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发烧

作品:《醉过知酒浓

    挂了电话,陈孚开始琢磨提个什么要求能好好逗一逗宋舟,投在电梯门镜上的视线不经意与一双大眼睛对上。


    这双眼睛显然注视他已久,此时与他对视不仅没有惊慌,反而弯起眼角笑了。


    陈孚这才想起刚才抢在他前面按了电梯刷了房卡的女人,他从门镜里仔细看了眼对方,眼波生动,姿容不俗,带有知性而寂寞的气质。


    “新年好。”女人主动跟他打招呼。


    陈孚微微颔首,“新年好。”


    “一个人?”


    “算是。”


    “我也一个人。”


    电梯门恰在此时打开,陈孚点了下头算作回应,退开半步让女人先走。


    出了电梯间,陈孚往左,女人往右,走出两步,女人在身后叫住他:“要不要一起到楼下喝一杯?”


    陈孚回头看她,女人歪了下头,长发在她胸前飘了一下,身材不错。


    “就当作庆祝新年,刚好我们都是一个人。”女人坦然直视他的目光,补充道。


    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不了,谢谢,我还有事。”


    陈孚对一夜情不感兴趣,他是需要一个女人,但不是随便哪个女人。


    女人抿唇一笑:“那好吧,祝你在新疆玩得开心。”


    “谢谢!”


    回到房间陈孚首先开了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喝去半瓶,身心都凉透了方打住。


    洗完澡出来喝完剩下半瓶,拉开窗帘坐在沙发上看城市寥寥无几的夜景。


    这是他活了快三十年过得最孤独的一个春节,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无比寂寞,但寂寞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寂寞里隐约有一种他不曾体验过的放松。


    这几年他实在太过忙碌,为了担起一份责任,几乎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公司经营和发展上,承诺孙若樱的一起旅行拖了三年才有时间兑现,可笑的是等他有时间兑现承诺了孙若樱却提了分手。


    零点的时候手机跳出一个提醒,今天是孙若樱的生日。


    他关了手机,找出之前准备的求婚戒指,又开了一罐酒。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


    *


    一大早宋舟就和小刘哥坐在酒店大堂等陈孚,今天的行程有点紧,需要早点出发,昨晚陈孚也同意了。


    然而一直等到快十二点也不见人下楼,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宋舟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像昨天那样上楼去敲门。


    只要上帝给钱,他就是睡到半夜再出发她也没资格有意见。


    但没几分钟她又忍不住开始担心,怕他真出什么事。


    “你跟这个陈先生是不是之前认识?”小刘哥见她坐立不安,有意岔开她的心思。


    宋舟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听你们说话就不像是刚认识的,你平时带团说话做事都很冷静,昨天却连手机都拿不稳,现在也是,心神不宁,我可没见过这样的你。”


    小刘哥是工作室最早一批合作的专职司机,跟宋舟也认识了好几年,对她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十分熟悉。


    “我们是大学校友,不过也没有很熟,他应该不记得我了。”


    “不见得。”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两天宋舟有留心这个问题,想着找个机会跟陈孚相认一下,可陈孚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还记得她,这让她想不好要不要提。


    “哎,来了。”


    小刘哥站起身,看向快步走来的男人,这么一打断,宋舟也不好追问,飞快收拾了东西朝陈孚走去。


    他今天又穿回除夕那晚的黑色羽绒服,面容憔悴,眉眼无神,像是熬了个通宵,宋舟心中不禁隐生担忧。


    “抱歉,昨晚睡太晚了,没听见闹钟响,让你们久等了。”陈孚诚恳道歉。


    有昨天的经验打底,宋舟很淡定,只要人没事就好,“没关系,还没吃早餐吧?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吃完我们再出发?”


    “不吃了。”陈孚把房卡递给她,叫上小刘哥就走了。


    宋舟去前台结账开票的时候才知道他昨晚不是睡晚了是喝多了,半夜叫了餐,酒水钱比住宿费还高。


    难怪早餐也不吃了。


    宋舟结完账到附近面包房买了两瓶牛奶、一袋酸奶面包,回到车里递给陈孚,叮嘱道:“你要是不舒服就说,我们车上有药箱,基本药品都有。”


    陈孚打开一瓶牛奶,看她一眼,“谢谢。”


    一路没什么话,第一个站去了博斯腾湖。


    博斯腾湖是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湖,古称西海,在新疆如云的美景里地位不算突出,但每逢冬季全湖封冻,常有“鱼鳞冰”“龙鳞冰”的奇观。


    蓝色冰湖下布满交错纵横肆意洒脱的白色冰纹,走在湖面仿佛走在瑰丽绝伦的画里,一眼望出去,壮丽开阔,美得让人失语。


    进景区后,陈孚一个人往湖的深处走,他不让人跟着,宋舟只好看着他独自走远。


    眼看陈孚的身影变小消失,宋舟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强烈。


    她想了想,返回车上取出无人机回到原地,启动后让无人机往陈孚走远的方向飞,飞了好一会,屏幕上才出现一个孤独的身影。


    晶莹剔透白蓝相间的冰面上,一个小黑点在缓缓移动,宋舟让无人机降落到刚好能看清他身形的高度,缓慢跟随。


    陈孚在给孙若樱打电话,他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但近五年感情对他来说也不是说删去就删去那么简单的事。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两个人都没说话,风从冰面吹过,发出呜咽声。


    “你去新疆了?”孙若樱问。


    “你真的想好了?”陈孚几乎同时开口。


    沉默蔓延片刻,孙若樱发出一声幽微的叹息:“想好了。”


    陈孚抬头看一眼远处的无人机,太阳在头顶发出刺目的白光。


    “那祝你生日快乐,最后一次。”


    “你不问我为什么?”


    “结果已定,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了。”


    “嗯,谢谢。”


    通话到此结束,五年感情就此彻底画上句号。


    陈孚顶着大风又往前走了一会,从衣兜里掏出戒指盒打开,钻石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挺好看,但已经没什么用了。


    手高高举起,再用力往前掷出去,姿态潇洒得仿佛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一道光的弧线在冰面闪过,落地后跳了几跳,朝白茫茫冰野滚去,最终消失在满目闪烁的白光里。


    无人机伴他在风里沉默,又随他缓慢归去。


    临上车前,他找了个垃圾桶把戒指盒扔进去,宋舟在不远处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抵达罗布人村寨已经快到晚饭时间。陈孚对这个村寨没什么兴趣,独自开着越野车在沙漠里跑了几趟,回来的时候面色明显放松许多。


    寨子里没什么吃的,陈孚又对吃住很挑剔,宋舟便让小刘哥开车回库尔勒,住宿仍然定的昨天那家酒店。


    半路陈孚开始发烧,仰在椅背上睡着睡着身体突然歪了下去,宋舟听见声音回头看时吓一大跳,连忙让小刘哥靠边停车。


    陈孚侧躺在座椅上昏睡着,鼻息粗重,胸膛急剧起伏,脸烧得通红,眉头深蹙,全无他平日的高傲飞扬。


    宋舟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烫得骇人,她从车尾箱拿出药箱,将陈孚扶起来坐正,喂他吃下退烧药,贴上退烧贴,一路不停用酒精湿巾给他擦脸擦手退烧。


    抵达库尔勒的时候陈孚清醒了些,他不愿去医院,宋舟不放心他发着高烧一个人待在房里,带着药箱把他送回房。


    进门后,陈孚接过药箱,哑着嗓子道:“你回去吧,我没事。”


    宋舟盯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坚持留下,“你现在烧得很厉害,我在这里陪你,万一严重了,至少有人知道。”


    见他面有难色,宋舟又道:“你放心,我就在外面坐着,等你退烧了我就走。”


    陈孚住的是商务套房,客厅与卧室有一面电视墙相隔。


    陈孚身体疲乏,没精力与她争论,从药箱拿了药,自顾自进卧室洗漱睡觉。


    担心他没吃晚餐会饿,宋舟联系酒店前台送了些吃的过来,她在卧室入口处轻敲墙壁,“陈孚,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有回应,宋舟又唤一次,等了片刻,走到卧室入口朝里看了一眼,陈孚似乎已经睡着。


    宋舟轻轻走过去,抬手在他额上摸了摸,心里叹气,烧得更厉害了。


    她回客厅搬来药箱,再次给他贴上退烧贴,同时用酒精给他擦脸和手降温。


    男人眉眼深皱,呼吸急而促,薄薄一层眼皮下眼珠滚动频繁,似有难以忍受的痛楚。


    宋舟用湿巾细细擦拭他的肌肤,手指摹过他面部每一处完美的线条。


    她不是没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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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触摸这张让她心跳加速的脸,和这双让她浮想联翩的手,但她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心情并没有预想过的激动和欣喜,相反,满心满身都是酸涩,像吞下一颗又一颗没成熟的青李,整个人都要被酸苦得蜷缩起来。


    一直到凌晨两点,陈孚的高烧才退,呼吸变得平稳均匀,眉头舒展,睡颜松弛。


    宋舟长长舒一口气,看着他安然沉睡,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笑,只是这笑持续不到两秒又黯了下去。


    她又守了一会,确定陈孚今晚不会再有事才离开。


    从陈孚的房间出来后,宋舟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下楼到酒店大堂叮嘱前台留意陈孚房间的电话,转头正好遇上从乌鲁木齐赶来的安新彦。


    安新彦半小时前刚到库尔勒,昨晚的飞机因为家里临时有事改签到了今天下午,一到乌鲁木齐他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分别不过几天,宋舟看起来很疲惫,说话没什么精神。


    “舟舟,你是不是也发烧了?”


    “没有,我有点累。”


    宋舟想到安新彦是来接她的活,原本疲惫的心情更添几分灰色。


    “后面的行程我来带,你明天在这里休息一天,后天再回家。”


    “他可能不会同意换人。”宋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明天我去跟他商量,本来就是定的我带,他实在不乐意,我再多给他些优惠,这一趟也不指望赚钱了,你一个女孩子带他一个大男人,不安全,像今天这样,万一他是装病骗你呢?”


    “不至于,他不是那样的人。”宋舟苦笑。


    “那样的人我们也不是没遇到过,不能不防范。”


    安新彦说的是有一次带团,团里一个男人借口生病独自掉队骗宋舟去找他,结果是想趁机对她图谋不轨,好在那次是个大团,安新彦也在,他发现不对劲及时赶来才避免一场悲剧。


    自那以后,工作室在安排人员时会尽量避免女同事带有太多男人的团,这种一对一的团基本都是安排同性别带。


    宋舟不想辩驳,一路沉默回到自己房间,安新彦临走前再三叮嘱她明天可以不用早起,她浑似未闻。


    洗完澡躺在床上,毫无睡意,陈孚昏睡的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他鼻梁线条的起伏,手心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手腕脉搏的跳动……肌肤滚烫,面颊赤红,这些残留的触感视感让她仿佛置身沸腾的温泉,又热又闷,又让她好似跌在万里云端,又虚又浮。


    宋舟起床把无人机拍的视频导进电脑,盯着屏幕里那个小小的人影,看了一遍又一遍。


    屏幕里陈孚打了个很短的电话,扔了什么东西,应该是求婚戒指,他原本是打算今天跟孙若樱求婚的。


    他的身影看起来很孤独,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曾经的陈孚身边总有一群朋友,他很聪明,做什么都做得很好,跟他玩总是能玩得很开心,宋舟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有他那样自在洒脱青春洋溢的光芒。


    现在他的光芒不见了,可他仍然是她不可企及的人。


    好想抱抱他。


    舟舟:【彦哥,陈孚后面的行程还是我来负责吧,一开始就是我弄砸的,应该由我负责到底。】


    不管怎样,她想陪陈孚走完在新疆的旅行。


    安新彦:【明天我先去跟他沟通,尽量还是我来,你去年一年都没怎么休息,别太累了。】


    舟舟:【我带完这个就休息。】


    安新彦不知要如何回复,他很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宋舟。


    她是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女孩,一群人里她永远是那个“都可以”“没意见”的人,但其实她很有主意也很坚定。


    她愿意妥协只是因为她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她在意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做了的决定也从来没有人能改变。


    安新彦:【先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再商量,晚安。】


    安新彦放下手机仍没有睡意,一种莫名的直觉弄得他心思浮躁。


    只分别几天而已,宋舟对他的态度忽然变得极其冷淡,今天晚上她甚至都没有认真看他一眼。


    除夕那晚电话里她说到喜欢什么样的人时那种语气让他怀疑自己对她的了解,怀疑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这个人不是他。


    行李箱打开在床畔,精心包装的新年礼物还没来得及取出,也不知是否还有送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