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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与宿敌成婚后

    纤柔如玉的柔荑拂过醉酒之人的脸颊,如玉般清凉消融着他脸上的燥意,谢循昏沉梦中,觉这‘玉’舒服,不忍放她离开,滚烫的掌心覆在姜时愿的柔荑之上,又拢着着她的玉指,爱不释手。“松手。”姜时愿想缩手,却已然来不及,被迫感受着他脸颊上醉烧的温度。


    醉酒之人哪还清醒,不仅不松手,还紧攥着视为璞玉的柔荑,喃喃道:“渴。”


    “谢循,松手。”姜时愿徒劳着急,而醉后的谢循分毫听不进去,着重强调道,“渴。”


    若换成往常谢循清醒之时,何尝敢对姜时愿有这个胆子,仅需她一眼轻扫,一语轻止,便会安安分分,再不敢妄动。


    奈何眼下他醉了….


    姜时愿见过很多人伶仃大醉后神志不清,最让人恼的便也是他们似驴般的固执,讲不了道理。你越是让他们往东,他们偏要往西。


    如今,最好的法子,怕不是只能百般顺着谢循的意,才能脱身。


    “你如若不放开我,我又如何能帮你倒水?”姜时愿微微叹气,缓下声音,见谢循昏昏沉沉轻“嗯”,好似听进去了的样子,她又道:"你放了,我才能为你倒水,是不是?"娇言软语下,姜时愿终于脱了桎梏,转而来到书案前,拎起银壶倾倒茶水,带着酒气的水柱流下。觉察不对,将茶盏递到鼻下轻嗅,果不其然,气味扑鼻,酒香浑厚。看来是有人刻意将壶里的茶换成了酒。


    至于那位胆大包天的贼人是谁,姜时愿想到袁黎慌张的神情,已然有了答案。


    她摇着银壶,壶肚里载着满满的酒,看来谢循也并非饮了很久,怎么就醉得这么厉害了?又紧着觑到小盏中残存一半的酒水,猜疑着谢循莫非连一杯未到就醉倒了?


    ……


    谁曾想青面獠牙、凶狠毒辣的罗刹,酒量竟然比她一个女子还要弱。难怪,她从来只见谢循饮茶,对酒如有忌讳,原来是有意藏私不肯被人察觉。


    姜时愿转身看着伏在几上双颊红晕的谢循,发现他藏在清贵皮相之下的另一个连本人都不知晓的一面,内心既无奈又不免另起心趣。


    “水来了。”,她端来一盏水递至他的掌心,谢循阖着眼,仰着头,迷糊地举起杯盏,谁料那杯沿压根就没对准嘴,全部灌倒在了墨袍上。


    他喉头涩然,怔怔的,“还是渴。”


    都没喝进去,能不觉得渴吗?


    再然后,姜时愿往往复复倒了三次水,谢循均不是洒在衣袍上,就是倒在青石板上,又继尔喊着“渴。”


    姜时愿知道醉酒之人会性情大变,但还是生平第一次见突变得如此表里不一的。再看不出半点叱咤、心机深沉的样子,眼下的谢循行为处事简直比袁黎.还像孩童。


    她实在拗不过谢循的再三蛮缠,只好应着他,再端来一盏,“魏国公,最后一次,绝无下次。”


    这姜时愿起了个心眼,换她拿着着玉盏,抵在谢循的唇边。


    谢循抿着杯沿,追着她抬手的举动,脖颈扬起,喉结滚动,吞咽水声一下一下清亮。也正是这清凉之水灌入喉中,他方才醒了一丝神思,敛开恍如水墨晕染的眉眼,盯着眼前还略显绰约的影子,温声喊她,“阿愿。”


    这轻轻的一声,吓得姜时愿手一抖,杯盏也跟着不稳,剩余的水泼他半脸,滴滴水珠顺着他的下颌凝住少许,然后滚入衣衫。


    谢循怎么醒了?还偏偏是在这时?


    姜时愿撇开玉盏,小盏咕噜滚在青石板上,心里打鼓。


    好在,她见谢循纵使醒了,也目光游离、不甚清明的样子,好似完全想不起刚才喂他喝水的事,听着他语速迟缓地发问:“我莫不是在做梦吧……阿愿…”又听他迟钝稍许,后不情不愿地改口,“姜司使,你怎么会在这里?"


    "分明是国公您递来纸条喊我来的,说是今夜子时要事相商,结果您却醉了。"


    “没醉。”谢循固执否认,低垂着眉眼,好似思索许久,终于将断片的记忆寻回,“对…是我让袁黎喊你来的。近来我都在整理姜学士旧案的疑点,略有发现,遂想说与你听。”这话说完,便是长久的沉寂。


    姜时愿见他扶额沉思,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又瞧天色:“要不明日等国公酒醒了再议吧。”


    可她忘了今夜的谢循出奇的固执,从不肯听她的话,只喊姜时愿等着,说他定能找到。


    谢循赤脚下榻,走向博古架、书案前胡乱翻找,香炉、花瓷皆被他碰翻…他找寻无果,又咳声着返回到罗汉榻的几上翻找手札,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手抄被他弄得乱序散漫。


    姜时愿又继而无奈地看着他拿着手抄,将水纹纸张东倒西歪,辨别着他曾亲手写下的字迹。


    谢循越是想看清,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越是糊成一团,不知不觉咳嗽声愈剧,额间冷汗沁出。


    姜时愿也自然瞧出来了谢循的不对,站在他的身后,出言阻止,"别找了,明日再议也行。"


    “不行,一定要找到。”话落,又是沉闷的咳声。


    谢循身上亵衣淡薄又坐风口,还极为专注地一张又一张的手抄过眼,难得虚弱到脊背拱起。


    那一声声又急又剧的咳嗽震入姜时愿的耳中,她心有不忍,不愿让重伤未愈的谢循再折腾下去,终是走近他,似宽慰孩童般软语道:“好了,谢循,别找了,莫再胡闹了,今夜先好好休息。”谢循身上还散着淡淡的酒香,听后,缓缓摇头。


    "为何不行?"


    “因为我想将你留在我身边,也因我仅剩这一点价值。”


    谢循凝着她,“我牢记约法三章,除了典狱之中公务外我们不得相见。但我知道,这是阿愿你不愿再见我、逃避我的借口。我也知道,我这人生来就遭人厌恶,才会无父无母,接近我的人也全无真心,但,阿愿你是这世上唯一待我好的人。”“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厌我,弃我,我俱不在乎。我只求,你…不要舍我而去。”


    谢循垂首看着白纸宣字,说得轻微,“因利而合,让你觉得我的身上还有些许价值,或许是我唯一能留住你的法子…”


    "比如,今夜我就想留住你,就仅能靠着姜学士的旧案。"


    “除此之外,再想不出我这具浮游之身还有什么,能留你在我身边稍许。”


    姜时愿眼睫低垂,不经意间落下两滴泪。


    垂着蝽首,哪怕再欲想掩饰佯装无情,可双眼的红润,内心的苦涩均藏不住。


    "所以你是因为兄长的旧案日夜操劳,甚至…不肯好好睡一觉。"她听袁黎提过,伏魔殿中整夜烛火通亮,未曾断过。


    “你身上还有伤,知不知道?”


    姜时愿鼻头酸涩,啜泣着,“你有没有想过,你做再多都可能毫无用处…我甚至都不会领你的情,依然冷着你、淡着你,你为何还要这般忍着我、想着我?”她最近故意对谢循态度冷淡,就是想狠心切断他的念想,让二人本不该结缘的因果有个了断。


    可未曾想到,藕从两头断,藕断丝还连。


    因为情字,谢循卑微入泥。白无常说得当真没错,或许谢循此人满腹谎话,但他的心却做不得假。


    她的眼泪也被谢循看得一清二楚,他想伸手抹去她的泪,指尖却在即将触到她的桃腮前停下。好在这次,他的犹豫终于被温软触及,姜时愿主动落入他的掌心。


    “停下来吧,别找了.….”


    “今夜我不离开。”她绽开笑意,声音也跟着脆生生的。


    “当真?”谢循难以置信,唇角微勾,笑意若有若无,“从阿愿口中说出来的话,定是一诺千金的,对不对。定不会像我一般满口谎话,言而无信,是不是?”


    谢循竟然用自己来激将她,姜时愿抿着唇,睇了他一眼,“还以为你醉后再无心计,结果全使坏在这。”


    不得不说,谢循的攻心之计赢了….反正她今夜无论是客观还是主观上都出不去这伏魔殿。


    眼下的谢循倒是不再胡闹,出奇地乖顺,姜时愿让他坐好,哪怕他酒意上涌,身体忽重忽飘的,但也安分地坐在罗汉榻上,身姿英挺。姜时愿让他不许乱动,他便就真的坐如木桩,一动不动。见此她也就略微放心,转而去博古架上找寻创药。方才听谢循咳嗽,她便心觉莫非是他的伤势又加重了?


    姜时愿临近谢循,指尖挑起他松散的衣襟,露出锁骨下精瘦有力的筋骨,猿臂蜂腰,宽肩窄背,肌理分明。而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的脸颊甚至全身都因此泛红,染上胭脂色。


    她垂眼看向他胸口的伤痕。仍记得她离开之时,伤势愈合半好。然后如今再又一瞧,疮痍处皮肉肿胀泛红,甚至再度腐烂。


    谢循定没按时上药。或者说自她走开后,再也没上过。


    “你就这样弃自己的身体不顾?”“从前受了伤,没有伤药,也能熬过来,遂习惯了。”


    难怪他从不喝汤药,也从不习惯于为自己上药。


    姜时愿有些恼,往掌心倒着药粉,直接手心覆了上去。愈合腐肉的创药哪有不痛的,如伤口撒盐,她原本也想轻柔地替他上药,如今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了气,也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晓痛,以后再不敢随意糟蹋自己。


    哪想,姜时愿再次抬眼扫上,谢循的脸上哪有丝毫痛苦,反眉目舒朗,满是笑意。得,她又知道,他又将此作为‘甜糖”奖励给自己。


    一拳打在棉花上,姜时愿也是无奈,他不知痛,而她却心中酸涩,隐隐替他作痛。她的指腹轻柔地推开过甚的药粉,均匀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边涂,又边徐徐呵出芝兰气息,如春风吹拂。


    不吹不要紧,这一吹,一阵酥麻随着她的气息散至谢循全身,他浑身不仅发烫还微痒着,筋骨紧绷,手心攥紧了腕下的宣纸,嗒嗒地发出捻音。


    "痛?”姜时愿察觉到了他的紧绷,语气稍厉,“现在才知痛,晚了。"嘴上虽这么说到,手上的功夫却恨不得如羽毛般柔。


    姜时愿又捻来草药覆在白巾上,玉臂轻环着他的腰身,白巾从他的猿臂下穿过,为他包扎。不知为何,此时的举动忽然让她想起来了明嫩,银牙咬着樱唇,“明嫩是不是也像我这般为你上过药?”她记得明嫩曾说过,谢循曾在暗河之时经常负伤,都是她亲自为他上药。


    “是。”谢循扭过头。“你这时倒坦诚得很。”姜时愿不知为何,听他毫不遮掩,心中略不是滋味。


    “因我不想再骗你。”谢循的胸膛随呼吸起伏,“阿愿,但,我对明嫩从无男女之情。”


    “那袁黎之前说的莺莺燕燕呢?又是谁?”经此一点,姜时愿又想起袁黎曾说过:她比谢循枕榻旁的莺莺燕燕都要顺眼些…醉后的谢循倒是交代得干净,“她们是左相派来的眼线,被迫要与之周旋。”


    姜时愿看似淡然地轻轻“噢”一声,实则藏着醋意紧咬着周旋二字。心里止不住地想,如何周旋?去哪周旋?难不成滚到….,又难不成他一身床榻功夫,是前人栽树,她是后人?


    谢循却好似看穿了姜时愿的心思,注视着她,慢声道:“没有那些事。”


    “阿愿,我很干净的。”他的声音低柔,贴着她的耳畔,“鱼水之欢…”


    姜时愿骤然意识到这个醉鬼要说什么,眼下二人算不得夫妻,算不得宿敌,也算不得情人,仅是盟友。


    盟友之间,哪能说这些?


    “不许说!”她急忙用两指脂腹抵住他的唇,奈何谢循竟然唇翕而动,将委屈俱道了出来:“床弟云雨之事,我分明只与阿愿你一人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