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虎威

作品:《装穷金丝雀今天掉马了吗

    “不……不认识。”


    “不认识我,抖什么?”


    房东才呜咽着道:“四……四爷……”


    俞平先前看房东很是面生,心里属实没底,也就面子撑得硬。好不容易等来房东松口,终于喘了口气,摆架子也闲闲的。他这般功力岂能被房东招架得住,尤其是他嘴唇形状曲曲折折,始终似笑非笑,衬得他一双狐狸眼也深邃不少,英俊又含情。


    换做麻霆君,不知被他鬼迷了心窍多少遍;房东与他们不属于一路,依然要鼓起勇气,道:“四爷,您身份特殊,我真不知道您会来我这寒舍!我若是早了知道,哪有怠慢的道理!”


    他挑张椅子坐了,懒懒地把腿一翘,识破房东窘相,笑道:“既然你认识我,想必听说过我的传闻。我前一阵确实是在东京捧花魁,不过提前回来了。家里还不知道这事,我猜你也不愿意掺和,是吗?”


    “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向您保证:等您出了房门,我必定忘个干净,当您没来过。”


    房东说罢,又补救起先前失态,道,“四爷,我实在无可奈何……那姓麻的人高马大,挡着了您,我方才真没看清!”


    俞平轻笑道:“他是我的人,怎么会是‘姓麻的’?”


    房东愣着,一声不吭。


    “我是与男子交好,有何不可?”俞平道,“你要是讲得出所以然,这公寓随你开价,多少钱我都给你。”


    房东忙道:“四爷,您是上流之士,这般闲情雅致不是旁人学得来的;我当他与我同是一介草民,怕他飞得高来摔得痛,真是狗拿耗子瞎操心。”


    到底是做四爷舒服,做什么都有人阿谀求容。可惜的认识他的不常有,就是在谈公馆的日子,也要附属他人狐假虎威。难得叫他歪打正着地遇上了,岂能不扬眉吐气?可惜麻霆君修灯泡的动静不小,传过来一清二楚。


    他知道麻霆君手脚麻利,怕回来得太早,便没心思听房东继续恭维,道:“这公寓我应该会要,你和我透个底价。”


    房东不敢贸然开口。他便道:“我想你是卖公寓是急用,哪里出了事?”


    房东才道:“实不相瞒,我是枢城日报的主编。近来广播流行,当是好事一桩,可看报的人少了,报社周转不过,我想卖了公寓,先暂时抵上一部分。”


    他倏地想起什么,眼睛亮不少,又道:“四爷,兴许您不记得我,可那篇《谈家唯一一颗夜明珠》,正是我写的!”


    俞平道:“我还要谢谢你?”


    房东讪讪道:“不敢当,不敢当。小把戏,博四爷一笑。”


    报社要周转,沦落至卖公寓,必然不是小事。俞平不好贸然讨价还价,思忖片刻,道:“我愿意投资给报社。”


    房东诧异道:“四爷,此话当真?”


    俞平道:“你去谈公馆找我姐姐,说是我的意思,她会答应的。”


    房东照旧不可置信,面色凝固一阵,半晌才道:“四爷,不是我怀疑您。虽说您是四爷,可这口说无凭,听着没底不说,也不知道大小姐如何看待。”


    俞平耸了眉毛,落下翘在上门的一只脚,鞋跟叩两声地板,打断道:“谁敢顶着我的名义和她要价?”


    房东道:“不敢,可……”


    他笑道:“有这房子攥在你的手里,还担心找不到我?”


    房东再要怀疑,这时也该识趣了,连忙作揖,道:“谢谢四爷!这公寓是我买了作投资的,平时不住。既然您愿意出资给报社,不如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尽管收下。”


    又讨好地笑道:“我去给麻先生搭把手,叫他快快结束了,一同去办过户。”


    “事情一码归一码,我不来占你的便宜。你若是有心谢我,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俞平往餐厅方向看一眼,笑道:“霆君还不知道我姓谈,我也不想叫他知道。等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房东感激涕零,道:“四爷,我千言万语道不出感谢!”


    正说着,麻霆君踩着这话的尾巴出来了。房东紧急住了口,揣手站在一旁。


    一旦看见麻霆君,俞平总是情不自禁微笑着,就算要在他那里恃宠而骄,摆谱子刁蛮人,也把微笑藏在心里,真当是着了他的魔。这时微笑却多少带了几分心虚。


    幸而麻霆君正悔不当初,修灯泡时越修越苦恼,害怕是房东为难他的俞平,始终悬着一颗心,却是欲速则不达,比平时毛手毛脚不少。灯泡好不容易打得亮了,他立刻出来,道:“先生,电灯换好了,您去看看。”


    房东早潸然泪下,道:“谢谢少奶,少奶真是一表人才……”


    俞平在麻霆君身后,把眼睛一瞪。房东闭着眼,改口道:“麻先生,实在是有劳。方才我思索过,那电灯一开始买得就太次,我配个更好的回来。”


    麻霆君道:“不麻烦,只是些接触不良的毛病,灯丝拧上就好了。”


    房东道:“不,还是要买得好点。”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这房东竟与先前判若两人。其间发生了什么?麻霆君微微皱眉,底下忽然被俞平十指相扣了,他顺着俞平手指一点冰凉,捉俞平的笑眼盈盈,一时间忘乎所以。便更是握紧了俞平的手,牵来身边,一道亮相给房东看,道:“先生,平儿是我正式的爱人,若是你不能接受,我们另寻他处。”


    房东道:“我怎么不能够接受?凭先生,麻先生,我看你们是一对金童玉男……”


    话说到一半,想来“玉”犯了四爷的名讳,四爷是一种气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姓麻的再单纯,与他朝夕相处,绝不可能什么疑心没有。忙改口道:“金童金男。”


    又想来谈公馆何许之地?同四爷提金银,实在太俗。再改口道:“你们真是一对钻石男男。”


    见俞平笑不出来。房东自知言多必失,请他们上楼参观房间。


    麻霆君听不懂,察出气氛诡异异常,故意与俞平慢慢吞吞地走,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聊了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要知道?”


    俞平扫一轮房东的背影,掩着嘴,凑在他耳边悄悄道,“唉,他说,他不喜欢同性恋人,可你是他见过的最好的青年,因此肯对你通融一些。”


    俞平说假话最好识别,因为俞平从来没有真心夸过人——麻霆君眉头微微一皱,心上涌起几分迟疑,却是难得受他一回表扬,手上同俞平十指相得更紧。他不见房东回头,悄无声息地扪俞平的下巴,用力吻着俞平的嘴。


    俞平透不过气,捶打一阵才推得开他,轻声道:“说好要收敛,还是一刻不肯消停!”


    麻霆君道:“这便是小别胜新婚——我有多少收敛,你心里还不知道?我早想吻你了!”


    二楼房间不少,主卧朝南,大片阳光洒进来,照得木头地板亮得反光,细看也是一尘不染。掀窗帘出去还有一方小阳台,支桌椅,晒太阳吃茶。


    麻霆君看得欢喜,心上更是暖融融的,不由自主畅想未来。笑道:“平儿,我看这房间比我的都要好。你那阁楼又潮又暗,雨下大下小都漏,再熬一阵,搬来这里,总算是不用受苦了。”


    俞平到底是想回谈公馆,对这公寓实在提不起兴致,也就随便地应付麻霆君的热情。直到听他提起阁楼,才打起精神,“咦”了一声。


    麻霆君看他难得犯糊涂,心里更是灿烂,道:“怎么样?其实我早想叫你搬出来了。”


    房东原本就插不进话,这时更是无话可说,去抄了把扫帚进来,画蛇添足地打发时间。


    俞平支吾一阵,道:“从没见你提起过。”


    麻霆君道:“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就算我诚心诚意地邀请,你也一定不答应。不过来了枢城,除非你不肯和我好了,否则我看你怎么抵赖。”


    俞平心中五味杂陈,感动与无奈交织着,嘴上不饶人,生硬道:“这公寓是你买的,要是吵架了,不得把我赶出去?”


    麻霆君笑道:“惹你不高兴,必当是我的错。我滚出去。”


    “嗳,你这人。”


    他们实在太旁若无人了一些,房东就算捂紧耳朵,照旧听得一清二楚,犹如正在油锅上煎。


    他原本就青睐麻霆君,同性恋也无可厚非,兴许麻霆君坚持一阵,他半推半就便答应了,哪知道麻霆君爱得如此肉麻,爱得死去活来!


    不过他深爱着四爷也不奇怪——房东自圆其说得别扭,轻咳一声,拘谨道:“麻先生,实话实说,我这房子卖得着急,你们若是诚心要,价格方面好商量。”


    麻霆君道:“先生,之前谈好分批次付钱,要是您能再宽限,准许往后延一年,我便不来还价了。”


    “唉,这都不是问题。”房东看了俞平脸色,道,“你初来乍到在枢城,用钱的地方多,我看,不如再低一些?”


    “当真?”


    “我看你是个难得的好人,我这公寓除了你,还愿意不卖给别人呢!”


    “真是再好不过了!”


    俞平低头笑一声,不想参与他们的讨价还价,开了阳台门,攀在阑干上透气。


    往回看公寓灰砖墙,里头装着的便是他和麻霆君的小家了,细想还是不可思议。他忘了本,忘记谈公馆一砖一瓦,只有这方小小天地才真正能遮风避雨。他叹一口气——好像太识货了也不好,碰到个花钱买不回来的,立刻当作无价之宝,捧在心上。


    微风吹过,阳台底下一排常绿乔木,顶尖泛一些新绿,油汪汪的。他看那暖黄的嫩叶却也冰冷,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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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是虚飘飘的。麻霆君喊了他的名字,他应一声,拢开门缝回来。


    卧室里头一派喜气洋洋,两个人都有些作了奸商的沾沾自喜,俞平望他们一轮,他们立刻垮了嘴角,佯装正经。


    麻霆君脸上格外明朗,纵是伏案签字,背上也一抖一抖。俞平看他忍笑,更是好笑,上前拍他的肩膀,明知故问道:“谈得怎么样?”


    麻霆君窃笑着:“晚点告诉你!”


    他签过的一张支票压在自来水笔下,与合同一并交了。俞平粗略数了数目,却也不知道这对他是何等的举足轻重;


    房东接下时撞到俞平目光,打个寒噤。他做戏做全套,最后领他们参观一圈,言辞间貌似十分惋惜。下楼后直奔餐厅,又故意把麻霆君修的电灯开了又关,赞不绝口。


    好不容易到告别的时间,麻霆君与房东客套一阵,先出了门。俞平走得慢,最后叫了房东,低声道:“剩下几期不着急问他要,下半年你来我家找我,我一次性付的清。”


    又道:“另给你做一期谈凭玉独家专访,问题随便拟。我可是从来不在媒体上露脸的,你看如何?”


    房东道:“四爷,您是我的贵人,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俞平礼貌性道别,顺手牵羊了两颗糖果,出门后分了麻霆君一颗。


    麻霆君嚼着糖果,嘴里依然不安分,回味一阵先前种种,突然道:“奇怪了,这么优惠,会不会有诈?”


    “有什么诈?”俞平被他吓一跳,又笑着开起玩笑,搪塞道,“我旺夫,不知道吗?”


    麻霆君一愣,笑道:“真是旺!我可是足足省了一大笔钱。既然如此,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刚好作为谢礼。”


    俞平道:“我喜欢你,把你的心捧出来给我。”


    麻霆君撒娇道:“不好!”


    他撒娇不过片刻,一笑便破了功。出了公寓楼,走到街角,见一间花店。店面虽不深,却是极宽的,外头镶落地玻璃窗,看清楚里头繁花种种。才是乍暖还寒时候,已然有不少品类的花朵水淋淋插在桶里,五彩缤纷。


    俞平顺势被吸引进去,经行几桶洋桔梗,再也走不动路。麻霆君偏偏和他唱反调,一个个标牌看过去,挑中了最贵的一类,要把他也唤过来。俞平便道:“打扰了,这位先生是买给谁?”


    麻霆君道:“给我的心肝宝贝。”


    俞平笑道:“那就听你心肝宝贝的,要洋桔梗。”


    初春时节的鲜花,质量称不到上等,俞平挑三拣四的几株,水灵归水灵,并拢在一起,依然孱弱,叫麻霆君看得过意不去,干脆把所有的都包圆了。三桶鲜花捆成一束,许是两个人抱着都困难。


    麻霆君当仁不让代劳了。俞平便牵着他的衣摆并肩走。他道:“我选中的三间公寓,数这间最好,真是贵有贵的道理,巧也巧。我想想,不光有郁蕙心做邻居,给你买花也方便。”


    俞平道:“和那房东说‘创业初期资金紧张’的,是不是你?是你良心好还是心眼少,不叫我陪你缩衣节食,还有闲钱给我买花?”


    麻霆君笑道:“心疼你五爷的钱包做什么,不是有你旺夫吗?”


    汽车停得远,买花也耽搁时间,边走边谈笑时候,路过一处布告栏,最大的一张是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的海报,另有一出戏园新戏,《圣诞老人夜登鹳雀楼》,都是下周上演。俞平看着好笑,心生一计。


    “嗳。”俞平不肯好好走路,往他身上一撞,“哪天你真做了谈四奶奶,也会给我买花吗?”


    麻霆君站不稳,牵连洋桔梗也抖得厉害,簌簌掉着花瓣。他拨正花丛,才不满道:“什么话?才刚坐上五奶奶的位置,想这出?”


    俞平大笑道:“会不会?你会不会?”


    麻霆君只好道:“会,你在我心里也是个爷,我做你的少奶奶,好了吗?”


    俞平听着开心,却眼珠一转,愤愤地道:“真不耐烦!这种男人谁要了谁倒霉。难怪我这么不顺,原来是命中注定有你这样一劫。”


    说他一通不解气,倏地挽紧了他的胳膊,朝反方向撇过头去,又道:“坏狗一只。”


    麻霆君纠正道:“好狗一只。”


    俞平道:“坏狗。”


    麻霆君还恬不知耻,道:“嗳,是好狗。”


    俞平笑道:“好狗就好狗。好笨狗。”


    麻霆君也吃吃笑起来,道:“又欺负我!”


    他举高花束,挡在面孔之间,低头亲吻俞平。吻一阵才想起后头没有遮挡,被人看了难免觉得世风日下,悻悻结束了这个吻。亏是路上冷清,不至于羞愧得面红耳赤。


    上车前俞平从他怀里抱了洋桔梗,跨进副驾驶位,闻见洋桔梗清香,比哪一次都浓烈。又一年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