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而如今，就是这个在很多人眼中无用、幼稚、浪费钱的棉花娃娃，兜住了筋疲力尽、满心灰暗的周涵。


    “今天工作很累，结果，我刚推开门，就看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等我，”车上，周涵向桑晚榆娓娓道来着自己的心路历程，“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就被萌化了，所有的疲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桑晚榆听了，欣慰地一笑，用余光瞥了眼她怀中的那个可爱宝宝，忽然说：“对了，我上次就想问你。”


    周涵不解：“什么？”


    “这个娃娃，能帮我也买一个吗？我回头把钱转给你。”


    “可以啊，你想要什么样的？”


    “这还能选吗？”


    “可以啊，眼睛的颜色、还有表情可以选，其余的，发型、衣服这些都是单买的。”


    “嗯，要黑棕色的眼睛。”桑晚榆思索道，“至于表情，有没有那种又帅又可爱的？”


    “这样吧，我回头把照片发你你选吧。”


    “好，谢谢啦。”


    到了现场，周涵本以为能和桑晚榆待一会儿，结果，刚到就被叫走了。


    看她离开，桑晚榆便自己一个人往里走，结果，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桑老师！”


    闻言，桑晚榆回眸一看，一眼便认出了叫她的人。


    她之前在欢迎会见过这个女生，知道她是《麦地和光芒》的执行导演，唐若冰。


    她走上前去，笑眼盈盈地招呼道：“唐导好。”


    “叫我若冰就行，”唐若冰说道，“对了，可以请桑老师帮我们一个忙吗？”


    “您说。”


    “我们今天过来拍摄，但这场地太大了，再加上我们人手不太够，所以，可不可以麻烦桑老师帮我们拍几张照片，用手机就行。”


    “好，没问题。”桑晚榆爽快应下。


    “那能不能麻烦您等会儿多留意一下手机信息，因为我们要确定你的方位，这样才好布置人员。”


    “没问题。”


    这场地这么大，还哪哪儿都是人，所以，唐若冰这个请求很合理。


    和唐若冰告了别，桑晚榆便继续往里走，最后，找到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毕竟，她这人喜静，喜欢孤独和独处。


    她坐下来的时候，耳边的合唱恰好唱到那一句：「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她一耳便听出，是那首经典到难以超越的《后来》，一首大家都会唱的催泪神作。


    其实，这歌她听过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只不过，就像很多人能熟练背出诗的下半句、而问到上半句是什么时总要愣神思索一番那样，她听到这句歌词，脑海里忽然想：这句歌的前半句是什么？当天的星光是哪样的星光？


    凝神思索间，身边人早已合唱到她整首歌最喜欢的那一句：「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很奇怪，每次听到这一句都想落泪，不管幸福还是遗憾。


    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完整首歌，然后，她就是在换曲的间隙，看到了唐若冰发来的微信。


    等回完消息抬眸，她这才发现，下面要唱的这首歌，还是这曲《后来》。


    没办法，太多人钟情回忆，这首歌也太适合合唱，一遍自然唱不尽兴，于是，因票数太高成功联唱。


    贺轻舟就是在大家再次唱到「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的音乐里，朝她款款走了过来。


    刹那间，眼前风景如电影画面般，开始慢放。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风衣，垂顺西裤拢着一条笔直修长的腿，一步一景，玉树临风，英俊倜傥。


    这一刻，桑晚榆忽然想起一个词，叫：君临天下。


    他带给人的感觉，从来不只是高大英俊。


    他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人格魅力，名为安全感。


    桑晚榆一直觉得安全感，是一个人气质里的一部分。


    并且这种感觉，很难修炼成。


    在之前，她一直觉得：天塌了，她顶上，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这一刻，她看到他，忽然觉得：天塌下来她都不怕。


    大不了当被子盖了，还能抬眸，和他共享漫天辰星。


    想到这儿，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舒泰暖意，于是便抬手，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贺轻舟早已经看到了她，走到她身边后，也不说话，而是沉默无声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一刻，歌曲恰好唱到那一句：「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原来，她刚才没想起来的那句词的前一句是：「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原来，当天的星光，是十七岁仲夏那晚的星光。


    刚才心里空着的疑问是得到解答了，但桑晚榆总觉得不够，还少了点什么，毕竟，两个老朋友见面，不说话怪尴尬的。


    于是，桑晚榆便找话题，跟身边人唠起了家常：“今天早上给烟霞姐送礼物的那个人，是你助理吗？”


    贺轻舟：“嗯。”


    桑晚榆笑：“他长得还挺可爱的。”


    贺轻舟：“......”


    气得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你夸别的男人帅？


    结果，谁敢想，差点把他气死的某人还敢往他枪口上撞。


    他刚被气到，就看到手机上肖融发来的信息，让他往后看。


    贺轻舟黑着脸转过身，然后，就看到肖融跟个福娃一样，站在树下，傻呵呵的，两只手里都拿着东西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贺轻舟：“......”


    没办法，还是走了过去。


    肖融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两个榛果味道的冰淇淋，看到老板过来，便把手中的冰淇凌递给他，与此同时，还好心地出着主意：“对了，老板，等会儿她要是问你这冰淇淋哪来的，你就说是买一送一，女孩子们很吃这种冷幽默哦，还会觉得你特别大度哦。”


    贺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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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几秒钟后，桑晚榆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甜筒冰淇凌，而且还是她最爱的榛果味道，神奇得就跟变魔法一样。


    “给我的？”她亮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问。


    贺轻舟：“......”沉默了瞬，才不情愿地说出一句，“买一送一。”


    心想：算了，暂且相信肖融一回，毕竟我大丈夫能屈能伸。


    毕竟......她现在好像喜欢肖融这一款？


    结果，刚在心中说服完自己，就听到桑晚榆说：“本来想回礼的，既然是送的，那我就不回啦。”


    贺轻舟：“......”


    肖融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朗朗星幕下，他们一黑一白，相依而坐，听着青春的歌，吃着她青春期最爱吃的甜筒。


    光影明灭间，好像回到那年夏天。


    “贺轻舟。”她在夜色下轻轻开口。


    他微微侧身，耐心倾听。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也开过这样的音乐会，在学校操场。”


    他喉结滚动了下，说：“记得。”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他唇角微微勾起，自嘲似的一笑：“我没那么健忘。”


    “那你还记得，那天你唱了一首什么歌吗？”


    “嗯。”


    他当时唱的是一首五月天的歌。


    不过，不是特别火的那几首，而是一首相对冷门的歌，叫《转眼》。


    其中有段歌词这样唱：


    「有没有人/依偎我身旁」


    「听我倾诉/余生的漫长」


    「在你的眼中/我似乎健忘」


    「因为我脑海/已有最难忘」


    桑晚榆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这首歌唱完，他把背着的吉他挪到身后，手掌稳稳拿着话筒，当着众人的面，看着台下的她，说了一句：“感谢我脑海，已有最难忘。”


    【感谢我脑海，已有最难忘。】


    是属于他青春期的含蓄告白和浪漫诗章。


    之前，网上有句话引发了很多共鸣，叫：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桑晚榆当然看到这句话，下意识就想反驳，因为在她心中——


    这两者可以同时拥有。


    但即使同时拥有，也没有用。


    即使她在当时就已经意识到了青春易逝、美好易逝、时光易逝。


    但这没用。


    因为，她不管怎么努力，都留不住时间。


    想到这段往事，她忽然抬眸，看着他的侧脸，目光温柔的叫他：“贺轻舟。”


    “嗯。”


    “你今天......应该不赶时间吧？”


    “怎么了？”


    “如果你不赶时间，那我们多听一会儿再走吧。”


    他回望着她的眼神，轻轻地、却又郑重其事地，说了声好。


    这晚，星光不负，歌声不负，盛景不负，真情不负。


    那不如——


    我们就这样坐半天，不赶时间。