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再次分别(加更)

作品:《成熟童话

    此时的温诚有些感慨。


    宋槐完全是个冰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块,他根本无法透过表情猜透她的内心,这是他处于感情劣态的强有力证明,可他偏要以身犯险趟这滩浑水。


    宋槐捏着他的腰,无形中勾起他的火,她短暂失去光明,却没短暂失去理智。


    她推开温诚,头死劲儿低下去,脖颈似压了千斤重,“你别这样行不行。”


    “怕被发现?”


    不吭气了。


    “那干脆破罐子破摔。”他说。


    接吻这种事情,他们干过一回,只是上次在车里,昏暗光线做媒,两人心情都不糟糕,可今天的吻却汹涌如潮,它是带着气的。温诚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吃醋了,他不痛快,势必以牙还牙,拉上宋槐一起当次疯子。


    温诚屏住最后一点耐心,手指捏紧她下巴,将她嘴唇捏成一个圈,“你是嫌我们暧昧期太短?所以才给我来这一下,你有病是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宋槐被那双深棕色瞳孔蛊惑了,她陡然抽离让自己清醒,挣脱他的手,像泄气皮球一样靠着墙喘气,鼻端空气细碎,可他还想抱着她,宋槐用全力推开。


    “别动我。”宋槐打断他,往旁边挪步,整理衣服。


    一缕风吹过,拂乱宋槐鬓角碎发,她捋头发,下巴被他抬起,温诚直视她的正脸,看那张嘴还沾了水渍,很润泽,他拇指一左一右替她擦拭,最终在嘴角停滞,然而她的眼神可不柔软,像持掌斧钺刀叉,全副武装面对他。


    他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我现在就走。”宋槐声音冷冷的。


    “走了你去哪儿。”


    “随便,不用你管,”宋槐停顿片刻,“去哪儿都行。”


    在宋槐迈出下一步时,温诚已经把门锁了结结实实的两道。


    宋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早在上次就明白感情的可怖荼毒性,温诚吻上她,她的脑子会瞬间空白,只剩呼吸和心跳。但她明白这不是她该有的人生,她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做,那些事需要专注。


    和他有肌肤之亲的感受真可怕,她的大脑就像播放到一半就被搅带的磁带,发出卡顿别扭的声响,她也联想到小时候那台电视,每逢暴雨雷电就冒雪花,她修暖气,顺道按了关机键。


    关掉的节目就是爱情电影。


    两个异性能围绕谈情说爱演两个半小时。


    他承认,被她抗拒着,再顶着被发现的危机接吻很刺激,说到底,谁不喜欢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绚烂,渲染着血液都浓墨重彩。


    温诚不算绅士。


    “我告诉你,”宋槐说话时音调不自主发颤,尽管在努力克制,屋内光线忽然变暗,是下雪了,“我中午就要走,你也不用跟我去出差,以后各是各的生活,你放心,咱们永远不可能是男女朋友。”


    她把话说得太绝对了,温诚这么想。


    宋槐浑身铁器甲胄,全副武装,无一处可攻破之处,他忽然就有点儿难受,“你就这么肯定,再者说,我欠你什么了?我对不起你哪儿了?你七情六欲缺大半截,凭什么反过来预料以后。”


    宋槐没有回答。


    她依然尝试推开他,手掌压在他肩膀下,感受到衣料下温热的皮肤,那温度于她而言真烫手,宋槐急忙收回。


    一前一后出门时没被看见,都松了口气。


    他看着宋槐的背影,陡然有缴械投降的冲动,比起心狠,他断不是她的对手。


    碰巧温政国走出来,宋槐看到老头子笑脸迎人,冷硬的躯壳猛地卸下,宋槐被问为什么不开心,她尴尬的笑笑,不忘离他几米远,两人谁也不看谁,宋槐还被他爸邀请吃午饭,住一晚再赶火车,午饭香喷喷的,她真就坐下吃。


    好客之人,待客之道,好的客人不能驳主人面子。


    当晚宋槐帮忙倒垃圾,温诚以还711充电宝为由,下楼去找她。


    他跑着下楼梯也没忘了给宋槐发消息,这女人还没拉黑他呢,发出去又撤回,在小区花园入口前,碰上了宋槐。他要早知道自己的臭脾气会被她日后一点点磨软,现在就不会对她过分凌厉,毫无温柔可言。


    宋槐倒完垃圾,双手揣口袋里,也不走,就定定看着他。


    “你什么眼神,”温诚说,“这是要吵架么?”


    “我不想吵,”宋槐要往回走,“明天要早起坐动车。”


    “你给我站那儿。”


    宋槐执意要走,走了几步开始小跑,谁料到被他两三步追上,一把将她拉住,这才不得不与他对视。


    “你和谁闹别扭呢?没人说过你脾气多烂么?”温诚说,心想这臭脾气比屎还烂。


    “随便你怎么评价,以后不要来往,反正也不在一个城市。”宋槐眼中没什么底气,她音调冷淡,不像生气的样子。


    温诚一听更来火了,“怎么,你买不起机票?还是买不起火车票。”


    “都买得起,”宋槐说,“单纯不想和你再来往了,我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哦,是么,”温诚忍不住阴阳怪气,“你要去内蒙办什么大事业,至于说断亲绝缘,还是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句话实在自负,他把自己归类为宋槐“意中人”,“那是本着上市公司老板去的,我只先好恭喜你了。”


    宋槐垂眼不再和他对视,抽空处理几条消息,看向一边,视线中模糊的草木逐渐清晰。携着雪花的风将她碎发吹得乱七八糟,温诚看她杵那儿比呆瓜还呆,忽然烦得要死。


    他盯着宋槐的嘴唇,说薄不薄,说厚不厚,颜色不明艳,也不清淡,总归是美得恰到好处,想到几小时前接吻的画面,嗓子里挤出冷笑,“至于么你,说话,装哑巴给谁看呢。”


    这是个寒冷冬夜,小区楼下空无一人,只有天际一弯月在看着,看他们互相怄气,在沉默中对视,两个人心猿意马揣着各自的气,最后宋槐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也知道自己理亏是吧。”


    “我没有。”


    温诚一口气刚提上去要说点什么,这时乔潭立来了电话,乔潭立告诉他,“你们部有两个员工要写述职报告,明天开会记得审查,早来十分钟。”


    面对好心提醒,温诚语气不好,“知道了。”


    “怎么了你?和谁发火呢?”


    “没谁,傻逼而已。”而且不是公司的,公司没有这么个玩意儿,这么个极品。


    宋槐再也忍不下去了,上去就抢温诚的手机,他抬高胳膊,她就双手抱着他的小臂,一只脚意外踩在他脚上,也不离开,在他鞋面上踮起脚尖又抬手,还是够不上手机,温诚到底比她高那么多,低头欣赏她的窘迫,钳住她下颌把人往外推,他收了力的,否则不敢保证两人原地扭打起来。


    宋槐下巴有点儿疼,可心里难受,眼角一滴泪就那么顺理成章挤出来,挂在颧骨上,她的泪让温诚宕机,得以让宋槐再次扇他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这下轮到温诚疼了,但属于火辣辣的疼。


    电话还没挂断,扭打的衣服摩擦声传进去,换来乔潭立好奇一问,“怎么了?”


    温诚直接挂了。


    他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声音不小,“干嘛,报复心这么强?”


    “你没资格骂我傻逼。”


    “不是么?”


    “不是!”宋槐也吼他。


    操,这都什么事儿啊。


    温诚心里这么想,眼周神经疼了又疼。


    风中夹着雪粒子,软绵绵晃悠悠,南方的雪基本是雨,没劲儿,宋槐头发已经潮湿,她往耳后捋捋,重新振作起来,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她说,“我不同意,你就骂我是傻逼,到底谁报复心强。”


    接下来,宋槐也列举温诚一条条罪状,“你自以为是,你冲动,胜负欲强,占有欲强,你这不叫喜欢,叫混蛋。”


    “你真这么以为?”


    “不是以为,你就是这种人。”


    话赶话,毕竟宋槐也带着脾气。


    温诚不认为他占有欲表现强烈,但不晓得那种欲望正破土而出,网上很多说法,男人么,天生就喜欢占有掠夺,结婚前不让女朋友穿吊带,婚后又占着房产证户口本那虚拟的一栋栋砖头块儿,还有一张张钞票。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这类人,这种男人的共同点是没钱,没权利,社会地位低,自卑,这种男人就算给他条狗都得驯化。


    误解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温诚表现的无比豁达洒脱,“行,我说到做到,以后再也别来往了。”


    话说完温诚转身就走。暖色调光束下,飘着洋洋洒洒的小雪,光线自他平而宽的肩投射,铺一层薄雪的地面,印着他的黑影子。


    -


    情绪像丝带一样蔓延,从宋槐迈腿走回楼道开始,直到晚上睡前,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都在加深。


    到晚上十二点,宋槐拉好窗帘,躺床上看手机,整个房间仅有屏幕的微弱亮光。


    孟衫终于来了消息,她泣不成声,“小槐,我从火锅店跑出来了,谢谢......谢谢你的钱,这三万块我记一辈子.......”


    宋槐躲在被子里给孟衫发语音,“衫姐,你现在在哪儿。”


    “我去酒店了,明天就去趟派出所,我决定了,不管这个婚能不能离成,冷静期我就去内蒙找你,”孟衫抽泣几声,“我就是想你们了,你,阿金,晨曦都走了,望海就剩我一个人.....你放心,我现在没事儿,我身上不是很疼。”


    声音比视觉、嗅觉更具穿透力,它远比亲眼所见的视觉刺激更进一步,直抵思想旋涡。在记忆中,孟衫始终乐观积极,偶尔露出的脆弱,也是因为男人.....


    男人——轻易吞噬理智的东西。


    直到今夜宋槐才更彻底的明白,谁也无法挑战人性,永远不要低估男人的劣根性,哪怕是相识多年的夫妻,孟衫过分信任而忽视自己,也算把她推向如今的深渊,所以宋槐心里想,她要和孟衫一起走出去,一起挣钱,一起让生活越来越好。每个女人决定独自拼搏后,总要熬过汲汲营营的黯淡时光。


    像北国的雪,像霖霖的雨,像砭骨的水,更像窠臼中渴望展翅的鸟...


    -


    第二天,宋槐吃早饭时眼下泛青。


    “小槐,不是明天的火车票?今早就走啊。”温政国问她,把厨房刚热好的牛奶蒸蛋,隔着木垫端在餐桌上。


    宋槐双手捧起杯子喝了口,“嗯,今天有点事儿要办。”


    “诶,你也今天走。”老爷子看向温诚。


    “他不去了,是这样,我们公司临时通知,出差人数变动,他可以不用去。”宋槐说完,把头埋进牛奶的热气中。


    两杯牛奶都冒热气,一杯她的,一杯温诚的,水汽在餐桌上互相飘荡,宋槐怕烫,一口口抿着喝,余光看到温诚那只手,挽起的白衬衫,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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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拳放着,和她一样有分寸感。


    牛奶喝完,蒸蛋没吃,宋槐拉上行李就准备走。温政国拦住她,“这么重的箱子,让他帮你送到车站吧。”


    温诚听到后从餐桌前起身,走过来握着宋槐行李箱拉杆,宋槐又把拉杆从他手里抢回来,“不用了叔叔,有电梯,箱子也不重。”


    “那你一个人。”


    “一个人可以,我打个车,叔叔再见。”


    “诶,再见,有空再来啊。”


    “好,您回去吧,外面冷。”


    门关上。


    关门那刻,宋槐瞥见温诚在看她,就一眼。


    行李箱中大部分都是书本,复习、预习资料,衣服日用品那些仅占不到四分之一地方,宋槐心烦意乱的拉着箱子,走在路上,滑轮摩擦着地面,她想要迫切的读书,学习,以及到内蒙忙碌,因为脑子转起来,心就不会烦。


    打车上去时,宋槐告诉司机,“师傅,去南站。”


    “南站哪个口?东南西北哪个。”


    “东。”


    “好嘞。”


    这一走,可能这辈子见不到,南北间还隔着秦岭淮河呢,何况是两个成年男女,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完成,有各自的路要走,网课中的老师说得很对,你要是忙起来,哪来的情情爱爱。


    在事业和钱面前,爱情是狗屁,她需要考虑如何生存,赚多少钱就能更好的生活,这些想法贯穿宋槐的寡淡人生,如同针线穿梭拉紧,不论时间脉络怎样流逝,往事的阖盖印章如何淡化。


    但她总有种预感,温诚会给她打一通电话。


    宋槐扶着行李箱站在入口,深深看着来电显示,终于按下绿键,风把她声音割得四分五裂,“温诚?”


    “行李重么。”


    “我能拎得了.....修车钱我给你转吧。”


    “不用你管。”他说。


    尽管他这样说,但宋槐还秉持着一贯的边界感,“那好,谢谢你,前段时间欠你的钱,我已经转账给你了。”


    “不用转。”


    “我得和你算清楚。”她执意。


    温诚那边沉默很久,很久,就在宋槐即将挂断时刻,他突然开口,“宋槐,想清楚了?你确定吧,以后彻底不来往了。”


    于是在几秒后,温诚听到一个坚定的“嗯”字,他坐在出租车里,举着手机看那女人的背景,在寒风凛冽中茕茕孑立,形单影只,拒绝他却次次果断,比钢铁还坚韧,是个没有心的人。


    “好.....好。”温诚率先挂断,“咱们掉头吧。”


    “往哪儿走啊。”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落寞的乘客,问,“前面修路呢。”


    “...原路返回。”


    “好。”


    他记起去年找宋槐,也是在车里,他仅仅想下车见她一面,她都不肯。


    怎么非她不可这么贱呢?


    下过一整夜的小雪,雪夹杂雨,十分黏腻,此刻空气弥湿,潮气扑面,温诚打开窗,让满是涩味儿的风狂钻进轿厢,触及皮肤有微弱刺痛感。


    他觉得,刚才的自己,活脱脱一傻逼,大傻逼。


    至于宋槐。


    则是像块犟骨头一样,永远泡不软,温诚内心五味杂陈,人都有心,再经不起刺激了,他真打算放弃,按照她亲口说的那样,以后就是陌生人,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


    就像一切没有发生,恢复出厂设置。


    自那之后的24小时内,温诚始终在自省,比如,他到底算不算占有欲好胜心强的混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嘴上说着不在乎,可身体很实诚,他无时无刻不在“内耗”,温诚很少有这么强烈存在感的愁绪了,“未遂恋爱”给他的烦恼添砖加瓦,并且还未竣工。


    而这24小时中,宋槐在动车上和某位女生邻座,她叫周楠,楠木的楠,比她大好几岁,但脸上真没岁月痕迹,是明媚的量感五官,黑发柔顺垂落,搭在肩膀上,露出耳朵尖,她们一起戴着有线耳机听了很多歌,宋槐问周楠她要去哪儿?


    列车北上,窗外从白到黑,从平原到山川,动车根据流体流速产生压强差,始终如永动机前进,周楠望着风景回答,“我要回老家。”


    那里的山水土壤养育她,现在周楠受伤了,没有反哺的能力,但家乡仍旧包容她。


    “我老家在内蒙,”周楠说,“我妈在那里卖羊奶,你老家也在那儿么?”


    “不是,我去内蒙创业。”


    宋槐这么回答,周楠捕捉到她眼里闪烁的希望,忽然心口一酸,“我几年前也像你一样,祝你成功。”


    宋槐切了下一首歌,抿着嘴笑了,“谢谢。”


    “加油。”


    列车车窗像一个镜头,将外面倍速播放的风景框起来,中间换乘一次,再一直往终点走,风景就越来越粗犷。


    她要去内蒙察哈尔右翼前旗,那里当然没法儿和北上广深比,右翼前旗没有繁华的cbd,没有彻夜欢腾浪漫的不夜酒吧,没有便捷如密网交织的地铁线。内蒙有许多更质朴的东西,有呼伦贝尔锡林郭勒,有牛羊,牧民,连绵无边的旷野,更有茂盛无垠的山丘,可惜宋槐到那里是腊月寒冬,草枯黄,土地里是冰碴子,满眼望去是荒凉。


    那年的她刚刚二十三岁,充满对生活的勇气,迎接内蒙刮脸的冷风,展开双臂迎接未来。


    她二十八九岁再回想,真是段不可多得的回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