被选中的秀女其实不少，但入宫后能顺利活下来的不过寥寥几人，最终这后宫始终空虚，最多也就不超过十五人。


    新进来的、资历深的，好几位都死得莫名其妙。


    以前比较流行的说法是雅妃跋扈且是个醋罐子，不少妃嫔都是死于她手，而皇帝爱她，并不追究，皇后娘娘自然也奈何不了。


    如今看来，这话错了。


    即便离奇死亡的宫女中真有雅妃手笔，可她一人绝不可能一手遮天，造成如今这场面。


    高位妃嫔中，存在着清妃这种笑面虎，那其他人呢？她们藏在面具后的真面目又是什么呢？


    总之，在这宫中生存，谨言慎行才是正道。


    转眼到了用午膳的时辰，饭菜被端到桌上，慕曦行看着这一桌子菜，忍不住摇头叹气。


    这不受宠的妃子就是这种待遇吗？分明入了宫，结果吃食还比不上她在娘家吃的，肉只是零散肉末，以前喜欢的完整鸡腿鸡翅已很久没有在饭桌上见到了。汤也是清澈见底、只有几片可怜的菜叶子浮在上头。


    再难受又能怎么办？总好过饿死吧？


    无奈地认了命，慕曦行夹了一筷子饭送进嘴里。


    好呀，连饭都是夹生的。


    吃着吃着，三只猫便也跳上了餐桌，似乎对饭菜很好奇的模样。


    慕曦行苦笑着拍一拍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只，说：“这点菜也馋啊？幸好你们不用进食，不然跟着我就太可怜了。”


    对，没错，这三只猫是不用吃饭的，它们不会饥饿，而且体型一直维持不变，就是偶然嘴馋的时候会吃上一点。


    慕曦行曾经疑心它们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许是上辈子与自己有什么恩怨才会一直跟着。


    不过相处下来，也能看出它们没有害人的心思。


    那孤魂野鬼就孤魂野鬼吧，终归也算多了几个伴儿。


    名为“张”的玳瑁猫细细嗅过每一盆菜，忽然大叫起来，用猫爪子把其中一盆掀到地上。


    一旁的茯苓看不见这几只猫，从她的视角只是一盘菜莫名其妙自己掉到了地上，一下子吓得脸色惨白。


    慕曦行也惊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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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由却和茯苓不太一样。


    张这只猫有特殊能力，平时不怎么叫也不怎么闹，刚才也不是像寻常猫咪那样偶尔发癫，它能从气味中辨别出各种毒物，也就是说……它扫下去的那盘菜里被人下了毒。


    “这……”慕曦行咬了下唇，问茯苓，“方才是谁把饭菜端上来的？”


    “是……是蝉衣，只是主子，这菜怎么忽然……”


    慕曦行打断她的话：“把蝉衣叫来，我有话要问。”


    菜里被下了毒，有几种可能，在厨房被下了毒，或是在路上被人下毒。


    若是毒是在外头下的，她一个不得宠低位妃嫔也很难插手找出真相，事情怕是要不了了之，但换句话说，如果是外人干的，终归影响不大，只需要求身边人下次注意着不要让食物离开视线就好；若是身边有内鬼，事情就反过来了，再怎么说自己人她还有权力管一管的，同时内鬼危害性极大，毕竟家贼难防，她不可能一直提心吊胆的吧？


    她本思忖着这些复杂之事，但等蝉衣真被带上来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十几岁的小丫头，心里藏不住那么多事，虽强装着无事发生，可躲闪的眼神与偶尔露出的惶恐之色便已暴露了一切。


    “主……主子唤我何事？”


    慕曦行瞥了一眼散落一地的饭菜：“我的饭菜被人下了毒，菜是你端上来的，你觉得我唤你何事？”


    “主子……”蝉衣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却还在强装镇定，“话可不能乱说，这菜里怎么就被下毒了？您……您不也没事么？”


    对哦。


    慕曦行这才想到，自己并不能证明菜里被下了毒。


    在外人看来，张的反应当不了证据，反而能证明她精神不正常，是在胡言乱语。


    于是她掩饰性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我……本小主曾在家中学过医理，自然能看出来。”


    蝉衣像是抓到她话里的漏洞，一下就有了些底气：“可主子到底不是大夫，万一是看岔眼了呢？主子，奴婢是清白的，请相信奴婢。”


    说完便是一叩首。


    慕曦行的眼神闪了闪。


    确实啊，她还真没有证据。


    这这事儿从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那就……茯苓，传个太医来验一验这饭菜，看蝉衣这丫头还敢不敢砌词狡辩！”


    “可……”凭咱宫里这不受重视的程度，太医会理我们吗？


    茯苓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无论如何，总还是得试试，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时候驳了小主面子，大不了她跪在太医院门口求一求他们。


    抱着如此决心，茯苓出门去请太医。


    没想到事情比她想得简单，一位资历较浅的太医很快便答应和她一道来了。


    “主子……望太医来了。”茯苓回来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为慕曦行高兴。


    好歹是个才人，到底是有人重视的。


    望太医？这姓倒是独特。


    慕曦行一眼望去，望进一双漆黑的眼睛。


    一瞬间，脑袋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唤醒者6154号启用成功，小队y-2124两位成员会合完成，现在开始介绍宿主身份和布置任务。】


    【姓名：慕曦行，年龄：16岁，


    身份：慕才人，


    目标：后宫某位嫔妃，


    任务：将后宫某位嫔妃从噩梦中唤醒。


    天赋：初级直觉、看见的眼睛、猫的报恩


    体力：60（合格标准60），


    精神状态：S（合格标准D），


    播报完毕，请与队友4032和1304协作完成任务。指挥官羲和竭诚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