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在舞台侧边等待。看到手机蹦出的微博热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经纪人孟曼给祝依然的手机打来电话。


    祝依然的经纪公司规模不大。岁末年初，艺人活动特别多，公司人手严重不足，祝依然的经纪人经验丰富，正在别处带公司新人赶场。


    恰好祝依然表演完鞠躬下台，安安把羽绒服给祝依然披上，又把响铃的手机递给她。


    “姐，你和易宇绅因为小熠一起上热搜了...孟曼姐的电话......”


    祝依然脑袋‘嗡’地一下，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接过电话。


    电话那头，孟曼的声音倒比想象中的冷静：“依然，我就要你一句实话，小熠的爸爸是不是易宇绅？”


    孟曼曾经问过祝依然祝熠生父的事，但祝依然从没回答过。


    祝依然也没隐瞒，毕竟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公司有权知晓，再做后续处理。


    “是。”


    孟曼：“我知道了，我们会跟易宇绅的公司联系。”


    “曼姐。”祝依然开口，提出请求，“能不能想办法把易宇绅摘出去...”


    他本就不知情。


    经过了今天的颁奖礼现场，大家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她更清楚，如果对外宣称易宇绅和祝熠的真实关系，对易宇绅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不想拖累他。


    “...我明白了，我们会往这个方向谈。”孟曼说。


    “谢谢曼姐。”


    祝依然加快脚步，向她和易宇绅约定好的交接地点赶。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祝熠从易宇绅身边带走，免得再生是非。


    -


    智勇坐在车里，回头看到易宇绅抱着孩子在后座酣睡。


    热搜已经挂上半小时，后座的大明星居然还能睡得着，准确地说，睡得还挺香。该说他家明星心理素质过硬呢？还是没心没肺呢？


    作为在线吃瓜第一人。


    智勇边看热搜边整理有效信息。


    他们现在在祝依然晚会附近的偏僻停车场。易宇绅入睡前嘱咐过，等下祝依然会来接孩子。再结合网上七嘴八舌的‘实锤证据’。


    智勇就算再傻也能理清易宇绅与祝依然的真实关系。


    智勇手机不停震动，显示是经纪人Anna姐的名字。


    Anna正在外地给易宇绅谈新剧，看到自家艺人上了热搜，点开查看内容，差点儿没晕过去。


    智勇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下一秒，话筒那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女士咆哮声。


    “宋智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敬业精神感人。


    智勇差点被震聋的瞬间，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不要打扰睡觉的易宇绅和祝熠。


    他下车，关好车门，习惯性的啰啰嗦嗦一大堆。


    “姐，你先消消气！”


    “当时宇绅哥准备上台前，去了个卫生间，我在休息室等他挺久，也没见他回来。我就去找，找了一圈没找到。等我再回休息室，宇绅哥就领个孩子让我带。”


    “那时候主办方已经在催宇绅哥进场，我也没敢问啊，就乖乖带孩子……”


    Anna受不了智勇废话半天也说不到重点，打断他：“得得得！你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易宇绅呢？！让他接电话！！！”


    智勇为难：“宇绅哥，睡着了……”


    言外之意：现在谁都叫不醒。


    “他倒是睡得及时。”Anna也知道易宇绅的嗜睡症。没办法又问智勇，“宋智勇，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你用是，不是，不知道这三个词回答。”


    智勇：“好。”


    Anna：“易宇绅杀青前一天，是不是回连北了？”


    智勇：“是。”


    Anna：“他回连北是不是去找祝依然了？”


    智勇：“不知道。”


    Anna：“易宇绅去之前是不是买奥特曼了？”


    智勇：“不知道。”


    Anna：“今天这孩子是不是祝依然带过来的？”


    智勇：“不知道。”


    连续的‘不知道’把Anna的无名火拱了起来，接着一股脑儿全发在智勇身上。


    “宋智勇！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这助理是干嘛吃的？！还有，易宇绅出组回连北市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报备？！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去？！！！”


    “不是，Anna姐！我也不敢问啊？宇绅哥也不让我去。还有，那天宇绅哥回连北，还挺急的。宇绅哥之前也没这样过，我以为是他家里有什么急事要去处理。”


    “当时回程机票也定好了，我想着他中午能赶回组不耽误拍戏就可以，我就没……”


    事实证明，易宇绅‘家里’确实有急事。


    预感智勇又要犯啰嗦，Anna打断他：“你别又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拍拍胸脯，顺顺气后，Anna又问：“你见过那孩子。我问你，那孩子的长相跟易宇绅的相似度有多少？”


    “你什么废话也别说啊！！！用百分比回答我！”


    难得的，智勇这边居然静音了。


    Anna：“为什么不说话？”


    “姐，就这么跟你说吧。”


    为了让Anna更好理解，智勇打了个比方。


    “如果把宇绅哥和那孩子放在连连看或者消消乐类似的游戏里，他俩凑在一起能立刻消除。”


    “……”


    那就是一模一样了？


    Anna：“你们现在在哪儿？”


    智勇：“给依然姐送孩子...”


    ……


    -


    祝依然赶到易宇绅停车的偏僻停车场。


    还没找到易宇绅的车牌号，就在空旷的场地看见一个瘦瘦矮矮的身影。走近一看，是在颁奖礼停车场走廊碰见易宇绅时，跟在他身旁的小助理。


    智勇看见祝依然走过来，单手捂住电话收音处，对她说：“姐...哥在车里睡着了，叫不醒。”


    祝依然点了下头。


    即使智勇尽量把话筒拿远了，她还是能听到话筒那头，易宇绅经纪人在怒吼。


    祝依然转身走到智勇身后的商务车旁。想着赶快把祝熠带走。


    拉开后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檀木香水味。


    易宇绅抱着祝熠坐在后座，睡得很熟。


    他衬衫领口解开两个扣子，袖口卷到小臂，显得慵懒随意。几根碎发撒在额间，睫毛又密又长微微颤动。头靠在车座头枕上，扬起的角度恰把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勾勒出来。


    怀里的祝熠像小青蛙一样趴在他怀里，跟他有着一样的睡颜。


    以前从没发现，他们长得这么相像。


    涌进的冷空气惹得易宇绅打了个寒颤，他无意识地紧了紧抱着孩子的手臂。


    “易宇绅……”


    祝依然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熟睡的人没什么反应。


    祝依然叹了口气。


    易宇绅有轻微嗜睡症，如果状态疲惫，那就更难叫醒。


    想着放弃叫醒他的想法，直接把祝熠抱走。


    奈何易宇绅把孩子圈得很紧，祝依然试了几次也没把祝熠抱出来。


    “易宇绅……”


    祝依然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试图用以前的方法叫醒他。


    她的手很凉，轻拍着他的脸。


    被叫的人儿皱了皱眉头。


    祝依然见易宇绅有了反应，又拍几下。


    倏忽间。


    他抓住了她的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手就被带到了他的唇边。


    下一秒。


    便轻轻吻上了她的掌心。


    嘴里呢喃着，好像在回应她，又好像在说着梦话。


    “...嗯...”


    时间好像停止了……


    祝依然被这熟悉的动作惊了一下。


    身体轻颤，心脏也跟着漏了一拍。


    ……


    易宇绅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


    梦里，他回到了从前。那个跟祝依然住在一起的小房子里。


    她盈盈地笑着，手抚在他的脸庞。


    倚在床边温柔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像从前的每个清晨一样，抓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掌心。


    一切美好得不像话，让他不忍睁眼，任由梦境将他拉远。


    窗外好像是晴天，又好像是雨天。


    水从窗子涌进屋子。


    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淹没了他们的房子。


    在他快要溺死的瞬间，猛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恍恍惚惚。


    出现在梦里的人此时正对他眨着大眼睛。


    在确定易宇绅已经醒了之后，祝依然松开捂在他口鼻处的手。


    新鲜的氧气涌进肺里。


    易宇绅咳嗽两声，然后大口吸着气。


    “你要捂死我灭口？”


    不就一起上个热搜么，也不至于对他痛下杀手吧？


    “不是！你怎么叫都叫不醒！”祝依然赶忙解释，声音逐渐从理直气壮变成小声嘟囔，“我就只好用这招了……”


    易宇绅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也是。


    对付他嗜睡的下下招，只有她知道……


    祝依然见易宇绅睡得那么安稳，以为他不知道他俩一起上热搜了。


    后排座中间的小桌板上，放着祝熠的水壶和零散的玩具。


    祝依然一边收孩子的东西，一边跟易宇绅说明她所了解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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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粉丝把你颁奖礼抱小熠的照片传到网上。”


    “又有人扒出前两天我发的官宣照里，小熠手里的奥特曼是你送的。”


    “大家越扒越多。”


    ……


    易宇绅坐在车里，祝依然站在车外。


    她每说一句话都会俯身横过易宇绅，费力地去够座位中间小桌板上祝熠的东西，然后再钻出车外，把东西收进她的包里。


    易宇绅抱着孩子坐在那儿，他的位置虽抬手就能碰到小桌板，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每次俯身，她的长发都会滑下来。偶尔掠过他面前，近在咫尺，带来她独有的香味，也带动着他的心弦。


    ……


    “反正现在网上已经乱套了。”


    “都在传小熠是你的儿子...”


    听到这话。


    易宇绅开口，目光灼灼，直直看她：“这不是事实吗？”


    车内，棚顶照明灯发着暖黄色的光。


    祝依然弯着身，正横在易宇绅上方。


    听到他问，亦侧目向他。


    目光莹莹。


    默认回答。


    是啊，这些都是事实啊。


    祝依然别过脸，继续收孩子的东西。


    再开口，话语里满是客套，像刻意要与他拉开距离：“我不知道今天小熠在颁奖礼发生了什么。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现在也不知道被扒出了多少，事情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祝熠的东西已经全部收好，祝依然直起身，站在车外，摊开手臂，准备接过易宇绅怀里还在熟睡的孩子。


    易宇绅这才发现，她里面还穿着晚会演出的短裙，外面只裹了个长款羽绒服。小腿以下，都漏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


    易宇绅微微皱眉，没有把孩子递给她，而是抱着孩子从车里出来：“你穿着演出服就跑出来了？”


    “我的车就在停车场出口。”祝依然往出口方向指了指，继续被打断的话题。


    “如果没有解决方案。你就直接发澄清文矢口否认，跟我们撇清关系。到时候我会退出演艺圈，带着小熠出国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舆论少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撇清关系，退出演艺圈，然后带着孩子离他远远的？


    易宇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


    才开口沉沉道：“你舍得吗？”


    祝依然愣了愣。


    舍得“...什么？...”


    易宇绅：“退出演艺圈。”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演戏了？”


    他把盖在孩子身上的羽绒服捂得严实些，抬腿向停车场出口方向走。


    祝依然快走两步，跟上他的脚步。


    “如果当初，我生完小熠，不再复出拍戏，就不会给你添这么多麻烦。说到底，是我的自私连累了你。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应该负责到底。”


    天气寒冷。


    易宇绅只穿了件衬衫，怀里熟睡的祝熠像个小暖炉一样。


    这样抱着他，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易宇绅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缓缓开口：“你当年，为什么要留下小熠？”


    或许，当初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与他有关……


    或许，她所谓的‘负责到底’是不是放不下他的表现……


    祝依然并肩走在他身侧，长发被风吹起。


    像是早就预料他会这么问似的。


    在易宇绅尾音结束的同时，没有半分停留，祝依然便给出答案：“那时候我父亲刚去世，我只想留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身边。当时，不管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我都会选择生下他。我执意生下小熠，没有提前告知你，我很抱歉。”


    那语气，跟当年她对他说分手的时候一样决绝。又像练习过很多遍的样子，一点纰漏都没有。


    寒风吹过，刮在脸上，透过单薄的衣衫，有些疼。


    易宇绅停住脚步。沉默许久才望向她。


    明眸亮目此时已没了半点光泽，样子憔悴得让人心疼。


    却还是问出口。


    “祝依然，这么多年，哪怕一次，你有没有想过，来找我？”


    祝依然撇过头，不去看他。


    “......没有。”


    易宇绅：“那你就做好负责到底的准备吧。”


    “……”


    祝依然听到易宇绅踩着薄薄积雪远去的脚步声。再转头，他已经抱着孩子走远，留下一串蔓延无边的脚印。


    烟花突然漫天绽放。


    已经过了零点。


    才想起来，现在是新年的第一天。


    夜空被照得通亮，五彩光影映在了他身上。


    “新年，快乐。”她喃喃道。


    新的一年，至少，你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