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衣高大的人影正慢慢朝她走来。


    云兮心头一惊，连忙对程琅道：“我家快到了，我先回去了，你走吧。”


    说完正准备将程琅推开。


    可那个人影脚步飞快，已经临近，她还是晚了。


    宴止钲走至他们面前，程琅还疑惑地望着她，正要开口，便听身旁一个声音传来。


    “程公子。”


    程琅转过头，看到宴止钲后愣了愣神，随后仿佛终于想起他是谁。


    讶异了片刻，才抬手一揖。


    “晚生见过宴大人。”


    宴止钲与他们年岁差不了多少，但宴止钲出仕甚早，加之在梁京的名声一直是生人勿进，程琅这种还在读书的，见到他也是害怕的。


    宴止钲抬眼看过来。


    云兮与他对视片刻，心里莫名慌张起来。


    可她仔细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根本没必要怕他。


    宴止钲在程琅身上扫了扫，忽道：“今日皇后娘娘寿辰，听说程公子告病，想必病情应是十分严重，不知眼下，这是已经好了吗？”


    程琅一听，心猛地一跳。


    宴止钲在梁京脾气古怪是出了名的，可从来没听说他爱管这些事，更没听说他改了从不与任何人打招呼的习惯。


    程琅心里疑惑，但也只能认栽。


    “我，我午后吃了药已经好些了，这才出门透气，多谢宴大人关心。”


    说完，立即道：“天色不早了，家父家母应回了，晚生失陪，先行告辞。”


    说完，看了一眼云兮，便逃似的离开了。


    程琅一走，就只剩下云兮。


    她正抬头准备说点什么，宴止钲却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抬脚便走了。


    她奇怪正要喊住他，想想还是放弃了。


    也不知今日宴止钲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偏偏让她遇到。


    她心里一惊，望了望四周。


    莫非宴止钲还派人在跟踪她？


    夜色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泄了气。


    抬眼望去，宴止钲的背影在远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然后一闪不见。


    云兮一惊。


    宴止钲的背影怎么一下就没了。


    她站了站，抬脚跑过去，站在了方才他消失的地方。


    她焦急地朝左右的巷口看去，什么也没有，正准备再往前走，忽然有一处暗淡的亮光晃了一下。


    卖花灯铺子的后面，漆黑的巷口深处，一盏暗淡的灯在闪动。


    云兮皱眉，轻手轻脚往巷中走去。


    微风吹动，昏黄的光在地上扑闪。


    她朝着那亮光处走去，可还没走近，一个女子的声音随着风送入她的耳中。


    “大人！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云兮的脚步怔在原地，她看向远处的地上，两个影子交叠。


    心头忽然一颤。


    “大人……婉娘这些日子日思夜想，都是当初大人救我于水火时的一幕。”


    “若没有大人，婉娘只怕早已落入匪徒之手，尸骨无存。”


    女子微微的娇啼伴着抽泣声，让人听后半边骨头都酥了。


    云兮觉得奇怪。


    宴止钲从未见他有什么红颜知己，更别说私会。


    她觉得自己恐怕是认错了，应是撞见了什么朝中官员的风流秘事。


    正要打算离开。


    然而下一刻，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


    “秦姑娘若找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劝你最好自重。”


    “我记得上一次已经警告过你，若还有下次，就不会对你客气。”


    语气森冷不近人情。


    云兮觉得不用看到他的脸，就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只是令她更为意外的，是宴止钲这样的人，竟然还有女子不害怕，冒着惹怒他的风险靠近。


    她实在有些好奇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过听声音，若再往前恐有被发现的风险。


    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宴止钲说完这话，女子又凄凄地哭起来，说话声含糊不清。


    “我知道，上次大人拒绝我后，我便决意不再来打扰大人。可，可是……我爹娘要将我嫁人了。”


    她声音哽咽。


    “我不愿嫁我不喜欢的人。”


    “大人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身边没有人侍奉，我求大人带我走，哪怕在大人身边做个奴婢，只要大人答应，我往后一定听大人的话，绝不再纠缠。”


    女子说的恳切，让人听了不免心软。


    可宴止钲并没半分动容。


    立即道：“你以为自降身份我便能答应你？”


    “我……”


    “行了，剩下的说给你自己听吧，我还有要事，这是最后一次见你。”


    宴止钲话语干脆。


    说完，脚步声便朝着云兮这边过来了。


    她听得入神，谁知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正慌乱躲藏间，女子忽然大声喊住他，“大人！”


    “大人若不答应，我今日就死在这里。”


    宴止钲的脚步声停了，身子一动不动，女子见他连转过身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咬牙举起手里的匕首，朝着自己胸口刺去。


    那个黑影重新动了一动，女子以为他转过了身，高兴地止住手里的动作。


    可一抬头，宴止钲竟然只是重新抬脚离开了，并没停留。


    她挫败地一下瘫软到了地上。


    匕首插|入泥地，落在她的脚边。


    云兮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慌忙地往巷口外躲藏，站在花灯铺子前，埋头装作客人。


    半晌，没有人靠近。


    老板奇怪地盯着她，“这位小姐，你到底买不买？”


    云兮尴尬地笑笑，抬起头正准备走。


    谁知身后衣领被人一拽，她惊叫一声被人带着往后退。


    到了街道边，那人松开她，云兮转过头，宴止钲神情严肃，就这么凝视着她。


    云兮吓了一跳，“你，你不是……”、


    宴止钲眼睛微眯，低下头眼含威胁地看着她，“你偷听我的事，还想不被我发现？”


    云兮下意识摇摇头，“我没有。”


    宴止钲轻笑一声，直起身道：“既然你嘴硬，那我是不是该想个办法，让你……”


    云兮听此，连忙打断他。


    “我不是故意的，我承认。”


    宴止钲低头看着她，背起手转过身。


    “我一向厌恶旁人听墙角，但今日姑且饶了你，跟着我逛一逛街市，戌时半便放你回去。”


    说完，他自顾自往前走了。


    云兮惊讶，宴止钲今日竟然这么好说话。


    回神，她连忙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两人沿着西街慢慢游走，街道人流不多，还算清净，宴止钲在几个小摊前停留了片刻，也不买什么。


    忽然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前时。


    那老者笑眯眯地望着宴止钲，笑道：“郎君，给你身后的小娘子买一串吧，哄哄她，一准不生你气了。”


    云兮刚感叹现在这些小商贩可真是会做生意。


    下一刻，宴止钲当真停了下来，语气温和，“来一串。”


    商贩没想这看上去冷漠的男子，真愿意信他这话。


    “好嘞！”


    高兴地立马取了一串下来递给他，宴止钲偏头示意，“给她吧。”


    说完，老人笑着将糖葫芦递到云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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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兮愣愣地接过去，回神后，立马从腰间取出几个铜钱。


    刚递过去，一旁忽然有人伸出手，将钱一下塞到老人怀里，云兮转头，竟然是瞿安。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


    一看宴止钲，明白过来，想来方才她被发现，定是瞿安在外守着时发现的她。


    她拿着糖葫芦边走边吃，宴止钲在前头也百无聊赖地走着。


    眼看时辰快不早了。


    她试探地上前走到宴止钲身旁，道：“戌时半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宴止钲回头看着瞿安，瞿安点点头。


    云兮笑了笑，宴止钲顿了半晌，终于道：“送她回去吧。”


    说完，云兮终于得以解脱，随着瞿安回了魏府。


    待她悄悄溜回去，果然没被发现。


    快到亥时，进宫赴宴的人也都回来了，主院那边忙忙碌碌起来。


    夜晚梳洗时，似乎是丢了什么，夏婵在她头上左找找右找找找，都没找到。


    随后嘀咕道：“恐怕是落在花园了，那小花簪不好寻，下回还是给小姐带个发带便罢了，不然剩下的恐怕要丢个干净。”


    ……


    春末夏至。


    早晚凉爽，可一到午后便热。


    魏云嫣每日吵着要用冰吹风，可冰块不易保存，何况皇宫都没这么大方，更别提一个官宦家。


    前些日子太后病好，听说这几日宫里在准备去行宫避暑。


    皇帝行宫在城外法乐寺附近一百里，那里树荫绕梁，后山山泉终年流淌，景色也好。


    可魏培泉这样的一众臣子每日上朝便要走许久，等议完事再回，已快用午膳。


    云兮常年不出西院，西院又偏僻，比别处要凉爽些。


    她倒不怎么觉得热。


    过后几天便是端午。


    听说武安候世子组织了京里各世家中的公子举办蹴鞠赛。


    这个武安候世子隔一年便要搞这么一个大动静。


    上一次去的尽是些粗鲁男子，世家的小姐们嫌热，都没几个去，估计是觉得不够热闹。


    这次竟然将消息递到了皇帝面前，说是为扬大梁开国以来的尚武之风，这次请皇上亲自为他们做裁判。


    可能也是为庆祝节日，皇上竟然同意了。


    这一消息传出，许多世家公子争相报名参加。


    去的人多了，那些各怀春心的贵女小姐们自然也都要去瞧瞧，何况，听说此次太子及一众皇子也要到的。


    魏府这几日的丫鬟小厮们闲暇时便凑在一起议论。


    春种和秋莲是最喜欢凑热闹的，这样大的场面，人多不说，去的全都是京中的达官贵人。


    她们当然也想跟着主子去看看，见见世面。


    但云兮这样的情况，她们看了看坐在台阶上低头看地上蚂蚁的她，叹了口气。


    “哎，算了，这样的好事这辈子也轮不上我们。”


    云兮知道她们在叹气什么，可也只能继续发呆。


    夏蝉走过来将她们俩喊了一顿，“都杵着嘀嘀咕咕做什么？”


    秋莲拉住夏蝉的衣袖，“夏蝉姐姐，你想不想去看蹴鞠赛？”


    夏蝉拍掉她的手，“多想什么，小姐这样怎么能去，老实在府里待着，后日过节还能多发几文赏钱。”


    说完，将她们赶走去干活了。


    云兮从地上直起身，盯着夏蝉走远的背影。


    这个西院，恐怕只有夏蝉心里不会怨她，不过也无可厚非，在她这里做丫鬟的，别院的什么好事都没有。


    连这样出府见世面的机会都很少。


    她想了想，要不想想办法，让宴氏和魏培泉带着她一起去。


    那样让她们三个都跟着，就当圆她们一个小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